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
“小姑娘這麽晚在找誰啊?”
少女回過頭去,是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人,但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在她看來,那人的頭顱只是一個扭動的馬賽克團而已,而那馬賽克的頂端,連著一根黑色的絲線。
“不是你……”少女搖搖頭,自顧自的行走,在雨中,在柏油路上,在無人的寂靜裡。
“小姑娘!”他追了上去,拉住少女,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如同含著水的狗,嘴巴一張開就有液體往外湧。
怎麽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卻沒有摸到皮膚的感覺。
他用力一扯,卻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受控制的倒了下來,整個人天旋地轉。
他倒在血泊裡,艱難的把方才扯掉的東西拿到眼前。
“哈……哈……”
什麽都說不出來,而那少女依然在走,最終消失在他模糊視野的盡頭。
然後,一根黑線落了下來。
……
岐谷靠在床邊,看著石像,有些困倦,但他依然強打著精神。
“你,不對,你們,到底是什麽,你們,又要做什麽……”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潮濕的角落已經生出蘑菇與青苔。
“汝還是不知道吾是何物嗎?”
石像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原本已經昏昏沉沉的岐谷立馬清醒過來。
石像消失了。
“咯咯咯咯咯咯……”尖銳生澀的笑聲回蕩在房裡。
“第一,吾與那些沒有名字的怪物可不是一個東西;第二,吾來此界,迫不得已。”
“你到底在哪?出來!”岐谷掀開床板,他並不想思考石像所說的話,他隻想找到石像。
沒有。
“出來啊……!”衣櫃被推倒,沒有。
“在哪,在哪……”
電視被拆開,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哪裡都找不到……
“為什麽不說話了!”
岐谷看著一片狼藉的家,發出憤怒的咆哮。
“還給我,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還給我!!!”
他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這麽多年,他的妻女都杳無音訊,曾經的朋友也因為他身上的血腥味而疏遠他。
他記得他的過去,但他的過去已經遠離他。
他看向唯一還沒有檢查過的冰箱。
“在那,一定在那!”
他緩緩走了過去,眼中滿是狠戾。
“不要打開冰箱哦。”
那聲音的勸誡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岐谷放在門上的手緩緩滑落。
“為什麽……”
他靠著冰箱門坐下,默默點燃一支煙。
那聲音再沒有出現過,隻留下,震耳欲聾的寂靜。
窗戶碎了,雨水湧入客廳。
“喵嗚~”
一隻黑貓出現在窗台上,渾身濕漉漉。
岐谷看了它一眼,便沒有再管它。
黑貓進了屋子,窩在岐谷的身邊,舔舐著他放在地上的那隻手。
“我的情緒或許已經被操控了,他就要奪走我的靈魂了……”
岐谷用夾著煙的手,撫摸黑貓。
……
“喂,喂,你家進賊了?”
岐谷回過神,琅正站在他面前,扭頭去看手邊,那隻黑貓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
岐谷起身活動身體:“或許是進賊了吧。”
他並沒有告訴琅,石像不見了。
他走進廁所洗漱,發現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血絲像是手一般,握住了他的眼球。
兩天沒睡了,做完這次任務一定要好好睡一覺。
這麽想著,他打開水龍頭,捧起清水潔面。
“花小姐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她又殺人了,一個警察,這次被攝像頭拍到了作案全過程,好在沒拍到她的臉,不過警察這樣查下去,肯定會查出來的。”
岐谷愕然抬頭,鏡中蒼白的自己與琅形成鮮明的反差。
“不能讓警察找到她……”
“花小姐讓我們先去科技園找她。”琅晃了晃車鑰匙。
……
因為大雨的緣故,路上有些堵車,兩人趕到科技園時已經是下午。
即便如此,現場依舊圍滿了人群,兩人並沒有湊進去,而是舉著傘,站在廣場邊緣等待。
不多時,一個藏在灰色風衣下的女人走了過來。
花缺,從聖堂離職的失格者,在警察局做文職工作,但依舊和聖堂保持聯系,不過岐谷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不過岐谷倒也不樂意見她。
“根據你給老頭的報告,我從昨天下午一直查到剛才,整理了一份關於那個小妮子的信息。”女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團皺巴巴的紙球,“有了這些信息,你應該就能推演出她的方位了吧?”
岐谷點點頭,接過紙球,隨手塞進口袋裡便轉身離開。
琅向花缺鞠了一躬後也追上岐谷。
“岐谷!”花缺在後面叫他的名字,岐谷以為她又想說情情愛愛,男女之事。“那個女孩,很可憐,別殺她!”
岐谷的腳步一頓,但隨即還是繼續向前走。
“還有,別死了!”
不過這一次他為這次短暫的見面揮了揮手。
“別死了啊……”
花缺擦了擦眼睛中欲掉未掉的淚。
……
“你要是死了,花小姐會很難過吧?”
“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了……”岐谷看著花缺給的資料。
“對了,推演位置,是什麽意思,不是石像給你看到的嗎?”
“騙你的。”
琅抽出一隻手,瘋狂的向岐谷錘擊,而岐谷則拿著資料,坐在原地,躲開了琅的每一拳。
姓名:芷,2005.1.31出生,也就是18歲……
曾居住於清河市蘭池區古蘭社區,父母不知去向後被表叔收養,表叔繼承家產後將其送入精神病院……
2019年初陷入長期昏迷,被醫生當成死屍丟出醫院,隨後不知去向。
據部分醫生交代,她多次表現出暴力傾向,如掏空玩偶棉絮,或是拿剪刀解剖鳥類身體,但並未對人類表露出攻擊性。
另外,芷失蹤後的一年內,其表叔以及在精神病院強暴她的主治醫師,以及那些護士,接連失蹤。
所謂失蹤,大概是死了吧。
岐谷在腦中反覆閱讀著這些信息。
他閉上眼,意識進入一個黑色的空間。
那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想做什麽?”
岐谷問道,少女搖頭:“不是你……”
不是我……?
她在找人麽?
“你在找誰?”
“一個生物,芷不知道它的名字與外貌,但是芷記得它的氣味,芷要殺了它。”
也就是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召喚那個……生物?她為什麽一定要殺它呢?
雖然很想問,但在這裡的不過是芷的氣息,如果問太多,氣息也會消散。
“你在哪?”
岐谷問出當前最重要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在一個黑暗的地方,這裡有老鼠,有流水,有一個,很大的,閘門,我看見了,在閘門外,有很多人……”
氣息漸漸消散,岐谷回到了現實中。
老鼠,流水,閘門,很多人……
“水閘,水閘……附近哪裡有排水閘?”
“最近的排水閘在明河,聽說最近在裝修水利工程,怎麽了?”
“去那,開快點,馬上又要有人死了!”
這次一定要阻止她……
岐谷緊緊捏著拳頭。
在他背後的車廂中,一隻黑貓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