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後,靈厝裡的眾人才跟了過來。
方才韓靖與花無缺的對話,耳力不弱的幾位高手均已聽到。
那黃袍和尚歎息一聲道:“阿彌陀佛,這兩位施主的武功簡直聞所未聞,跟他們比起來,老衲這一把年紀,不過是蹉跎歲月罷了。”
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苦笑一聲:“黃雞大師,在場諸位,有誰不是如此。”
神錫道長目光一閃:“無論是韓宗主還是花公子,都是百年不世出的武林奇才,我等垂垂老朽,何必要有相較之心,那兩位的一戰,想必耀眼奪目,老道先行一步了!”
神錫道長一走,黃雞大師等人對視一眼,均都點頭。
“不錯,若是錯過這樣的一戰,只怕余生都會在後悔當中度過。”
眾人紛紛施展輕功,朝著兩人追蹤而去。
峨眉山棧道。
嗖嗖!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從地道出口電射而出。
棧道上,張箐與慕容九離地道洞口不過十丈,聞聲停下腳步。
突然,張箐清亮的雙眸閃過又驚又喜:“九妹,是他!”
“我看到了。”慕容九冷漠的面容有所動容,“追上去看看。”
“好。”
高崖空曠之地。
韓靖負手而立,姿態隨意,他神情從容,氣度如淵,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澹笑,微風輕撫過他的面龐,幾縷碎發隨風飄揚,飄逸如神。
另一邊花無缺靜靜站立,白衣纖塵不染,單從外表來看,他看起來比韓靖還要年輕,可那溫和澹然的氣質卻讓任何人無法把他當做少年來看。
不一會。
慕容九和張箐的身形出現在此地。
張箐性格火辣,對韓靖不辭而別一事,隻想當面問個明白,正要上前時,卻被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喝止。
“女娃娃,止步。”
來人正是追趕而至的神錫道長。
張箐回過身來,見是武林前輩,柳眉微簇,耐住性子問了一句:“神錫道長有何見教?”
“魔門韓宗主正與移花宮花公子決鬥,他們現在雖未動手,可實際上已經有所交鋒了,二位現在過去,容易受到波及會被誤傷。”神錫道長解釋道。
張箐聞言,與慕容九相望一眼,定睛細視。
此時,山間樹木數片凋零的落葉從空中落下,悠悠揚揚飄至韓靖和花無缺中間,竟在空中抖動不落,宛如被無形氣流托浮一般。
韓靖還是一派從容,自始至終輕松寫意。
花無缺看似溫文如故,但那隻握著折扇的右手止不住偏離了身前半寸。
不絕如縷的衣袂翻飛之聲在空曠之地響起,觀戰的大部隊已至,小魚兒和鐵心蘭也跑到小仙女和慕容九的身邊。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沒有交流,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兩人身上。
嗡。
一絲極澹的輕鳴之聲響起。
靠向花無缺那邊的兩片落葉碎如齏粉,而靠向韓靖那邊的三片落葉,始終顫動不休,既不上浮,也不下墜。
花無缺握著折扇的右手微微發白,他噙在嘴角的一絲微笑變成了一抹凝重,這位翩翩公子終於有了一絲煙火之氣。
話說,,,..版。】
他隻覺眼前的韓靖,如明月清風,又似山間奇石,一呼一吸之間,極有韻律,和與自然,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破綻。
這種壓力,只有當他面對大師父邀月才會有的。
旁觀眾人,亦是瞧出了端倪,也不見韓靖有何動作,花無缺額頭居然沁出汗珠,神情裡有著緊張,握著折扇的右手時松時緊,好似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掙扎當中。
春芽尤為擔心,不由焦急道:“荷露姐,
此人一定使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我們快去相助公子。”神錫道長卻哼了一聲:“小女娃子功力淺薄,瞎說什麽胡話,他們兩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氣機精神交鋒,你們懂什麽!”
聽神錫道長這麽一說,場中有見識的高手霍然明悟,又是震驚,又是羞愧。
韓靖終於開口:“花無缺,你小小年紀,已能見勢,殊為難得,但你若再不出手的話,就再也出不了手了。”
花無缺歎了口氣,他知道韓靖說的是實話。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本如清風松石的韓靖一改圓融之態,在他眼中,韓靖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強,幾如山嶽橫催而來,眼前的峨眉奇峰與之相比,亦是失了幾分氣魄。
自己若是再不出手,心靈與氣勢都要被碾壓,到時候縱然想出手也是晚了。
不戰而敗,豈是移花宮的風格!
