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老趙從後邊倉庫裡把拉過來的菜分揀好，然後就往自己的小門面裡頭擺。

　要放在平時，直接在門外擺好就行了，反正要不多大會兒肯定會被清空的。

　可如今不行。

　大熱天的，他這個位置太陽直直的曬過來，哪怕有棚子遮擋，菜擺在這裡，一會就不新鮮了，因此只能往裡頭放。

　等他全部收拾好，已經7:00了——如今天熱，他收菜回來也早一些。

　剛做好準備，就見從後頭巷子裡拐過來一個年輕女人。

　老趙定睛一看:“小馮啊，今天怎麽這麽早?”

　小馮是之前從宋檀那裡轉過來的老客戶，專門做蔥油花卷的，一天可要不少蔥。

　雖然聽說她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小孩，日常花錢難免拮據，可就看每天買的蔥，也算是個穩定且持久的優質客戶了。

　“你要的那些蔥，我給你單獨留屋子裡了，還以為你要等9點再過來拿呢。”

　老趙一邊匆匆忙進屋拿菜，一邊解釋著。

　小馮也不介意:“沒事，不著急，您慢慢的。”

　她賣蔥油花卷，每天6:00就開始了，等到8:00賣完，再收拾好，這才能來菜市場。

　因此都是提前交錢預定的。

　老趙這裡雖然因為東西不好搶，已經沒有預定了，可見她日子艱難，到底也還是偷偷的松了口。

　小馮心裡記著呢。

　此刻就笑了起來:

　“叔，我今天不出攤，不著急。”

　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說道:“我兒子今天生日，我們9:00要去商場裡玩，所以趁現在趕緊把東西都買一買。”

　比起半年以前，小馮如今的精神狀態可好很多了。

　她以前賣些包子什麽的，日常因為一個人忙碌，雖然能掙一點，可又累收入還一般。

　可自打換了這蔥油花卷，不僅工作量少了好些，每天的收入直接翻幾倍的漲。

　如今小半年過去，她甚至已經悄悄看了好幾個房子了——不必多大，母子倆甚至50平方都夠住了，也不必什麽特別好的學區，老破小也可以。

　雲城這種老房子，地段偏遠一點的，老一點舊一點，二三十萬就能買一套。

　小馮每天盤算著自己的存款，日子過得有奔頭極了，連此刻的笑容都格外幸福。

　老趙一愣，隨後也笑了起來:“孩子長得真快——對了，”他給小馮打包小蔥的時候順帶問一句:“今天你來得早，我這還留有雞蛋，你要不要?”

　雞蛋啊……

　小馮有些猶豫。

　10塊錢一個，實在不是他們日常能消費的水平。可是孩子平時那麽懂事，已經夠辛苦的了，班裡的同學過幾過生日都要去遊樂園，他們要省點錢，就只能去商場的遊樂區……

　小馮咬了咬牙:“行，給我拿兩……”頓了頓，她又無奈又幸福的改了口:“要4個。我家傻小子，我不吃他也不吃，倔著呢。”

　“那是孩子孝順——不過確實，現在家裡就你一個壯勞力，你得先把自己的身體顧好。”

　老趙手腳麻利的給她把4個雞蛋裝好，而後小心囑咐:“千萬可拿好了。這雞蛋別看貴，賣得可走俏了，就跟你要的蔥一樣，我跟你說，絕對物超所值！”

　他甚至傾情傳授:“想吃原汁原味的，就白水煮。要是想更香一點，就油炸一個——哎呀我跟你說，當場能香的你流口水！”

　說著說著，老趙自己都饞了。

　小馮也滿心期待。

　然而臨轉身時看到一旁角落裡擺著的西瓜，不由又問道:“這西瓜……有小的嗎?”

　老趙一愣:“這個季節沒有小瓜，都是這種大的。”

　而且這一個擺出來的也不是賣的，是侄子給宋檀拉東西，宋檀給他，他又給老趙留了一個……

　頓了頓，老趙又說道:“算了，我給你切好……一盒20你要不要?”

　小馮沉默了——她早上晚上沒時間，平日裡可沒少刷這個本地群，哪能不知道西瓜帶皮整個買都是二十一斤呢?

　此刻便連連點頭:“要的。謝謝叔。”

　“都老熟人了，說這些幹啥?”

　老趙隨口一句，此刻手起刀落，就將自己留著的西瓜切開了。

　等到小馮一走，趕緊保鮮膜裹著就往冰箱裡頭塞了——切一盒出去差不多有一斤多了！他老趙怎麽淨做虧本生意呢?

　而這邊，小馮卻高興的拎著手裡的東西往家裡走。

　回到家時，孩子已經吃完早飯，也寫完了今天的假期作業了，正驚喜的看著她:

　“媽媽，我們要幾點才出發啊?”

　小馮笑了起來:“現在7:30，媽媽做一下準備，我們8點就出發好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袋子裡掏出4個雞蛋來:“今天過生日，要吃雞蛋——吃兩個好不好?”

　“還有這個——賣菜的老板便宜賣了一盒西瓜，特別好吃的那種，咱倆嘗一嘗……”

　一邊說話，一邊起鍋燒水放雞蛋，還沒忘手腳利落的將剛買回來的蔥包好，放進了冰箱裡。

　再回頭看時，卻見兒子還坐在餐桌邊，眼巴巴的看著西瓜，又可憐的看著她。

　小馮原本微微的心痛也瞬間化成了柔軟的一團:“媽媽先煮雞蛋，你先吃。”

　頂樓的早上格外悶熱， 連吹進來的風都是熱乎乎的。

　不過小馮卻覺得，生活再沒有這樣好了。

　直到水煮開了，雞蛋在裡頭微微的滾動著，她才平複心情，扭頭看著兒子——卻見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廚房，頭上已經滲出了涔涔的汗水，手裡卻高高舉著叉子，上頭插著一塊汁水豐沛的西瓜:

　“媽媽，你先吃。”

　小馮眼圈一熱，趕緊俯身低頭，“啊嗚”一口將西瓜咬進嘴裡，而後瞬間瞪圓了眼睛:

　“難怪大家都誇——兒子你嘗嘗，西瓜真的好好吃！媽媽要好好掙錢，等明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們吃一整個好不好?”

　見兒子傻乎乎的點頭，她也開心的摸了摸那的小腦袋，母子倆站在廚房，一人一塊的將西瓜分食大半。

　直到最後，一口甜滋滋格外清爽的西瓜進到肚裡，母子兩人這才回過神來:“哎呀，怎麽就先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