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帝國,雲州,雲蒼城。
雲蒼學府,術法道場。
烈日炎炎,驕陽似火,四下無風,灼熱的陽光徑直傾灑而下,連道場周圍的楊柳樹仿佛都被曬得懨懨不振,唯有樹枝間傳出的蟬鳴,愈發清亮。
道場之中,能量氤氳,場中有著百十名身穿學府校服的少男少女端坐於蒲團之上,他們十五六歲年紀,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味道。
百十名學員將一名紅衣女子圍在中心,正聚精會神聽那紅衣女子講述。
紅衣女子黛眉雪膚,身姿窈窕,美眸顧盼間自由一種嫵媚的氣息在其中流轉,那一顰一笑所流露出的風情總是令得不少男性學員暗暗吞咽口水。
這不過比他們大兩三歲的紅衣女子乃是他們這幾日的代理導師,夢娜娜。
夢娜娜再度講述半刻,將這個術法的要領都詳細地點明,而後,她輕吐了一口氣,
“好,接下來我為大家演示一遍。”
說罷,夢娜娜玉蔥指掐動,手中變化,那流暢程度看的一眾學員紛紛為之側目。
隨著印法變化,只見夢娜娜的身影竟然逐漸變得虛幻起來,過了不久,她整個人的身影居然完完全全消失在到場之中。
一陣少女雀躍地驚呼,而男學員們更是忍不住激動地喝彩,
“消失了,竟然真的消失了,這初級玄靈術的漸隱術竟然有如此神效。”
“短短三息時間便能夠完全隱匿身形,漸隱術已然被施展地爐火純青,不愧是娜娜學姐。”
“.......”
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孟娜娜婀娜的身姿在原先的位置逐漸凝實。
“按照我所教授的印法調動玄靈力,勤加修煉,假以時日你們便可以掌握這道玄靈術。倘若真能將漸隱術練至大成,臨陣對敵時說不得便能出其不意,從而出奇製勝。
學好這道術法,對於你們參加帝國學府的大考定有好處。”
眾多少男少女起初都不免苦笑出聲,雖然漸隱術不過是低階玄靈術,但想要將之熟練掌握仍是要吃不少的苦頭。
不過當他們聽到‘帝國學府’四字後,眼中的猶豫忽然被一股堅定所取代,每個人都仿佛磕了藥一般的亢奮起來。
帝國學府,星月帝國最高等的學府,是他們這些少年夢寐以求的修煉聖地。
倘若進入其中修行,在那種雄厚資源的培養下,他們的進境定然一日千裡,可不是在雲城學府所能達到的。
從帝國學府畢業的學員,其實力地位都會直線攀升,其中的拔尖者,甚至剛畢業就能得到公候級別的待遇。
孟娜娜見一下子動力十足開始鑽研漸隱術的少男少女們,不覺欣慰一笑,而後在一名名少男少女之間遊移,悉心為他們講解其中的細節。
在道場諸多少男少女中,一名紫衫少女最為引人注目。
少女嬌軀窈窕,面容精致如瓷娃娃,頭髮束成馬尾,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不過最值得注目的還是她那寶石般瑰麗的眼眸,看起來令人驚歎。
小小年紀就出落得這般,自然是惹得諸多少年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在藍衫少女身上遊移,毫無疑問,在一種女弟子之中,她是最令人矚目的一個。
她名為夜小樓。
拋開出眾的容貌不論,少女的天賦,同樣是在場眾人裡出類拔萃的存在。
她玉手變化,那些繁雜的印法如行雲流水般在她掌中劃過。
隨著最後一道印法落下,
五息過後,只見少女的嬌軀逐漸虛幻,最後呈現半透明之狀。 雖然尚未完全隱匿,可剛剛修煉就已能掌握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為令人驚歎。
“小樓學妹當真是驚才絕豔。”
一些少年歎道,那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充斥著豔羨和傾慕。
孟娜娜見到夜小樓的表現,美眸中也是流露出嘉許之色,少女的天賦的確非場中其他學員所能及,甚至在整個雲城中都是出類拔萃!
