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懵,仔細再想想,還是沒頭緒,“想不起來,反正你肯定不是說今天是我又成功偵破一起案子的日子,行了,別賣關子了,你就直接說了吧,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嘛,不要隨便賣關子,你賣關子的頻率和你遭雷劈的可能呈正相關。”
他搖頭,顯然他心裡早就計劃好的那個“遊戲”在他的安排裡才處於剛剛開頭的階段,“不行,直接說了多沒意思。成年人的世界這麽累,好不容易抓到的趣味,怎麽能輕易就撒手呢,不成不成,我先給你幾個提示,你再試試。”
我無奈點頭,“成。”
他的第一個問題,極沒有水準,“小微是你什麽人?”
我不假思索,“你這不是弱智問題嘛,當然是女朋——”
“友”字還沒出口,我就已經意識到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我狠勁兒一拍自己腦門,是真疼,腦門兒疼,心更疼,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些僵僵的,這已經是我連續三年忘記情人節了。關鍵這還不是最抓馬的,最窒息的是,今天出門之前,她還反覆提醒我了,說是千萬要記得今天是情人節,記得晚上無論有什麽要緊事,也得盡數推掉,空出時間來約會。我當時聽完,也是連連點頭響當當拍著胸脯保證了的,可惜——
現在不是可惜。應該算是可怕了——
他看我這樣子,在主駕駛位拍著方向盤,樂得咯咯笑,邊笑邊說,“看你這吃了屎噎在喉還沒水往下順的表情,肯定是已經想起來了吧?”
我垂頭喪氣,一聲五味雜陳的長歎,“想起來了,我可真是罪孽深重,活該千刀萬剮啊,本來早上還信誓旦旦答應得好好的,你說我這不裝事兒的豬腦子怎麽就又給忘了。”
“你不是不裝事兒,你是特定地不裝這事兒。不過,我倒是對此不景氣,畢竟這些年見證下來,你這也算是常規操作了嘛。”
我坐在副駕駛位上捶胸頓足,“我真是罪孽深重啊,你說我怎麽又給忘了。”
宇濤繼續對我冷言相諷,把幸災樂禍的“小人”樣子可謂是演繹到極致,“誰說不是呢,有時間忙著跟那個小哥玩笑扯閑,沒時間趕回去與自己女友共度佳節。也是真有你的了。”
越想越恨自己,再開口時,聲音間不覺就有了怒意,“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他冷冷地嘁了一聲,“提醒你下,這事兒跟我可關系不大,你這叫‘無能狂怒’,是應該被譴責的行為。”
我語調也不依不饒地糾纏,“我都‘無能’了,你還不讓我對你暫時‘狂怒’下嘛?做朋友,要不要做得這麽冷酷?!”
他想了想,悠閑樣子點點頭,伸舌頭舔嘴唇,更營造出一派不以為意樣子來,“行吧,那你怒吧,反正以前我也這樣跟你‘無能狂怒’過不止一次,今天你也給我來這麽一出,也算有借有還,大家禮尚往來地在言語間‘走動’,也挺好的。”
我又問,“剛才那話你都沒回答我呢。為啥沒跟我說,千萬別扯什麽手機沒電欠費之類的鬼理由。”
他目視前方,雲淡風輕一句,“很簡答啊,就四個字,小微不讓。”
一聽這話,我徹底跟個泄氣皮球一樣,把頭垂得更低,嘴裡自言自語,“對嘍,我拿腳趾頭也該想到是這原因了。”
宇濤還是打趣腔,“想問題,不拿腦子想,非要用腳趾頭想?怪不得想來想去,把這個最要緊的事兒,反倒給想忘了。
” “你——算了,說你也白費,解不了我燃眉之急,還不如趁這時候,攢些口水,想些對策,看看回去以後,怎麽個才能把她重新哄高興了。”
“我覺得,這回小微的生氣,像是動真格的了,看她那樣子,跟以往可是大有不同,說不定這次一怒之下,還能給提出來個分手。所以啊,你這次要做萬全準備,以應對可能是前所未有之大危機。”
“閉上你的烏鴉嘴!現在這當口,你要以鼓勵我為主,少兜頭給我澆那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想對策,想對策,想來想去,就又想岔了神。
不對!我好像突然之間,又意識到了一個不對。
我早該問他的,一上車就該問的,誰曾想被他一句“你剛才給他什麽了”徹底給岔開了話。
現在想起來了就現在問。
我先是以一句故意的自言自語開頭,“不對不對,還是不對啊。”
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什麽不對?怎麽不對?”
“你等我這件事,還是不對。”
“哪兒不對,說說。”
“我今天可沒打電話叫你來接我啊,還有,你是怎知道我就是這點兒要回家,就是那時候就正好要路過你停那地方的呢?你總不能一晚上沒見我經過那裡,你就在那裡真等一晚上吧?”
他倒沒遮掩,我這話一出,他立馬就爽快地給出了答案,“你看你,又把我當成了傻子不是?你那私人手機上頭,小微不是給你安了個定位嘛。”
除了忘記情人節,這會兒又給我來了一驚,“對啊,怎麽?!她把那查看權限跟你共享啦?!”
他微微側過臉,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瞥我一眼,“怎麽?難道不可以嗎?她可以知道她男朋友的行蹤,我就不可以了解我好基友的軌跡嗎?”
“宇濤,你跟我說實話,她真把那權限跟你共享啦?”
