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這裡並不是“我家”,是“她家”,小微的家。其實再往準確了說,也不算是小微的家,這個家真正的歸屬全稱應該叫“小微他二表哥欠了小微他爸不少錢,所以在那筆錢沒還個差不多時,這裡就暫時屬於小微他爸”,所以這樣一來,小微他爸自然就有權力讓小微住在這裡,而我呢,作為小微的正牌男友,自然也就有幸沾光也住進來了這裡,所以,這裡現在算我們暫時的“情侶根據地”。
扭動鑰匙,打開門,黑漆漆一片,不是我想象當中那種客廳燈火通明,而小微正抱肘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等著我的“窒息場景”。
松口氣,不敢開燈,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不料,手電筒一開,客廳裡的燈也瞬間亮了。
好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真被陸宇濤那個烏鴉嘴給說對了。
小微本來坐在沙發上的身子,站起來,卻沒回頭,“你終於舍得回來了,真好,最起碼你還舍得回來,還知道這裡有個家,家裡有個我正在熬夜等你呢。”
我趕緊一句道歉出口,“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她衝我走過來,眼裡似乎沒殺氣,問出來的話也軟綿綿的,我想,可能也是見我為了工作這麽辛苦,她一時就心軟了呢。
他一邊幫我整理衣服一邊說,“宇濤他都跟你說了?你瞧你,既然這麽晚了,明知道黃花菜都涼了,就沒必要這麽著急嘛,就該住在那裡過夜,明早再回來才對嘛。你說這外面大冷的天,要真是把你給凍成了一座冰雕,我是顧著心疼你呢,還是顧著欣賞你呢?”
看來是我對形勢估計得太過樂觀了。
我衝自己腦門狠抽幾下,嘴裡不留情面地自我批評道,“都怪我這不記事兒的豬腦子,整天裡就知道個工作工作的,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忽略了,像我這樣的人,就該押上刀山投進火海,到那十八層地獄裡去受受磨難——”
小微臉上怒氣和委屈一齊湧了上來,一雙眼睛泫然欲泣,“得了吧,每次都是這些話,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你要能改了,早就改了,何必還拖到現在。我看你就是對我沒以前那麽愛了,你寧願愛那些個死人,也不願意愛我這個活人。”
“小微啊,我當然最愛的還是你了,什麽我愛死人,那純粹是沒有的事兒,我又沒戀屍癖,又不是大變態,我剛關注那些屍體,不也是為了工作嘛。咱就從最功利最實際的角度來說,雖然話說出來有些冷酷不好聽,但事實就是,我還得靠著調查那些屍體吃飯呢。”
“那這世上的工作就不是這一種,三百六十行,你就偏選這一行?當然了,你選這一行,你愛這一行,你甚至想要把這一行當成你的終身理想,這些我也都可以理解的,要不然我也不至於跟你好這麽長的時間。可是——”
我沒讓她把話繼續說下去,我知道她接著要說什麽,我也知道她在接著說下去的話,眼淚也就要跟著吧嗒吧嗒落下來了,所以趁此時趕緊寬她心止她淚才是正理。
我做出發誓的手勢,眼裡也換上堅毅神色,“小微,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可是’了,我發誓,這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了,從今往後,無論是各類情人節,還是你生日我生日,還有跟咱倆相識相戀的所有紀念日,我保證統統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話果然是有效果的,小微聽完以後,先呆呆看我幾秒,接著更湊近些,先把我抬著的手臂放下來,
再開口語調也多了許多溫柔,“這可是你說的——” 我繼續乘勝追擊,將眼裡的堅毅神色再加更深程度的潤色,“對,我說的,這次保準是最後一次了。”
“好,我再信你一次,也提前跟你說清楚了,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再有下次,我們就一拍兩散得了,你就好好地查你的案子看你的死屍,再別跟我這個活人有半分牽扯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
“然後呢?”
她這話又把我問得一臉懵,但這氣氛,我可不敢直接開口就問,“什麽然後呢?”
我先是沉默,故意把看向她的眼神弄得黏稠曖昧,心裡急速轉動,終於出口一句,“都聽你的,怎麽樣都好,你的建議,對我來說就是最高指示。”
小微沒理我這話,蹲身下去,抽開茶幾抽屜,從裡頭拿出來了一個的檔案袋,
我問,“那是什麽?”