面對眾人的稱讚,那叫夜小樓的少女只是淺淺一笑,神色間顯得並不在意。
她隨意地應付了幾名向她“請教”漸隱術訣竅的少年後,眼神下意識的移向道場角落。
這一瞧,她俏臉立時變色。
那原本應該在石壁前面壁思過的青衫少年,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娜娜導師,我哥哥又翹課啦!”
少女一下子從蒲團上跳起,她聲音雖滿含焦急,聽來卻仍是嬌嫩悅耳。
紅衣女子本在為一名學員演習術法,聽聞小樓嬌呼,眉頭頓時一簇。
她橫目向道場邊緣望去,果見那裡空空如也,哪還有少年影子,這一下不禁氣得她直跺腳。
她銀牙一咬,紅衣擺動,身形已然飄忽而出,等眾人驚覺,已是道場之外,再兩三個起落,人影更模糊,隻一句話遠遠地傳來。
“接下來一頓時間,你們自行領悟術法精要。”
道場中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為交頭接耳,嬉笑打鬧聲所充斥。他們畢竟是青春年少,雖也有勵志勤修者,終究是貪玩者居多,此時一見導師離去,忙趁機偷閑。
而此時他們所言,十有八九是那位聞名雲蒼學府的少年。
“嘿,夜星雲這小子果然又翹課了!”
“他已經翹課一年,今日焉有不翹之理。”
“他靈海中不具備靈宮,無法吐納靈氣,想要修習術法更是天方夜譚,在這裡乾耗著又有甚麽意思。如果我是他,我也要翹課,去偎翠樓尋歡作樂不香麽?”
“偎翠樓,做夢呢,你當他還是落雲宗的少宗主嗎。自從落雲宗木宗主兩年前離奇逝世後,落雲宗固然一蹶不振,不複昔年星月帝國第一宗門的榮光,夜星雲這少宗主的位置也已經被剝奪。”
“如今落雲宗的少宗主應該是叫雷銘吧。”其中一名學員道,聲音中滿是憧憬,“這雷少宗主可是位卓絕人物,人說他不禁天賦異稟,兩年前便已淬煉完八條靈脈跨入靈丹境,更是至情至性,木宗主入土那天,他伏在靈堂前大哭了一天一夜,直哭的心力憔悴,大口吐血。”
“是了,最後他撤下衣襟,沾著自己吐的血,寫下血書,在靈堂前焚化,發誓必定重振落雲宗。”
“落雲宗式微之時還能尚存雷銘這種少年英傑,也是造化了,唉,虧得少宗主的位置沒傳到夜星雲手裡。”
“哼,據說那小子見了木宗主的屍身,只打量了幾眼,就此拂袖而去。就算不是親叔叔,可是木宗主將他撿回落雲宗,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也早已勝過親生,沒想到竟然換來的是這種結局。”
“..............”
一眾男學員交頭接耳,大部分都是詆毀謾罵夜星雲的言語,只有少數與夜星雲打過交道的少年知曉他生性隨和開朗,雖然沒有修煉潛力,但卻不至於做出那種不孝行徑,只不過他們的辯駁聲音很快便被聲潮所淹沒。
這些學員畢竟是熱血少年,談論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轉移到學府中女學員身上,這時候十有八九的目光都在藍衫少女嬌軀周圍飄蕩。
而談到夜小樓,他們自然又是恨恨地將夜星雲數落了一通。
少女同樣是落雲宗之人,也是被木宗主收留撫養,而自從木宗主逝去後,少女一顆心則全撲在了夜星雲身上。
對於這毫無出眾之處,竟然令得他們心中女神牽腸掛肚的小子,他們自是千萬個不順眼。
道場中的嘈雜,在孟娜娜歸來後才結束。
孟娜娜臉上掛著氣惱與愁苦,最終碎碎念叨著夜星雲,她回來之後也只是安排學員自行修習術法。
而夜小樓見到孟娜娜身邊沒有那熟悉的青衫身影,眼中的光芒霎時黯淡了幾分,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滾出,流過她精致的容顏。
今天,又是星雲哥墮落的一天,好傷心......
