“族長!”羭次部送火人回頭驚呼道。
那個被紅光一箭貫穿,空余一句枯骨的人,正是羭次彊。
還站在土台上的瑩,眉眼中帶著盈盈笑意,面對著早已不見人影的深林,似乎早已預知現在發生的一切。
這時,眾人耳中傳來了玄茲略帶凝重地聲音:“異族人信口開河,不值得我們相信。哪有什麽第一個到達之人,就會命隕一說,她分明隻想拖慢你們的腳步,將在場所有人一網打盡!”
當然,送火人自然不知玄茲心中打算,瑩卻看得分明。
玄茲為防瑩又出什麽詭計,影響那得之不易且為數不多的天火火種。她當做則斷,索性借異族人瑩之手,將那只會說漂亮話的牆頭草,羭次彊當場格殺。這樣,既擊殺了羭次部族中勢高位重,但無德無能的羭次彊,還讓眾人以為異族人瑩出爾反爾,言而無信。進而,打破瑩給眾人心中施加的魔咒,可謂一石二鳥。
人族與人族間信奉著同族不可殺的法則,但借刀殺人的事卻已屢見不鮮。
真若說來,玄茲也不知為何羭次部會信任如此無能,貪生怕死的羭次彊作為新族長,但華胥國無權干涉部族內部決定,隻得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收集天火。少女早已看不慣羭次彊的所作所為,但之前羭次彊所做的一切,還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圍內,直到她看到羭次彊為保命不惜朝著異族人瑩搖尾乞憐,她才真正動怒。畢竟,華胥討伐異族勢在必行,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
不僅如此,在少女看到羭次彊,不惜偷偷“示好”瑩也要保命的行為時,她對自己此次“取火之行”背後真正的目的,有了新的判斷。
玄茲念及此處,不覺在心中感歎道:自開天紀後,大荒世界一直暗流湧動,但或許真正的變革即將要發生了。
然而,現在不是允許少女胡思亂想的時刻。她借著送火人怒視瑩時,鏗鏘有力得說道:“送火人即刻啟程,華胥國定會為你們討還公道,我們會將今日你們所承受之傷痛,數倍奉還於異人!保你們勿再被異人所擾。
遂,火雲部有令,第一個成功到達華胥國的送火人,可追封家族入住華胥的資格!”
我們不能再停下前進的腳步。剩下羭次部送火人如是想著。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互相從對方眼中得到了肯定:後有敵人鞭策,前有光明驅使,送火人們沒有不前進的理由。若是能掙得第一,且不說安然無恙,就算自己不幸身亡,也算是為後代爭取了更好的機會。
當然,也有人悄悄打著自己如意算盤:不爭第一,只求保個第二、第三,這樣命保住了,還能與家人團聚,也算無後顧之憂。但無論如何,事情的終點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上,他們只要將天火火種送往華胥即可。想到這裡,剩下的四人,牙一咬心一橫,不再看向敵人的方向,也不再思慮死去的族長。他們離開家園,快步消失在在樹林中,繼續向東跑去。
“唉,小姑娘,你這就沒意思了。姐姐這可得好好教教你,你用利益、名望、威脅、恐嚇‘騙’來的忠誠與責任都是假象。你得像我方才那般,用生死來試探,這樣才能看出,他們是不是真心效勞你們。”瑩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頭髮,語氣似在嗔怪,也似在撒嬌。
“罷了罷了,玩具跑了就算了,黑池也將這裡搜了個遍,竟也沒能找到我要找的東西。那此行的最終目的,只剩你這個華胥國小姑娘了,我可不能再把你弄丟了。
不然的話,我這一趟就白來了。” 盡管大好的興致都被玄茲打擾了,瑩也只是無奈地攤了攤手,她似乎也並未動怒,仍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但換句話說,在瑩對送火人徹底失去了興致之時,她也就不會再浪費時間。
玄茲感覺到周身壓力倍增,她明白,瑩要開始全力擒下自己了。
不過瑩一番自言自語罷了,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窮奇背上何時只剩一人了,那個傻小子去哪了?
