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松正誇著秦徹的詩好,那裡理他。
賈寶玉隻得乾巴巴的誇了林樺幾句,只聽林樺道:
“我哪裡懂什麽詩,我隻識幾個字罷了。”
他說著,還念了即便自己的打油詩,又洋洋自得的找小廝,讓他們表起來。
賈寶玉看他這樣,隻覺掃興的很。忍不住在心中道:
“真是糟蹋了這麽一副好皮囊。”
他隻得走到秦徹等人跟前,想和他們聊到一處。
但唯一和賈寶玉還算相熟的史詠懷,只顧著和秦徹聊天。而秦徹根本不理會他的插話,甚至想把賈寶玉擠出去。
賈寶玉心中越發不暢。
想他在家中在外面,從來都是中心人物,何曾這樣被人無視過。
偏林松不理他。
周鯉又將最後一句劃了,繼續苦思。
而林樺在這裡做了幾句詩,就跟著小廝出去。留下賈寶玉對著竹林長籲短歎,也無人理他。
秦徹偶然看見賈寶玉。
見書房旁邊放著幾盆海棠花點綴,賈寶玉就彎腰把地上的海棠花瓣撿到手帕中。
秦徹看賈寶玉一片一片撿的十分認真,臉上的痛惜之色也不似作偽。他忍不住拉了拉林松,指著賈寶玉說:
“我見過宮女撿花瓣收起來,好泡手泡腳。他一個……”秦徹嫌棄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一個大老爺們,做出一副多愁善感的女兒姿態。秦徹看的眉頭直皺。
林松看過去,眼皮子也跳了跳。
賈寶玉皮相不錯,個子不高,看上去的確嬌滴滴有女兒之態。可再怎麽有女兒之態,現場版的寶玉葬花他也不想看。
正看著。
賈寶玉已經到另一邊撿地上的花瓣去了。
這下子。
蘇柘也忍不住說:“別是托生錯了。”
林松聞言,點頭說道:
“我也覺得他是托生錯了。”說罷,林松又是一笑。卻依舊沒有理會賈寶玉的意思。
準確說。
他們都沒有理會賈寶玉的想法。
他娘炮也好,硬氣也罷。
他們都沒有半點興趣。
林松等人繼續飲酒談話。
到最後,除了名字是在詩會上,完全是酒會了。
等各自分別的時候,獨賈寶玉不見了蹤影。
林松忙讓人找,才發現他不知怎麽進了內院,差一點就找到女孩們詩會的地方。
幸而紫鵑看到了他,把他引了到二門外。
林松得知,心中後怕不已。
因為秦徹是陪著扶風公主來的,除了扶風公主,還有蘇磯、蘇如意等人。
也許賈寶玉在自己家和姐妹們不避嫌疑,但這裡的女孩,可不是他的姐妹。
林松也不等探春等人出來。自己硬拽著賈寶玉,把他送到榮國府。
榮國府的人看見賈寶玉回返,還想問姑娘怎麽沒回來,卻不想林松只找賈政。
等見了賈政,拜見過。林松便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賈政聽。
氣的賈政呵斥道:
“該死的奴才!你在家裡胡鬧也罷了,怎麽敢做出這麽無法無天的事情!那是姑娘們的地方,你是什麽人,也敢去湊。若驚擾了公主,豈不禍及滿門!”
賈寶玉聽見公主,嚇了一跳,忙說道:“實在沒有這事,我是走錯了路……”
“你走錯什麽路?我們俱在一起的地方,在竹林中的院落,尋的是風雅二字。離大門最近,
離二門最遠,你是怎麽走錯路,竟差一點就撞到扶風公主架前?” 賈寶玉漲紅了臉,說:“我沿路撿花瓣……”
“紫鵑可告訴我了。姑娘們正在彼此說笑玩耍,故而沒看見你。她勸了你好些句,才打消你到我姐姐跟前去的心。這也是你在撿花瓣不成?”林松疾言厲色。
賈政臉上越發掛不住。
賈寶玉也無話可說了,口內仍說道:“我無意走到那裡,看見林妹妹,我隻想去和林妹妹……”
“那裡何止我姐姐一人,就算只有我姐姐一人,你就能胡亂撞去?”林松氣紅了臉,終是沒忍住,照著賈寶玉臉上又來了一下,怒喝道:
“我看你是存心想壞我姐姐的好名節!”
賈政攔都來不及,就見賈寶玉被扇的歪倒在地上。
而林松打完賈寶玉,仍怒氣不止,向賈政一拱手,便出去了。
此時此刻。
賈政氣的目瞪口歪,一面送林松,一面向賈寶玉罵道:
“該死的畜生!你不許動,回來有話問你!”說著一徑送林松出去。
而門邊上。
忙有人去告訴賈環,說賈政和林松要出來了。
賈環得了信,便忙向這邊跑來。
林松才出來,就見賈環帶著幾個小廝亂跑。
賈政隨後出來,看見賈環不成樣子的亂跑,當即怒喝道:
“跑什麽?”
