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州。
一座高山籠罩於雲霧間,似是若隱若現,山上煙霞繚繞,有千株松柏,萬節修篁,雨過時節,青冉一片。
山門外石階依崖而下,不可知數,其間青苔點點,翠蘚片片,又有奇花異草長於左右,春夏之時,花香四溢,草木清芳。
崖上立有一石碑,約有三丈高低,八尺寬窄,上書‘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十個大字。
忽地,門內傳出三聲渾厚鍾響,響徹於山林之間,反覆回蕩。
李穎聰打開門窗,望著天邊金光乍現,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照耀萬丈光芒,鋪灑在青山翠峰,歎道。
“金烏東升,月兔隱沒,又是一個不錯的天氣。”
細算起來。
他來到這方西遊世界,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年頭。
憑著前世的記憶,幾番探尋下來,終於在七年前,成功拜在了斜月三星洞門下,抱緊了菩提祖師的大腿,成為了第九代‘穎’字輩的弟子。
姓李,法號穎聰。
這七個年頭,他整日和師兄弟談經論道,習字焚香,閑時便掃地鋤園,養花澆水,日子過得也算是悠然自在,清閑雅致。
憑借前世的經歷,還琢磨出來了不少新鮮把戲,在師兄弟間混得如魚得水,給這悠閑雅致的生活,帶來一點煙火氣。
唯一困擾他的,就是隨他一同穿越而來的這個物件。
李穎聰拿下用紅繩穿過的紅玉核桃,在手上把玩了一會,看著核桃正反面由紋路形成的‘名’‘利’兩字,還是沒有琢磨出什麽含義。
能伴隨他穿越到這方世界,這個核桃肯定不簡單,至少外殼極其堅硬,無論用什麽辦法,都沒辦法半點損壞。
但除了堅硬這點,這個核桃又看上去平凡無奇,和前世文玩地攤上售賣的包漿核桃,沒有什麽不同。
都屬於十塊錢一個,買十還能送一的貨色。
“可這個核桃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呢?”
李穎聰靠在窗邊,盯著這個紅玉包漿的核桃,琢磨了一會。
忽地,窗外走來一個穿著道袍的青年,拿著一本《黃庭》,笑道。
“師弟,別琢磨你那寶貝核桃了,早課的時間要到了,去遲了,小心師傅拿戒尺訓你。”
“知道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虱子多了不癢。”
說罷,李穎聰收起紅玉核桃,穿好了衣裳,朝著正殿大堂走去。
……
正殿。
紅柱青石間,擺放著二十幾個蒲團,各個師兄弟按照入門名次坐下,望著高壇上的菩提祖師,不敢有絲毫造次。
雖說他們同為菩提門下,但也不是隨時都能聞面的,除了半年一次的開堂授講外,其余時間都是在洞府內各自修煉。
故每一次的大講便至關重要,眾位師兄弟都要提前焚香淨手,沐浴更衣,隻期望能從講法中領悟一二,便對修行大有裨益。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盤古分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萬物紛紛皆成善,
欲問是非生死事,且尋靈台方寸間。”
叮!
一聲飄忽不定的磬響。
講法開始。
只聽得聲聲傳來,藏著說不清的妙玄術法,句句之中,蘊著數不盡的至聖至道,既讓人感覺身處九霄雲上,又仿佛墜進幽幽黃泉。
真當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妙傳三教法,精微萬妙全,
好似香傳千萬裡,又是雷霆動九天。 李穎聰耐心聽了一會,剛聽見道門精妙,轉眼聞見禪宗心法,好似各有各的妙處,但又琢磨不透其中的道理。
隻覺得像是水中撈月,霧裡看花,看似清清楚楚,實則卻是一場空歡喜。
還沒聽多長時間,便覺得心中翻湧不定,靈力暴散如萬馬奔騰,連忙閉了五識六感,才稍稍平息。
“菩提祖師果然了得,竟能將三教妙法逐一闡述,只可惜我的悟性有限,始終不能領略三分。”
李穎聰感歎自己悟性不佳,只能坐在蒲團上乾等,又看見周圍的師兄弟,一個個也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心下笑道。
“我還以為只有自己這樣,沒想到其他人也都是裝的,一個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你當是上數學課嗎?”
望著前面兩個明明聽不懂,還要緊縮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師兄,李穎聰翹起嘴角。
對於這些師兄弟,他個個都關系熟絡,早就知根知底。
比起根骨悟性來,他比大多數還要好上幾分。
入門七年,修為便達到了煉氣化神境界,自己都聽不懂這些精妙道理,他們早就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了。
裝!我看你們還能裝到什麽時候!
李穎聰眨開一道縫隙,四下環視了一圈,露出半抹笑意。
忽地,講經聲斷,菩提祖師望來,開口問道。
“穎聰,你在班中如此三心二意,這是為何?”
上課溜號,被抓正形了。
李穎聰心中一驚,卻不慌不亂,拱手回道。
“回師傅話,弟子所聽所聞皆是大道, 自覺祖師道法高深,可媲美三清二聖。
卻礙於心性淺薄,只能聽取一知半解,心下懊惱成恨,故不覺莽撞衝突了。”
說得漂亮!
一聽這話,其余的師兄弟不自禁讚歎,心道。
穎聰師弟果真口才了得,先是把祖師捧到天上去,自比道家三清西方二聖,又把自己低到塵埃裡,闡明過失,主動認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話都說到這個分上,祖師也不好再多苛責什麽。
怪不得,祖師總對這位師弟青眼有加,換成自己,可沒法說得這麽漂亮。
誰料,菩提祖師一頓,聲音又冷了兩分道:“三清聖人是何等人物,豈是爾等小輩能夠造次的,我觀你心中不誠,罰你前去山門守候,不時有一遠客前來,你自行引它,前來大殿。”
難道說這次玩脫了?
這是要讓自己出教室罰站的節奏啊?
好吧,算自己倒霉。
李穎聰不動聲色的回道:“回祖師的話,弟子這便前去,只是不知遠客是何來歷,唯恐衝撞了和氣,還請祖師不吝賜教。”
菩提祖師揮了揮衣袖,道:“獸上古月旁,林中延子孫,此人和我門有緣,你把它請上來便是。”
“謹遵吩咐。”
李穎聰低身回應,心中則翻湧不定。
獸上古月旁,林中延子孫……
這獸字做偏旁,古月做部首,便是一個猢猻的猢字,而猴子於林中繁衍,再加上子孫一詞,又應了一個猻字。
猢猻…
難不成是那個潑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