雲蒼學府術法道場的風波,已經逃課的當事人自然是不知。
此時,少年已出了雲城,向郊外清風山奔去。
清風山是雲城之外一座小山,此處雖山清水秀、風景清幽,卻也並無特殊之處。
然而對於落雲宗而言,這座清風山卻有著特殊意義,因為落雲宗的祖祠,正是建在山頂之上。
整個祖祠只有一個院落和幾間房舍,如果不是入門牌匾上掛的落雲宗三字,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星雲帝國一流勢力的祖祠。
夜星雲走進院落,入眼是一名正抱著掃帚打掃的麻衣老人,老人雙目渾濁,周身並無任何靈氣波動,似乎也是沒有成為術師資格的普通人。
夜星雲小時候跟隨木大叔參加祖祭時已經見過這名老者,他知曉這些年來祖祠一支由老人照料。
他因為自身靈海的問題,所以面對同樣沒有修煉天賦的老者反而更感到親切,他兩年間日日來此,雖然這老者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但夜星雲能夠感受到老人對他已經是親近了不少。
夜星雲恭恭敬敬地向老者行了一禮,老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三支香,交到夜星雲手中。夜星雲走入當中最大的祠堂,祠堂中靈牌供奉的乃是落雲宗歷代宗主,他木大叔的牌位自然也在其中。
他拜了三拜,將香插入香爐,而後便在身前蒲團上跪坐下來。
夜星雲冥想片刻,而後雙手印法變化,同時周身靈氣隨著印法變化進行流轉。
看他掐動印法的順序,赫然正是今日孟娜娜教受的漸隱術!
眾人隻道他自知術師一途無望,心灰意懶,是以逃課放縱,實則他只是遵行木宗主遺言,來此為其守靈兩年。
而算算時日,離兩年時間已經只有三日。
這段時間中,夜星雲守靈期間便勤練術法,從無懈怠。
然而他雖然勤奮有余,天資卻是不足,每當結到第十個印法時,夜星雲周身遊走的靈氣就出現滯瑟。
術師施展的術乃是由印法發動,不同難度的術法所結的印也不同,少則十幾,多則上百;凝結印法的同時,需調動周身靈氣按照印法所對應的門路在經脈中遊走。
而一旦靈氣運轉紊亂,甚至是稍有停頓,那麽這道術法便無法施展而出,或者即便強行施展,其效果也是不盡人意。
再度嘗試了不知多少次,依然是卡在第十個印法,夜星雲終於是頹然一聲輕歎,就此罷手。
漸隱術共總十一個印法,而他每次施展到第十個印法,腦中就會一陣模糊,令他一時記不起第十一個印法,以至於靈氣遊走遲滯,功虧一簣。
事實上不止漸隱術,他修煉火球術、水箭術這些術法時,也同樣是在最後一個印法之前腦中一片眩暈,導致前功盡廢。
“難道我當真沒有成為術師的天分麽?”