她說,“明知故問。”
她猜對了,我確實是明知故問,我當然知道那裡頭裝著的是什麽,畢竟今晚我著急趕回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要緊事”,不過,說要緊,其實也不太要緊,更形象準確地說,它的確是一件要緊事,不過它不是對我而言的“要緊事”,而是對“他”來說的“要緊事”。
其實,按照在宇濤車上原本想好的“計劃”,就是一進門,如果燈火通明,小微正氣勢洶洶坐在沙發上一派興師問罪樣子時,我的打算就是首先搶佔先機,等著她開口之前,我先就著這件“要緊事”,故作急切詢問式的開口,問那個檔案袋現在哪裡,那個送來這檔案袋的男人怎麽不在這裡,然後就是拆開檔案袋,針對裡頭的事情再我去問小微幾個跟那檔案袋裡內容的問題,就這麽問來問去,我相信慢慢地,她也就被我給繞暈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再乘勝追擊一波,估計就可以把“忘記情人節”這事兒巧妙地翻篇過去了。
可惜,事不在人料想,一開頭就被小微完全掌握了主動權,我只剩了在她攻擊之下灰頭土臉的份兒。
我接過去檔案袋,沒著急往開拆,上下左右翻弄著打量了下,抬眼問小微,“他什麽時候送來這些的?”
小微稍微想了想,“大概下午六點半的時候。”
我又問,“除了送這個來,他還有再交代你什麽事兒嗎?”
小微搖搖頭,“沒說,我問他了,他沒說,就說既然你暫時不在,那就等個你在的時候,他再過來拜訪。看得出來,他肯定是很多話要對你說的,可惜在他眼裡,我代表不了你。”
我笑,過去攬住小微,語氣甜膩,“那是她有眼不識泰山。”
小微也笑笑,也抱住我腰,還順便掐了掐,“其實,我還不想聽他說呢,那樣的事兒,我聽你說已經聽得夠夠的了。也就是隨便客氣一句出口,他不說給我聽,我這邊還暗自慶幸呢,要不然他一張嘴,圍繞著一件事把個前因後果一頓牽扯,還不知道得說到什麽時候。再說了,當時我眼看著天已經黑下來了,在家的就我一個弱女子,他們兩個大男人在我跟前晃來晃去,我沒一點兒安全感。”
“考慮得很全面,不過,聽你這意思,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
“對,兩個人,不過,其實也不止兩個人,就我給他開門時,門外最起碼站了有七八個人,不過最後進來屋裡的,就只有兩個人。”
“那你送他倆出門的時候,門外那些人還在等著嗎?”
她搖搖頭,“沒有了,我送他倆出門時,門外已經沒人在了,我一直看著他倆坐上電梯才關門的,電梯裡也只有他們兩人。 ”
我哦一聲,將心中疑惑緩緩道出,“這就奇怪了,兩個人一起來沒什麽。不過夥著那麽多人過來這裡,就屬實有些奇怪了。更關鍵是,那些人最後還都消失了,就更值得讓人起疑了。”
我坐沙發上開那檔案袋,小微去廚房,一會兒還給我端出來一份水果拚盤,“吃吧,半夜三更吃水果,願你事業更紅火。”
我先盯水果,再看小微,咯咯笑著來了句電影台詞,“滿嘴順口溜的,怎?你要考研啊?”
那部叫作《瘋狂的石頭》的電影,還是她在三刷以後強烈推薦給我看的。所以我這句電影台詞一說出口,她自然能夠瞬間get到它的出處。
她坐我身旁,傷感樣歎口氣,“對啊,我現在就後悔啊,你說我當時為啥就不堅持考研呢,那樣的話,我就遇不到你了,咱倆也就沒這為了個情人節扯來扯去的冤孽故事了。”
我忙解釋,“話不是這樣說的,這就一句用來咱倆間調情的話,怎麽就扯到後悔相遇那事兒上去了,不妥不妥,實在不妥。”
小微冷哼聲,“也就是只有你了,會把這個當成調情的佐料。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可以跟我說說,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嗎?”
我從那檔案袋裡,直接拿了一封文件出來,遞在她眼前,“你看看這個吧,一看就懂了。”
她接過去,只看了一頁,就驚呼聲,“我說梁錚啊,你到底啥時候,跟這些人又扯上關系了?!”
我耐心解釋,“不是我找上他們的,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