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玄茲一把抽出背後的長槍,槍尖寒芒直指聲音傳來的地方。
樹影幢幢,在月光的映襯下一個巨大的人影,從樹叢中一閃而出。
燧人嚴抽出腰間石刀,玄茲緊握長槍,似要全力擲出,搶佔先手。就在這時,一個二人熟悉的聲音傳來了,“大事不好了!異人族又攻來了!”
跑來的人影正是胖子供土書。供土書聲音急促,著急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什麽?你說長明國人又來了?!”燧人嚴以為聽錯了胖子的話,不可置信的問道。
恰時,一隻小小的耀夜從乾枯的燧木頂端飛落。它在夜空中畫著不規則的軌跡,晃晃悠悠地從燧人嚴與玄茲面前飛過。
這時,供土書終於不再重複前面的話,他一邊跑過來,一邊用更為急促大聲的語氣喊道:“小心你們身後!”
彼時,燧人嚴正癡癡地望著耀夜,一時來不及望向身後。但他能感覺得到,背後被涼風襲過,伴隨著一陣怪笑,危險突然出現。不待他反應,一隻慘白的小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嗖!”長槍槍尖從少年發梢劃過,槍風掃過耳畔,直擊少年背後的危險。
只見玄茲槍柄反握,眼角余光一掃後,緊跟著手腕一抖,長槍應力而出,槍頭倒插向她身旁的少年。矮人瞬間斃命,燧人嚴也是感覺肩頭一輕。
一擊得手,玄茲並未停下,月光下,少女一挑手中的長槍,槍尖劃出了一道銀色的弧線。這弧線,如耀夜飛舞時不規則的軌跡,在黑暗中肆意奔馳著。霎時間,槍尖化作一條奪命的銀絲,絲線緊繃時,所到之處藍色的血液飛濺四散。眨眼的功夫,數十隻小人已然斃命於少女的槍下。
不過,另玄茲沒想到的是,她一輪攻擊過後,周遭小人的聲音雖然仍不絕於耳,但他們沒有再朝此處襲來。
威脅消除,供土書成功跑近燧木,他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對二人說道:“我方才離開你們,便去漆水河邊走了一趟。夜色漸濃,我本想看看族中大家是否休息。沒成想我隔岸而觀,只看到對岸一片黑乎乎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我正納悶時,腳邊突然出現黑洞,異人竟然又出現了。好在異人數量不大,我解決了他們之後,再望對岸看去,發現對岸黑壓壓的一片,根本就不是夜晚正常的黑,而是到處都布滿了異人的黑洞。我也不知此時部族眾人如何,只能先向你們過來求助了。”
異人的突然來襲讓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若放在往日,異人兵敗,至少要消失個一季,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猖獗。
“一次性出動這麽多異人,難道長明國就不怕,給他們本就不多的人口數量雪上加霜,從而因此導致滅國麽?”玄茲眼中冒火,憤憤道。她擼起了袖子,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準備大戰一番。
“我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殺人。”燧人嚴提醒道:“稍後玄茲打開突破口,我們救下羭次族眾人就離開這裡。”
玄茲譏笑一聲,反問燧人嚴道:“你以為不把敵人斬殺乾淨,那些老弱病殘跑得動?”
玄茲一句話問及了要害,燧人嚴思維飛速轉璿,但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供土書連忙打斷二人的對話,焦急道:“燧人嚴英雄,都這時候了,還是聽玄茲大人的吧。”此時若在耽誤下去,說不定真的只能救到一堆屍體了。胖子說罷,一手拉著玄茲,另一手拉著燧人嚴,直往漆水邊衝去。
少年被供土書這麽一拉,
他一轉身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不過因為這一下,少年一回頭似正好瞥了一眼燧木,燧木頂上似站著什麽,剛想定睛細看,卻被空中飛來的“活物”打斷了。 燧人嚴借轉身前傾之勢,一個前滾掙脫開胖子的手,躍出去好遠。
供土書正欲發問,只聽得“轟”地一聲,少年原本站的地方被什麽東西砸出了一個大坑,煙塵四起。
胖子被強大的衝擊力震得後退了幾步。玄茲倒是早有反應,借著胖子作為緩衝,長槍橫掃,瞬間將煙塵斬成上下兩截。
頓時,煙塵之中血光四濺。待到煙塵徹底散開,眾人才看得分明,這剛猛的“天降活物”,竟然只是一隻橐肥鳥。
“這小東西竟然還可以這麽厲害?”供土書看清眼前的動物,不禁大為疑惑。
“前幾天老庖頭還獵了一隻,飽餐一頓。沒想到這鳥竟然如此生猛?”燧人嚴也是十分納悶。要知道,往日裡弱小不堪的橐肥鳥,就連小孩子也打不過,而且這種鳥肉質鮮美,便於存儲,是人們不可多得美食選擇。
“沒這麽簡單,你們仔細看,這鳥的頭不似鳥頭,而更似縫合上去的人面!”玄茲一槍將她斬於槍下的橐肥挑起,挑到燧人嚴與胖子面前。
二人乍眼一看,發現這鳥果然長著一張慘白的人面。盡管人面已被巨大的下落衝擊震得破碎不堪,勉強才能分辯出五官,但這種慘青色的白是人類屍體上特有的。這就讓聽過玄茲故事的燧人嚴,很快就將這人面橐肥,與玄茲曾遇到過的人面鳥聯系在了一起。
少年看了玄茲一眼,玄茲也正巧瞧來,目光相交,二人同時點了點頭,似在肯定著:這不是一棵“失敗”的燧木,而是一棵“準備燃燒”的燧木!
