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傳來砰砰的猛烈擊打聲,這是我們的主角在對著桌子發泄怒氣。
“為什麽!為什麽想不出來!呃啊!”他的手因為強力的擊打變得通紅,五官憤怒得擠成一團,整個人完全是癲狂狀態,丟進瘋人院裡院長都要害怕。
“噢!噢!我知道了,要先對兩邊求導,eureka。”他的怒氣一下就蒸發掉,馬上變成了溫文爾雅的學者(不太聰明的那種),用通紅的手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堆方程。
就在這時,一位陌生人走進他的房子尋找主人,高跟鞋的腳步聲很刺耳。
黃誠回過頭,這是一位看上去端莊大方、教養良好的中年女性,身穿米色大衣,淡妝凸顯外貌上的優越,末端卷起的披肩發更加深她的氣質,但是沉著的外表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慌張。
“你好女士。”
“噢,抱歉,因為我好像聽到有人在爭吵,而且門也沒鎖,所以我就進來看看。”
“撒謊。”
“什麽?”
“我說你撒謊,你是來找我辦案的。”
“是的,先生,別那麽急。我只是在解釋為什麽不敲門就進來。”
“那倒無關緊要,來找我的人太多了,要是每來個人都要起身去開門,我的思考一秒都進行不下去。”
“所以剛才發生了什麽呢?”
“沒什麽,我在……釋放壓力,用我自己喜歡的方式。噢,看我多沒禮貌,都忘了請女士坐下了,就坐這吧。”黃誠指著堆滿書本的會課桌前一個椅子。黃誠則坐到自己的主人椅上。
“為什麽像您這樣看起來是知識分子的女士會住在鄉下呢?為什麽還沒成家呢?昨晚綠山村有什麽怪事?要是想吃早餐的話只能出去吃了,本人對做飯一竅不通。”
女士頭向右略偏,眉頭緊縮,嘴唇稍張,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你怎麽……”她完全被疑惑淹沒。
“啊哈,都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推理,學學福爾摩斯。看樣子我都沒說錯咯?”黃誠臉上滿是得意的微笑。
“對,一點都沒說錯,奇了怪了,你怎麽知道的。”
“你知道的,魔術師一旦說穿自己的戲法,就簡單得沒人看了。不過我還是可以跟你講講的,就當作是對你一大早空著肚子上城裡來找我的補償吧。”
“首先呢,我把你全身上下掃描一遍,衣服上有些許折痕,這說明長時間保持坐姿,我猜是坐車。然後我注意到你的上衣口袋裡有一張車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漏出來其中一個地址,就寫著‘綠山’,這不就清楚了嘛。”
女士看向自己的口袋,確有一張車票漏出一角,剛好就把始發站的名字露出來了。
“還有,經驗告訴我,看人重看手,而看女人的手絕對不能漏的一點就是看有沒有戒指,這方法小學生都能學會。很顯然,您的手上空無一物,這就告訴我你還是孤身一人。但是,恕我這麽說不太禮貌,你的年齡看樣子是三十往上了,手上卻沒帶著戒指,這就比較奇怪,不符合大眾理解的常理。”
“這倒沒什麽好說的,沒碰上喜歡的人唄。”
“好,你的私事我不會加以評價。再就是根據我觀察到的東西進行總結,得出結論就是你昨晚碰到怪事,需要我幫助,因為這個時間太早了,這個點就坐了班車打這麽遠過來,可以知道你起床更早,值得你這樣折騰的事,說不急都不可能,再加上沒塞進口袋的車票更能說明你的心思完全在另一門事上,
車票漏出來了點也沒注意到。” “經你這麽說,茅塞頓開。他們說的確實沒錯,非常聰明。”
“咱們可以聊正事了嗎?”
