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人向齊文堂等人大概說了今晚的事情。
齊文堂等人都煞白著臉,站在自家父親面前,一個個低著頭,一聲不敢言語。
他們這些少爺喝花酒是常事,並不做出格的事情,只是幾個人三五不時的在教坊司這裡聽曲。家中也少有人攔。
但誰也沒想到,喝酒聽曲,還差點把命給聽沒了。
齊文堂悄悄扯了扯林松的衣服,低聲道:“兄弟,你又救我們一命。”
才說這一句,就響起齊彬的怒喝:“好畜生,你還有臉說話!”
說著就讓家丁揪了他出去。
這年頭,從無兒子違逆父親的。
齊文堂也不敢多言,和林松李長風等人先後離開。到教坊司外,各人上了各人家的馬車。
唯有朱雲程無車可上,憨厚的攔住正要上車的林松,說:
“林兄,天色已晚,愚弟無處可去,可否……”
林松怎麽不明白他的意思,當即笑道:
“雲程兄,請。”
說著就讓開位置,讓朱雲程先上。
朱雲程愣了一下,旋即笑著向林松一拜,便上了馬車,坐在右邊。
林松隨後上去,坐在左邊。並笑著從一處的暗格,取出糕點茶水等物。
朱雲程忙笑著向林松道:“林兄不必如此。”
“雲程兄願來我林家做客,這不算什麽。”說著,林松又是一笑。
朱雲程小心的拿了一塊,慢慢的吃著。車廂內有些昏暗,但教坊司內燈火通明,還能借著光打量車廂內部。
這比他進城時所乘坐的馬車大不相同,這一個車廂有他來時馬車的兩倍大。再看座位上鋪的錦繡綢緞,放的暗紫忍冬紋的靠枕,車廂兩側暗格上描繪著竹鶴紋路,再加上和腳下的纏枝蓮紋的名貴地毯。
饒是朱雲程從不因貧寒自愧,也不自在的挪了挪腳。因為他腳上穿著一雙粗布做的,連穿數日腳底沾滿泥土的薄底布鞋。憨厚的笑容也漸漸多了些慚愧。
他忍不住悄悄看向林松,以為會從林松臉上看出鄙夷不屑,但此處不甚明亮,他看不清。
林松倒是看出他的不大自在,向小廝要了火,借著教坊司的燭光。取出同樣放在暗格的玻璃燈,將一根小小的蠟燭點燃放進去,懸於上方。
馬車內頓時亮堂起來。
朱雲程看著暗格,再看看頭頂的燈。忽然很想問問林松,這暗格到底是有多大,放了多少東西?
林松只是笑著,取出幾本書放在糕點旁邊,說:
“想來他們還要忙好一陣,我們先歇著。”說著,林松先拿起一本。
翻開一看,是一本講述各地風土人情的遊記。
朱雲程也忙拿起一本,翻開一看,同樣是遊記。講述的是塞外大漠的風土人情。
兩人便這麽安靜的看著。
頭頂的小蠟燭眼看就要燃盡,林如海出來了。
林松忙下馬車來迎,朱雲程也緊跟著下來,等林如海上去,車頂的小蠟燭只剩最後一點,閃爍了一陣,滅了。
朱雲程跟著林松上了馬車,本想如何應對林如海的問詢。
卻不想林如海隻說:“這些女子為首者,是鹽商錢家的長女,余者也皆是這次查鹽獲罪的鹽商家眷。她們心懷怨憤,才把仇算在你們身上。如今她們已經身亡,她們家人罪加一等,今後不必再提。”
他說完,便疲倦的閉上眼睛。
林松和朱雲程不敢打擾,直到馬車進了林家的門,
在花廊前停下。 林如海才睜開眼睛,交代道:“院試已過,你在家中歇著,不必出去。”
說著,一徑去了。
林松拱手相送,眼神卻冷得很。
林如海的反應很不對,雖然他們都沒事。但今晚上,除卻朱雲程,都是揚州城大小官吏家的兒子。他們同時中毒,雖然毒解了,也不是小事,怎麽會不必再提?
林松想著,轉頭就看見朱雲程。心道自己險些把朱雲程忘了,就笑道:
“雲程兄,你且隨我來。”
朱雲程方才見林松久久不語,正要問詢,聽林松說。他也笑道:
“林兄請。”
林松便一徑送他至客房,又安排兩個小丫鬟伺候,幾個小童隨侍。方笑著離去。
他的院中還亮著燈。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但才敲門,就有喜兒從裡面跑出來,驚喜的問:
“哥兒回來了?”
林松笑著應了一聲,走進門去,香菱也在院中望著他。讓他忍不住說:
“早告訴你們,今天晚上我多半不回來,你們兩個還等到這個時候。”
喜兒笑道:“哥兒這不是回來了。”
說著就和香菱一起,擁林松進去。服侍林松睡下。
一宿無話。
次日林松照舊早早的起身,練了拳法槍法,便趕到蘇氏院中問安。
完了回到自己房內,見一旁的空地已經被清理出來。種菜的用具也都齊全了。
林松便拿起鐵鍬,開始翻土。
喜兒香菱等人看見林松親自動手,忙要阻攔,卻聽林松說:
“你們別忙,我圖一樂罷了。”
她們仍想攔,卻又知道林松的性子,又不敢攔。隻好看著林松繼續翻土, 然後播種。
這邊還沒結束。
就有丫鬟來說:“朱公子來了。”
林松這才停下,起身洗了手,向隨後走進來的朱雲程說:
“朱兄你來了。”
朱雲程笑著向林松拱手問好,林松回了禮,兩人便在院中坐下。
他看林松身上穿著短便的衣服,袖口褲腿都挽著,頭上也沒有昨日所見的金冠抹額。又見院中的菜地,朱雲程忍不住笑問道:
“林兄這等門第,還要親自做這些麽?”
“閑時的消遣罷了。”林松笑道。
喜兒已經把香菱推入房內,不許她出來,自己拿了茶壺茶具出來,給林松和朱雲程倒了茶。溫聲道:
“哥兒,朱公子請用茶。”說完便安靜的立在林松身側,自然有小丫鬟站在朱雲程身側,隨時添茶。
朱雲程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又見喜兒雲鬢挽著金釵,攢著珠飾絹花。雖無十分顏色,但面容白淨,柳眉細長,唇若含朱。加上遍身綾羅,玲瓏嬌小,也是美人了。且她雖是丫鬟,卻比他往日見過的鄉間女子不知秀麗雅致多少。
他忍不住多看兩眼,說:“怪道林兄昨日不肯喝那人的酒,原來是家有嬌……”
“朱兄喝茶。”他說到一半,就被林松截住了話。
再看喜兒,雖然還帶著笑,但也是勉強的笑罷了。
朱雲程知道失言,想告罪又想她是個丫鬟,而他是秀才老爺。哪有秀才老爺向丫鬟賠禮的道理。
林松便帶他出了此間,到一側的書房去。隻喊了小廝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