當下,花無缺再無猶疑,手中折扇輕轉,化骨為劍,呲呲有聲,如流星天墜,直刺韓靖胸前要穴而來。
兩人相距不過六丈。
花無缺以折扇化劍刺出這精妙一招之時,人已到了韓靖身前。
這一劍,雖不是以劍使出。
但無論氣勢還是鋒銳都絕不輸於一把寶劍所使出來。
真氣吞吐間,仿佛有著一抹讓人睜不開眼的劍光從扇骨間綻放而出。
旁觀之人,無不失色,尤其是用劍名家。
神錫道長眉目凝重,見此一劍,隻覺平生所學,不過爾爾。
“好劍法!”
韓靖讚了一句,以他的劍法造詣用紙扇使出這樣一劍,也絕不會比花無缺更為厲害。
但韓靖所長,何止劍法?
間不容發之際。
韓靖背著的右手,不知何時已至身前,寬大的衣袍中右手探出,瑩白修長的中指微微彎曲,好似彈彈珠般點中紙扇頂端。
沒有任何的僵持,只聽到啪的一聲。
花無缺以扇為刃的這一劍,仿佛刺在了難以碾碎的玄鐵上一般。
緊接著。
整隻折扇劈啪作響,從頭至尾,猶如被無形巨力揉搓,一寸寸崩碎開來,化作漫漫煙塵在空中消散。
即便是握在花無缺手中的扇柄,也化為粉塵,從指縫流瀉出來,被風一吹,再也不見。
花無缺手掌傳來劇痛,隻覺兩股勁力破開虎口,劃傷掌指,血液飛濺,腳下踉蹌後退數丈,右腳抵在一塊凸起來的青石之上才穩住身形。
韓靖這一指,不僅僅有“彈指神通”的威猛無儔,更有《五絕神功當中的“嵐風神指”的精微奧妙。
這正是他近兩日觀《五絕神功所融合出來的指法,迎“劍”硬碰,用的是剛,化扇為灰,則是陰柔之勁無孔不入。
眾人全都愣住了。
如果說花無缺那一劍讓在場的武林高手駭然失色,那麽韓靖這一指所帶來的震撼,已無法用詞語來形容。
誰能想到,那個溫文有禮,恍如仙宮少年的花無缺居然連韓靖的一指也擋不住,敗的如此利落,敗的如此狼狽。
此人究竟是神是鬼?年紀輕輕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種境界?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本以為足夠了解韓靖實力的張箐和慕容九也迷惑了,原來,他在我們面前展現的實力不過是冰山一角。
花無缺在站住身形後,點了手臂上幾處穴道,望向韓靖,神情難掩失落,但還是全了禮數:“尊駕武功高絕,無缺拜服。”
韓靖微微頷首:“既如此,小魚兒,我帶走了。”
花無缺點頭不語。
韓靖笑道:“對了,花公子, 其實這小鬼頭與我非親非故,只是受人所托,他又恰巧在我眼前,我向來說話算數,不得不保,你明白嗎?”
此言一出,小魚兒愣的瞪大雙眼。
花無缺亦是聰明絕頂之人,如何不明白韓靖言外之意,正當他覺得奇怪之時,韓靖的聲音再度傳來。
“不過,我覺得你最好能向你的兩位師父問清楚,她們究竟為何要你殺掉小魚兒。”
花無缺眉眼一抬:“尊駕莫非知曉?”
韓靖不答,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取下腰間酒壺,暢飲一口,縱身一躍,拎起小魚兒,已掠過觀戰眾人。
“玉簫聲動青山行,飲酒歌、縱劍嘯……幾經零落還如魔,江湖人眾,歲月蹉跎,爭鋒者幾何?”
眨眼之間,聲音渺渺傳來,帶著幾分狂傲不羈。
“好狂的話,好狂的人,好一個玉簫主人!”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以拳拍手道。
“狂麽?老衲聽出來的卻是寂寥,江湖人眾,歲月蹉跎,爭鋒者幾何?是啊,與他比起來,我們算是白活了,能與他交手的人又有幾個呢?”
黃雞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先師說我俗念太深,難入佛家武學高深境界,今日之見,果真如此,神錫道長,奪寶一事,是老衲等人誤信讒言,還望見諒。
即日起,老衲回寺閉關,不除俗念,絕不再履江湖。”
神錫道長稽首還禮。
一時間,眾位高手逐一致歉,紛紛離去。
很快,偌大的崖間空曠地上,隻於峨眉弟子。
神錫道長瞧著韓靖離去的方向,拈須一歎:“哎,高手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