夜星雲低聲道。
他很清楚,自己雖然因為靈海中未形成靈宮,使得靈氣修煉緩慢,至今為止隻淬煉了一條靈脈,不過饒是如此,他體內存有的靈氣應該足以讓他嘗試施展出一道低階術法才是。
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並非這個世界之人,所以被這裡的術法所排斥吧。
夜星雲搖了搖頭,每次即將成功時的那道阻礙,就像是一種無法打破的桎梏,將他阻隔在術師一途之外。
“夜少宗主,時辰已完,先輩們的英靈也該休息了。”
夜星雲正沉思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正是那兩年裡未曾開過一次口的麻衣老人。
夜星雲這才回神,他向外望去,竟是已繁星滿天。
“小子未加留神,這才誤了時辰,倒是對不住老先生。”夜星雲向麻衣老者深深一禮,歉然道。
“老先生,‘少宗主’這三字,小子是當不起了。”夜星雲想這老人也算是落雲宗人,這些年定是不問世事,所以對於如今落雲宗的變化並不知情。
不過再過幾月就是落雲宗的祖祭,到時候宗內高層駕臨,倘若他言語不當,難免會惹上禍端。
所以當下夜星雲將近幾年落雲宗的情形,尤其是宗內首要人物的職位變化於麻衣老者細細講述一遍,而講到他少宗主的身份已被宗內剝奪時,夜星雲雙拳不由得緊握,語音微微發顫。
麻衣老者默默聽夜星雲說完,嘴角扯了扯:“這兩年小友為長輩守靈,風雨無阻,絕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輩,然則當時為何不大哭一場,再將長輩風光厚葬,這樣豈不是既保全了聲明,又保住了少宗主的位置?”
夜星雲聞言,目光卻是黯淡了幾分,語言中大含悲戚之意,
“我看木大叔身上明顯是有受到內傷的痕跡,完全不是宗內長老所言修習落雲決出岔子,走火入魔,所以他們必然是有所隱瞞。而他們對我這個木大叔指定的少宗主都要隱瞞,顯然是早已不把我放在眼裡,另立少宗主這件事在木大叔身死之時就已成定局,任我在怎麽矯揉造作,哭的昏天黑地也已無法改變。”
“而至於風光厚葬,更是愚不可及。宗門近年來派系紛爭不斷,整體實力早有向下滑趨勢,只是有木大叔壓製,這才不致出現大亂。而木大叔仙逝,宗門登時內鬥不斷,這時候廣邀星月帝國各方勢力首腦來落雲山哀悼,無疑是讓他們把本宗之前還不為人知的內鬥格局看在眼中,這對宗門而言著實不是什麽好消息。唉,這兩年來宗門勢力被四大世家瘋狂壓製,自然是因為他們已完全掌握我宗內部的情況。唉,如果當時宗門選擇韜光養晦,令四大世家無法探知我宗虛實,或許如今的境地會好上許多。 ”
麻衣老者聽得夜星雲娓娓道來,禁不住撫掌稱讚:“依我看,小友有著見識,已可正式執掌門戶,又何況區區一個少宗主。”
夜星雲拳頭緊緊握起,而後又緩緩松開,歎聲道:“想要當少宗主,說到底還是要有足夠的實力與天賦,而這些.......”
麻衣老者不待他說完,接口道:“術師一途,有三點為重,容顏相貌排第一,心性見識排第二,而修煉天賦只能堪堪排第三。”
夜星雲聞言,大是驚訝。
他如今已看出眼前老者絕非毫無靈氣,定是落雲宗隱世的前輩高人,如果說這位前輩高人將修煉天賦排在心性之下倒還有跡可循的話,那麽容顏相貌位列第一可著實匪夷所思。
“即使天資絕佳,心性堅毅,要成為一代術法宗師尚且需要經年累月的修行,而倘若生得一副好皮囊,被某位前輩高人看重,這不就一步登天了嗎?”麻衣老者似有深意地道。
夜星雲又是被雷了一下,萬料不到這位前輩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不過他眼見老者那古怪的眼神,心中一凜,立時後撤幾步,神情戒備:“前輩,你若可憐小子這幾年的辛苦,就賞我幾部術法秘籍,在下雖然帥氣,但若是讓我犧牲色相,那可萬萬不能。”
我勒個去,以為他是前輩高人,結果疏於防范,莫非這老頭有什麽古怪癖好?
麻衣老者被夜星雲的反應氣得哭笑不得:“小子,不是我看中你色相,而是你與皇室以及天行商會的婚事,已到了請期的日子,希望你好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