那賈環見到賈政,耗子見了貓一樣猛地站住腳,忙低頭站定。聽賈政接著吼道:
“你跑什麽?帶著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那裡逛去,由你野馬一般!”喝令叫跟著上學的人來。
賈環看賈政盛怒,小心的看了眼林松,見林松臉上沒了平常的三分笑。又見賈寶玉在屋裡,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忙趁機說:
“方才原不曾跑,只因從那井邊一過,那井裡淹死了一個丫頭,我看見人頭這樣大,身子這樣粗,泡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著跑了過來。”
賈政聽了驚疑,問道:“好端端的,誰去跳井?我家從無這樣的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以待下人……”賈政說到這裡,看見林松,臉色大變。忙急問道:
“投井的是誰?因何投井?怎麽會有暴殄輕生的禍患?!”他說著,就擺手讓小廝向賈環使眼色。
熟料賈環看向兩邊小廝。
林松作為外姓人,見此情形,越發要走。
卻不料賈環直接的說:“跳井的人,林大哥也認得。”
林松把嘴一瞥,心道:我不僅知道跳井的人是誰,我還知道你是故意這個時候跑出來,就是想讓賈政揍賈寶玉。
但林松沒接著賈環的話說,而是走的越發快。
賈政不留。
但林松還沒走遠,賈環就已經到賈政跟前,低聲說:
“父親不用生氣,此事除了太太房裡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鬟金釧兒**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
而這時候。
林松才走遠,還清楚的聽見賈政怒吼:“快拿寶玉來!”
他隻當聽不見,旁邊引路的小廝也走的越發快,恨不得立即把林松送出去。
等林松回到文亭侯府。
客人都已經回去了。
林松知道。
寶玉挨打的事情林如海肯定會知道,便直接去了林如海的書房。坐在外間看書。
今日林如海回來的格外晚。
林松聽說他回來,忙應了上去。只見林如海板著臉,道:
“這下可隨你的意了?”說著就將一疊文書丟給了林松。
林松拿起一看,上面字數不多,內容也很簡單。
無非是他成了中校署令,虛職。令他精研器物等等。
林松不覺得這有什麽。
可林如海卻歎了又歎,想拿起戒尺訓斥。但想到自己的苦處,他終是說道:
“也罷了。你若能再想出些好東西,走這條路也好。”
說畢,又歎了一回。才說:“聖人憐你體弱,過些日子會有能工巧匠十余人來府上。我已經想好,竹林另一側的院子也空置多年,此番讓人打通重新修繕,以便你命他們製物。”
“也好。”林松思索片刻,答應下來。
林如海看著林松,眼神很是複雜,“你還小,還有反悔的機會。若你想走回正道,我還有法子。”
林松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道:“如今軍功立爵,已然是做夢。文官想要加襲,更是難上加難。何況我們家已加襲兩次。我若沒有什麽出色的地方,再加襲,便是聖人願意,也怕不成。”
“你想襲列侯之爵!”這話把林如海都給聽笑了。
“不然?”
“也罷, 你有此心便好。”林如海只是笑,隻字不提其他。
林松見他擺明了不肯說的樣子,也不多問,隻笑道:
“我去看看姐姐。”說著就向林如海拱手告辭。
林如海亦不阻攔,憑他出去。
不多時。
林如海便翻到喝榮國府有關的新消息。
說是林松到賈政跟前說了什麽,賈政拿著棍子,照死裡打。幸而賈母和王夫人攔下。
林如海看到這裡,才知道林松為何走的這麽快。他忙召來複雜的人來問話,才知道是賈寶玉險些闖到扶風公主架前。
他也沉下臉來,屏退了小廝,輕聲說道:“當年是我自知時日無多,敏兒的計劃,我便允了。可如今我沒死,賈寶玉……”林如海沉吟許久,在心中道:
“今時不同往日,早該把賈寶玉徹底從東床名錄中劃去。”
林如海想著,自嘲的一笑,道:“敏兒,你安排好的事,又要被我推翻了。”
是日。
賈政得了信兒,說是林家在接收賈敏的嫁妝。賈政倒還好,但王熙鳳等人卻不安了起來。
榮府內囊子早盡上來了。
又建好了大觀園,王熙鳳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補榮府的大窟窿。
賈敏的嫁妝中的田莊、鋪子,大半還是她們管著。眼看這些鋪子、田莊要走。
王熙鳳便忙去問了王夫人,王夫人得知,也忙來問賈政。
惹得賈政怒道:“她有兒有女,不過是不在大宥城,才由我們管著。如今他們收回,是天經地義,你還想佔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