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度厄真人一時驚訝,聽這聲音隻覺得耳熟,卻想不起是那號人物,剛回頭看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怎會是她?”
門外走進來一個白衣倩影,身材苗條,體態豐盈,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手托著羊脂淨玉瓶,上插著一根楊柳翠玉枝。
還能是誰?
自然是南海普陀山,珞珈紫竹林,救苦救難的大自在觀音菩薩是也。
“難怪師尊說是舊相識,原來是慈航道友來了。”
度厄真人眼中湧現一股複雜的情緒,深深歎了一聲。
這大自在觀音菩薩,原是闡教十二金仙的慈航道人,只因封神量劫之後,三清皆上了天外天,道門氣運頹微。
再加上,當時西方教承蒙天道庇佑,算定了未來當興,可庇護許多門人,不受那天地桎梏。
這闡教的副教主燃燈道人,便蠱惑慈航、普賢、懼留孫、文殊廣法天尊,一同轉投了西方教,連帶著門下的金吒、木吒、韋護等人,也一並成了佛門教徒。
雖說此事沒引起多少風波,但見昔日同門好友,今朝卻成了陌路之人,更是從男身化作了女像,度厄真人未免還是有些唏噓。
“觀音菩薩,你不在西方靈山誦念真經,來我這三十三外天,又是所謂何事?”
遇見這昔日師侄,老君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依舊不悲不喜的說著。
慈航上前一步:“一飲一啄,皆是定數,一因一果,盡是機緣。
度厄真人打殺了我家金毛吼的徒子徒孫,貧僧這次前來,便是為了討要個公道?”
“你怎麽個討要法?”
聽見這番大放厥詞,度厄真人動了無名真火,轉過頭質問道,
“慈航道人!你若是有千般不是,盡可朝我度厄撒來,為何要找他人的不快?
真以為你學了些西方教的本事,就能將我道門不放在眼裡了嗎?”
“度厄!不得無禮!”
老君一聲清喝,打斷了話題,示意度厄真人退下,方才笑著說道。
“那依道友所見,這因既已種下,又能結出個什麽果呢?”
“南無阿彌陀佛。”
觀音菩薩欠身行禮,道:“今朝正逢三百年一度的龍門大開,四海龍王皆會到場,妖族鯤鵬虎視眈眈,不如就以此作局,賭勝一局如何?”
“也好,也好。”
老君撫須一笑,又道:“不過光賭這些沒甚意思,不如將你那楊柳枝,放在八卦爐內燒上三日。
這天上三日,地上便是三年。
到時候若是楊柳枝無事,妖族奪魁,便是老道輸了,定將這紫金鈴雙手送上;
可若是楊柳枝被毀,龍族安然無恙,便是菩薩輸了,到時候可莫要怪罪老道。”
觀音抽出了玉淨瓶的楊柳枝,丟進了八卦爐內,笑道。
“此情此景,真是似曾相識,當時師伯勸我入西方教時,便也是以天下氣運作賭,以道佛兩教作局。
卻不知,如今數百年已過,那李代桃僵之計,進展如何?”
……
通天河。
滾滾流水激起千層風浪,浩浩黑影蕩開萬丈峻波,茫茫然一片,近乎汪洋大海,暗暗然望去,真是無際無邊。
牛羊不飲嫌浪惡,鳥雀難飛怕渺彌。只是岸上扁舟點,又是水中屍骸分,千裡絕地不足道,凶山惡水卻是真。
“好一個通天河!”
李穎聰等人騰雲駕霧十數日,
趁著今朝暮靄時分,來到了這通天河境內,見那惡浪洶湧,感到一陣心驚。 此地雖不像天上的弱水,這般浮毛難沉,也比不過地下的黃泉,那樣人鬼莫分,卻也是一處極其險要之地,若是強行渡過,恐怕要出什麽差錯。
“快看,這面有個石碑。”
青鳳眼力尖,撥開地上的草叢,看見一處石碑,碑上篆刻著三個大字,乃[通天河],下方兩行,還有十個小字,寫著[徑過八百裡,亙古少人行]。
“好個絕河凶地,怕是難渡難行。”
管仲歆也走來一看,有些許疲憊。
他雖是散仙之體,想要強渡此河,卻也要費些手腳,若是半路出了什麽差錯,難免要一陣手忙腳亂。
“快聽,那邊好像有些煙火氣,好似是一處酒家,我們趕去取來幾升米酒,也好能解些饞。”
金蟬子指著遠處渡口,果真有一間涼棚,擺放著些許桌椅,還有許多人正在飲酒作樂,看得人心裡癢癢。
這些時日來,金蟬子葫蘆裡的靈酒,早就喝個精光,本想著到個好地方,再討要些來。
可如今看見了他人豪飲,這腸胃裡的酒蟲肉蟲,便又開始作怪。
“既有渡口,便能渡河,一起去瞧瞧去。”
紅璃拽著蓋智聶的衣袖,蹦蹦跳跳的朝遠處走去,又見李穎聰站在原地不動,喊道,
“小道士,不跟著一起過來嗎?”
李穎聰望見夕陽下的那處酒家,皺了皺眉頭。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他有些茫然,這處通天河的模樣,總和原著描寫的有些偏差。
不過,這也都是常事,文字描述就算再準確,也比不上景象真實,吳承恩就是一個寫書的,他懂什麽西遊記?
自己穿越到這方世界,才是真真切切,半點也做不了假。
再說,現在距離西遊開始,還有千余多年,時過境遷、日新月異,有些出入也是正常。
想著,李穎聰便也跟了過去。
雖是黃昏時分,這棚子內卻是熱鬧非凡,十幾張木桌上坐滿了,穿粗布麻衣的食客,桌上擺放著各類菜品, 不時還有夥計來回走動。
只是因為將夜的緣故,光線斜照進棚子內,照耀的有些陰暗,連人影都有些朦朧,像是從霧裡走出來似的。
可剛一靠近,那喧嚷熱鬧的叫喊聲,便一齊湧了上來。
“客官,你的面好了。”
穿著大褂的老板抹了兩下衣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小碎步跑到了跟前。
“不是我吹啊,那小娘子長得真俊啊,那身段…”旁邊一個中年大漢喝得醉醺醺的,勾肩搭背的說著胡話。
“小二上酒,爺們有的是錢。”
右面的大漢從懷裡掏出一把貝幣,用力摔在桌子上,大聲吆喝。
這一幕幕一出出熱鬧喧嚷的景象,混合著紛擾叫喊的聲響,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似恍惚間一下來到了前世。
為什麽這裡會有酒家?
為什麽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李穎聰正感到迷惑時,身後忽地響起一聲呼喊。
“客官!”
一隻手突然搭在了肩膀上,李穎聰才晃過神,見身後站著一位滿臉褶皺的佝僂老太,拎著一盞白色的燈籠。
橘黃色的燈光,順著白色的薄紙透過來,映得那張老臉忽明忽暗。
一陣風吹過,那佝僂老太露出粉嫩的牙齦,和沒有幾顆的牙齒,發出蒼老渾濁的聲音。
“夜深了,怎麽不進去坐坐,喝兩杯濁酒也好啊……”
李穎聰眯起了眼睛,瞥向這位老太,食指敲擊著衣袍,思量了一會,他忽然一笑,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