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棄第一眼就已經看出來,這個男孩是一個陽壽未盡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叮囑老張站在原地裡別動,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等到了跟前,那男孩還在不住的發抖。看見方棄靠近,不知是該上前呼救還是轉身逃跑,張了張嘴,終於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方棄腳步不停,左手一把抓住男孩的脈門,右手食指點向他雙眼之間,口中念道“坐忘皆空,疾”
話音一落,那男孩哭聲立止,雙眼之中變得一片茫然,呆愣愣的看著周邊一眾鬼怪和方棄。
方棄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左手輕揮,將此處空間劃出一個三尺方圓的通道來,透過這個通道,能依稀看見外面遊人如織的公園和湖上的密布的遊船。
方棄覷了一個人比較少的空檔,一彎腰帶著男孩從洞中鑽了出去,過了大約四五分鍾又一個人鑽了回來,剛一站定,就板著臉厲聲問道“誰乾的?”
眾鬼齊齊搖頭、紛紛退後,只有剛才那個無頭鬼無頭可搖,急得一身大汗。
方棄見狀更加生氣,怒道“你們這是想要欺我年輕麽,說起來是小爺這兩天沒怎麽開過大罰單,你們都以為我吃齋念佛了吧?”
這時湖中一個水鬼濕漉漉的爬上岸來,對方棄施了一禮說道。
“方主任您息怒,剛剛我一直在這邊水裡呆著,我可以作證,確實沒有看見在場的有那位施法破除結界。就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孩子憑空出現在了這裡,如果有半句假話,讓我千年找不到替身”
聽到水鬼的證詞,眾鬼紛紛賭咒發誓,都說自己確實沒有搞過破壞。
方棄默然,煩躁了半響也理不出個頭緒來,隻好揮手讓眾鬼散去。
眾鬼離去,唯獨那個水鬼還陪著笑臉站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方棄心中暗叫一聲慘,心想必然又是上次那些魚精的麻煩事兒。
果不其然,那水鬼一張嘴就是訴苦,說這玉淵潭水面不大,原本他們水鬼一族居住就已經狹小不堪,正是迫切需要改善居住環境的時候。
沒想到最近這幾年,每年都會有百十隻來歷不明的鯉魚精從外地搬到這裡,這幾年魚又生子、子又生孫,算下來已經有千數條,把玉淵潭擠得和餃子鍋一樣。
那水鬼咬牙切齒的說道“那些魚在水下肆意遊動,好幾次差點把我的門戶都撞倒。我在家門口看著這群魚,就像一個守門員看著一千多個梅西。我被擠兌得沒辦法立足,連門戶也顧不上了,現在大半時間都只能在岸上呆著。方主任啊,這水鬼離了水還能叫水鬼嗎……”。
說完就大哭起來,他們水鬼本來就滿臉是水,這眼淚都是現成的。
方棄問道“上次不是召集你和魚精的頭領開過會了麽,人家已經答應盡快搬走到下遊去,你還要怎樣?”
水鬼一抹臉,憤憤然的說“他們當時說得好好的,可這幾天又跟我說被那廣安門的中間人文老頭兒給趕了回來。說這麽大規模的人口遷移得看見市裡的批示才能辦。據說近期還有一幫子魚精要來,方主任,他們這是“拖”字法啊,您可不能不管啊”
聽到文老頭兒的名字,方棄也是一陣煩躁,這老頭子脾氣倔認死理兒,偏偏還資格老,誰也拿他沒辦法。
他歎了口氣安慰那水鬼道“市裡的批示我去想辦法,那些魚精要等他們的親人,就姑且讓他們等著,等批示下來,諒他們也不敢不搬”
那水鬼還要聒噪,
方棄擺擺手便快步走開,身後傳來水鬼的喊叫“聽說這片要拆遷,到時候方主任您可得幫我證明,這玉淵潭的水面全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方棄心中氣苦,心說要不是現在治安任務重,我把你個獨霸玉淵潭的老潑皮擱尿壺裡養著。
老張看到他帶著一臉愁容回來,便低聲問道“剛才那孩子有些麻煩?”
方棄也不瞞他,嗯了一聲說“似乎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身邊居然還跟了兩個保鏢。也不知是什麽緣故,突然就闖了進來,他被陰氣這麽一撞,只怕是要小病上一場。”
看到老張似乎在替他擔心,方棄哈哈一笑說“其實也不算什麽,這種事情在結界薄弱的地方也常有發生,把後續的事情料理乾淨了就好。”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一會兒就來到了玉淵潭古碼頭,去往東嶽的最後一班船正要啟程,方棄連忙買票將老張送上船。
只聽見一聲鳴笛,船頭前方站起來一頭似豬似牛的巨獸,一聲巨吼,四蹄翻動,也不知是在奔跑還是在劃動,浪花翻卷處快逾奔雷,轉眼間站在船頭揮手致意的老張就已經跟著船不知去向。
送走了老張,方棄沿著湖岸不緊不慢的向公園門口走去,現在這個季節正是BJ最美好的日子。 昨天的一場大雨,把空氣洗得異常通透,連遠處的山脈曲線都清晰可見。
偷來浮生半日閑啊,方棄感歎著,晃蕩著他那身病號服,一步三搖的溜達著,看見熟人就打個招呼,看見生人就扮個威嚴,這便是他所享受的生活。
不過這種生活沒能維持多久,方棄很快就被一位面相三十多歲的大姐給攔住了。如果那位中考詩人在場,一定會認出這就是那位肌肉賁起的皮條客。
這位大姐她本姓柳,他們草木成精的種屬都是以自己的本體為姓,所以來歷倒是很好猜。
她是這玉淵潭的土著,扎根在這裡已經有三百余年,開靈識也有百多年了。雖然資格老,但是一向與人為善,與世無爭,此處歷任的中間人都曾得過她不少幫助,就連方棄剛來時也多靠柳大姐幫他才能撐住場面,後來又陸陸續續受了她不少恩惠。所以主任的架子在別人面前可以擺,卻萬萬不敢在她面前擺。
只是今天的柳大姐完全沒有往日的從容淡定,一臉都是惶急。她伸手擋住了方棄的施禮,急道,“小方,出事了”
方棄心中一緊,這位柳大姐從來都是沉得住氣的,這次居然惶恐成這個樣子,看樣子事情還真不小。
“柳姐你慢慢說,出了什麽事”
柳逢春也不答話,一把抓住他喊了一聲“移”
一轉眼的工夫,兩人已經到從玉淵潭的南岸到了北岸。柳逢春指著一棵兩人合抱粗細的柳樹顫聲道“你看看小五。”
方棄這麽一看,卻著實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