“怎?看你這態度,是很不願意啦?”
“也不是不願意,就是不合適。我跟你說啊,其實剛開始她要給我安裝這個的時候,我就不同意。”
“那你最後又怎個同意了?”
“你說呢,你用你的腳趾頭不也能想出來嘛。”
“再次聲明一遍,即便是再簡單的問題,我都從來是用腦子去想的,至於腳趾頭,我從未將它看作是可以用來思考的工具。畢竟器官之間應該各司其職才對,‘下蛋公雞’那套我可不搞。”
我還待張嘴說些什麽,被他冷聲截斷,“行了,你要想就著這事兒對我興師問罪,也不著急在這一時。我呀,還是那句話,你現在最要緊的工作,就是趕緊想想待會兒回去了見著小微,你怎麽才能順利地把她哄開心。”
我灰頭土臉歎口氣,“好吧,你說得很對。”
他則趾高氣揚,“那當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坑了誰,也不能坑你。”
“你要說這事兒的話,那可就不那麽絕對了,真或假,都有待商榷的。”
宇濤起先沒搭我這茬兒,後來車開進一條巷子裡,他才張嘴說道,“不過坑人這回事兒吧,有時候也不是那麽好界定的,謊言有那善意的謊言,我這坑人,自然也就有那善意的坑人了。總之,我坑你是坑了,可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髒心壞心,這個我是絕對可以對天發誓的。”
巷子裡的路不平,車走上頭晃裡晃蕩的,這條路我以前顯然是沒走過的,一會兒就已經拐了不下四五個彎了,我越看越迷糊,又聽著宇濤說了這“善意坑人”的新解之語,開口問道,“你這七拐八繞的,是要上哪兒去呢?”
“送你回家唄,這不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嗎?”
我繼續疑惑,“可這條路?”
他騰出一隻手在我眼前做“否定式搖擺”,“你放心,我這不過是抄了一條最近才發現的近路而已,不是要拐賣你的可疑形跡。”
我信他這話,不過還是忍不住吐槽,“你能找到近道兒固然是好,可這道兒未免也太過崎嶇不平了吧,車走在這上頭,這一陣接一陣的晃蕩勁兒,真是不唱《搖籃曲》,也勝唱《搖籃曲》了。”
又拐一個彎,路似乎平了些,宇濤打個哈欠說,“誰說不是呢,晃得我也有些瞌睡犯困了,可我不騙你,這條路是真近,最起碼能縮短十分鍾左右的路程。”
他沒說謊,果然很近,在我還沒完全想好待會兒回家以後該如何成功哄好小微時,車已經停在了小區門口。
看著車窗外,那熟悉的四個鎏金大字——“吉祥小區”,我不由得怨聲感歎道,“這小區今天瞧著一點兒也不吉祥。”
宇濤也順著我心緒,點引線搭炮茬兒,“誰說不是呢,這待會兒上去了,免不了得是一場生死鏖戰,拳拳到肉寸寸見血那都是極有可能的。”
我剜他一眼,冷聲道,“在吉祥小區門口就要說吉祥話嘛,別越說越喪氣,越說越血呼啦的。我和小微兩個從來走的都是恩愛體諒的路線,你說那種情況,那是潑皮和潑婦的故事,跟我和小微的愛情,那都是不搭噶的。”
宇濤還是笑咯咯地繼續進行不盼人好的沒品輸出,“話別說太早了哦,小心‘反噬定律’分分鍾青睞於你。還有,現在你可以下車了,不用我再往進送了吧,你家就在這一進小區的第一棟樓,步行比我開車快。”
我舔著臉做出惡心的諂媚狀,“你確定不上去坐會兒嗎?”
他連連擺手, 一副勘破天機的樣子,“你當我是傻嘛,且不說這深更半夜到別人家做客本來就是件怎麽說怎麽詭異的事情;更關鍵是,就你那些肚腸裡盤算著的小九九,我還能看不出來麽?真要是你們上去了,重新燃起了二戰的戰火,到時候我是加入軸心國還是同盟國,得為難死個我,索性這趟渾水,我是連岸邊也不要靠近的,這樣最安全。”
我冷笑聲,“那可不一定,萬一我給你來個閃擊波蘭啥的,準保你遭不住。再說了,即便是那中立國,也總有那沒有好果子吃的時候。和稀泥的人,最後的結局,極有可能是被雙方聯合起來打到竄稀。”
他探身子打開我這一側的車門,語調間全無好氣,“滾吧你——廢話一籮筐,待會兒等著挨巴掌。”
我下了車,也沒氣弱,“你這人真是的,非要把我女朋友說成孫二娘,我看你就是找不到女朋友眼熱我。”
他沒再多搭理我,隻目視前方,冷冷一句,“趕緊進去接受正義的審判吧,早死早超生,在這兒空耗時間,也只能是加重你煎熬的程度。”
目送他遠去,我就趕緊告別,向著屋裡衝去。什麽“第二次世界大戰”,純屬故作驚悚的扯淡,我自己的女朋友我自己最清楚,雖不能說是柔情似水,但最起碼通情達理是可以很輕易拿捏在“個人必備素質”裡,我這趟晚歸,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工作,工作賺錢,在我們的“戀愛外交”裡,自然具有優先豁免權。
我是這樣想的,希望此時在家中,正等著我的她,也是這樣想的。
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