陡然間,又是數隻橐肥從天上砸了下來,三人且戰且躲,逐漸遠離燧木邊空曠的空地,遁入深林之中。
有了樹林作為掩體,橐肥不再做無謂的犧牲,轉而砸向燧木。在這些長著人面的鳥兒們不間斷的、自殺式的抓、劃、咬、撲之下,燧木的樹梢漸漸發紅,隨之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火星。
“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又是異人,又是怪鳥?”供土書有些招架不住,這些接踵而至的異象,都是他之前聞所未聞的。所以,胖子現在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困頓。
事態仍在向著不可知的方向發展,眾人不能再耽誤時間,玄茲當即命令道:“你自己剛才要跑到一邊,不聽其中緣由,現在解釋已經來不及了。一會你們兩人過河營救羭次部族,絕不能讓異人族把羭次的鮮血獻祭給燧木。我一人留在這邊,盡可能得削弱橐肥攻勢,拖延它們點燃的燧木時間。”
此時若是眾人分頭行動,大家同時涉險的可能性就會增加,燧人嚴似是不同意玄茲的說法,插話道:“哪怕是燧木被這些怪物引燃,我們仍有辦法讓它熄滅,但羭次部族的人若是死光了,可就不能復活了。我覺得我們三人還是要一起行動,你可以讓你那巨獸窮奇,留在這裡對付這些橐肥。我們集中精力救下羭次部眾人,再回來解決燧木一事……”
可玄茲怎能乖乖聽燧人嚴把話說完,少年話說一半,玄茲就打斷道:“華胥國絕不會讓第二棵燧木點亮!如果燧木就這麽簡單的被它們一棵棵點亮,那信奉燧木的部族就會越來越多,海內世界就會愈發混亂。
這樣的話,我的同伴拚命才爭取來的未來,就蕩然無存了!我絕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也絕不會讓他們為我白白犧牲!”
說罷,玄茲抄起長槍正要殺回燧木邊,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她腳步一頓,語音微微顫動,似努力在用平靜的語氣對燧人嚴說道:“窮奇在昨夜大戰時被那女人擄走了,我失去了跟它的感應。大戰後我先醒來獨自尋找良久,也只找到了一些它翅膀的殘骸。”
玄茲腳步一弓,彈射而出,空留一抹紅黑色的殘影,還有一串話語,回響在少年耳邊。
“算我請你幫個忙,握起你手中的刀, 替我多殺些異人。等我接回窮奇的那一日,再讓它向你好好道謝!”
燧人嚴聽罷少女的話,內心久未翻起的暗流愈發沸騰,手中的石刀不覺握得更緊了些……
供土書眼看玄茲一衝而出,幾乎吸引了“天降橐肥“的全部注意力,拉起燧人嚴渡過漆水。
燧人嚴常年跟隨老人修習打獵技巧,對於危險敏感要比供土書敏銳不少。少年一隻腳還未踏入水中,便一把將胖子扯了回來。
正在這時,一把石刀從河流上遊飛來,正好插在燧人嚴與供土書本欲下水的地方。若是稍晚片刻,說不定他二人中的一人就要倒在血泊中了。
沿著石刀飛出的方向,似是有人的聲音傳來:“哎呀哎呀,這不是燧人嚴麽?真不巧,你怎麽跑到羭次部當奴隸了?”
燧人嚴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月色朦朧,看不清來者的臉。
來人語調尖銳,接著說道:“話說回來,你果然就是我們符禺部落的災星。這不,我們把你和那老頭趕走後,部族就發達了。這個白雨季有燧木為伴,誰也別想再小看我們符禺部落!”
聽到“符禺部落”一詞,燧人嚴終於辨別清楚了來者的身份,也想起了對方是誰。他就是那個當初建議族長,並帶頭趕走他與老庖頭的符禺部族人——符禺不延!
他怎麽會帶領符禺部族出現在這裡?
不待燧人嚴發問,符禺不延接著叫囂道:“現在我們弱小的符禺部族終於迎來翻身之日,我們只需把你們這些強大的部族都獻祭了,我們就可以成為燧木的臣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