就在此時,瑩突然感覺到羭次部族那周圍的高牆外,突然有數把燃著的竹箭疾射而來。
瑩禦動蟲箭,想要化解掉威脅。不過,蟲群懼火,還未靠近燃著火焰的巨型竹箭,蟲群就被火焰盡數燎盡。
竹箭來勢不減,衝著瑩就飛了過來。
“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小小竹箭怎能傷我?”談笑間,瑩一個側身就躲開了那幾支帶有明亮火焰的竹箭。不過,竹箭卻從她眼前略過,明亮的火焰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與此同時,瑩身後盲區處,又飛出一隻火焰竹箭,來勢比最初幾支更猛烈,似是直取瑩的背心。
瑩如腦後長眼一般,身著黑色長裙的她,在月光下翩然躍起,在空中一個倒翻,又成功躲過來襲的飛箭。這一躍,使得原本藏於她長裙下的白皙大腿春光乍現,一雙玉腿筆直光滑,如皓月一般美輪美奐,柔亮間透著柔亮的光澤。不過,高高躍起的瑩,不忘纖手微微遮擋,這才讓流轉的春光止步於安全的范圍。
瑩俏臉微微泛紅,蹁躚落地後,嬌羞道:“小姑娘不乖,小夥子也調皮,害我差點忘記今天是身著長裙,盛裝出席。”
瑩說完間,又是數把火焰飛箭略過。這一次她不再高高躍起,而是舞步輕挪,移形換影之間,讓飛箭的進攻盡數落空。不過,竹箭的火光在瑩面前閃來閃去,光線在極亮與極暗之間快速切換,讓她眼前出現了疊疊得重影。
“就這麽一會不見,竟然布置了這麽多機關來白費功夫。躲來躲去實在費力無趣,眼睛都快花了,快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麽新手段。”說罷,瑩俏手一揮動,纖纖玉指在空中畫了個圈。
只見那閃著紅光的蟲箭形態又是一變,紅色蟲群悉數出動,這一次弓不見了,箭也變成了一根根粗壯的長槍。
瑩玉指一點,長槍“嗖!”地一聲飛了出去,長槍形態雖不及弓箭形態攻速之快,攻勢靈活,但勝在范圍大,面積廣,力道猛。
蟲群化作的數把長槍,避開圍牆上的火焰,直擊石塊不穩固之處。
“轟”地一聲,那羭次部本就殘破的圍牆,在蟲群長槍的轟擊之下,徹底倒塌,沉入黑池之中。羭次部圍牆上的火焰也驟然熄滅,湮沒在了吞噬一切的黑洞之中。
“咦,真是奇了大怪,竟然不在圍牆上。難道剛才攻擊我的,只是圍牆上的防禦工事?”瑩疑惑道。圍牆坍塌讓廣場上照明的光線也隨之消失,周圍瞬間暗了下來。
夜晚的黑暗籠罩著羭次部族的殘垣斷壁,現在只有土台之上,還剩幾點微弱的、不起眼的火光殘存。瑩仿佛站在僅存的舞台中心,四周全是靜悄悄的黑夜。
不過,哪怕是視線暫時沒有適應微弱的光線,瑩也似乎還在享受,享受著獵人捕捉獵物的快感。
這時,從還未被完全吞噬小圍牆上,又射出了幾隻竹箭。但這幾支竹箭不在燃著火光,它們接著躲在隱秘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靠近瑩。
瑩一個輕巧的跳步,又將竹箭躲開。可這一次她卻覺得有些不同,哪怕是躲開了竹箭,竟然覺得自己腳下一絆,一時失去了重心,有些狼狽地摔向土台。
是什麽東西絆住了自己?瑩還沒想通,一時間,她隻覺得泥土的芬芳灌滿了鼻腔。瑩白皙的皮膚上沾滿了泥土,像是溫潤的寶玉沾染了汙垢,黑裙子上也沾上了黃土的斑點。瑩沒了之前的優雅華美,半跪在地上顯得尤為窘迫。
瑩剛想撩一撩頭髮,又是幾道竹箭直飛而至。瑩堪堪躲過後,終於適應暗光環境的她,終於看清是什麽東西綁住了自己的雙腿。
原來是竹箭後面系著長長的麻繩。有些麻繩與兩根竹箭首尾相連,有些麻繩單獨成股。當亂箭射出時,就算獵物躲過竹箭的攻擊,也難以躲避麻繩的纏繞。再加之瑩的視線被之前火光干擾,看不清麻繩也在情理之內。
不過,當瑩看清這一切時,還是晚了一步。她剛剛躲開竹箭的攻擊,雙手又竹箭箭尾的麻繩纏裹住。
還未能起身的瑩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雙手雙腳都被纏住一時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趁著瑩未能脫困,深林中一道紅色的閃電兀地從林間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