黃誠挺直腰背,像小孩子認真聽老師講課,一隻手包住嘴唇和下巴,這是他沉思的標志,另一隻手從敞開的筆記本中拿出一支筆隨時準備記錄重要的信息。
這個女人看著地板,眼睛卻並沒有對焦,而是在腦子裡回憶自己的遭遇。
“呼,”她深呼吸一下以平複情緒,“我這幾天睡覺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陽台上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
“什麽樣的聲音?”
“我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隻感覺像是什麽動物用爪子在牆上磨。”
“您家裡養了寵物嗎?”
“沒有。”
黃誠稍微撐大了點眼睛,“嗯,非常有意思,還有呢?”語氣不無挖苦之意。
“事情發生在前天晚上,我要說的事太不正常,所以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請你相信我沒有精神失常。”
“我們都知道您並沒有,請大膽說。”
“我碰見鬼了。”
偵探眉頭一皺,他已經在腦子裡準備好了所有學習過的奇案、謎案,通常來說有了豐富的經驗大部分案件都能順利解決,畢竟“同一太陽下沒有新鮮事”,但靈異事件可不包括在內。
“碰見鬼嗎?”
“是的,我想不出第二個原因,真的太恐怖了。”
“撞鬼確實是很稀奇,但是找偵探又有什麽用呢,我也不能幫你抓鬼吧,還不如去找道士。”黃誠被自己的笑話逗笑了,但是很明顯委托人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隻好收起笑臉,自知太不禮貌。“抱歉,打斷您說話了,請繼續。”
“嗯,我家住在鄉下……”
“這我已經知道了。”
“……每天晚上我都會在院裡邊散步,跟鄰居們聊聊天。前天晚上有點不一樣,院裡邊空蕩蕩,一個鄰居都沒有,我也找不到人聊天,沒人我就去外面走走嘛。我散步到外面的大馬路,外面看著也不對勁,大家就像商量好似的,一個人都看不到,車也沒有。就這麽走了幾分鍾,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之前就覺得奇怪,明明剛才路上都沒人的。然後我回頭看看是誰,就是這一下,我真要記上一輩子,你永遠都不可能想象得出來那個場面,那是一個全身白得發光的人!全身衣服雪白。”
黃誠激動得不由自主地身體向前探,眼神非常嚴肅:“然後呢?他的臉長什麽樣?衣服的款式還記不記得?”
“其實如果他只是一個想捉弄我的人那倒嚇不倒我,但是這個人恐怖的地方是:他戴著白色的面具,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臉,面具上還是個微笑臉,這時我才感覺不對勁。至於他的衣服款式我倒不記得了,因為我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臉上。”
“我問他:‘你是誰?想幹什麽!’他隻說了一句:“去城裡找偵探。”黃先生,這個聲音完全不像真人,就像機器人在說話。把我嚇一大跳,雞皮疙瘩起一身,只聽見心臟砰砰跳,腦袋充血。然後他推了我一下,把我摔到地上,我摸著頭站起來,本來想找他算帳,但是他突然就不見了,你知道嗎?眨幾下眼的功夫,就像電腦斷電,顯示器一瞬間就從白變黑那樣,一個全身白得發光的人,說不定根本不是人,就這麽突然人間蒸發了,只剩下望不到頭的黑夜,和一個傻站著的我,以及地上留下的應該是他穿的白衣服。我拍拍自己的臉,希望這一切都是做夢,然而並沒有如願,這事確實是真的發生了。我立馬快步走回家,一路上不敢東張西望,感覺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那天晚上我也沒睡好,或者說根本就不敢睡。”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發高燒了,高燒讓我聯想到了平時在鄉下聽到的傳言:碰上了不乾淨的東西,第二天就會發高燒。我打電話給一個認識的算命先生,請他來我家幫我看看……”
“所以你是一個人住是吧?”
“啊?”委托人有點生氣,“你在聽我說話嗎?我在說重要的事呢。”
“噢抱歉,請你別認為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只是我的大腦突然不聽使喚,分心去得出了另一個結論,你說的話我都有聽著。所以你應該是獨居吧?”
“不是!你說這個幹什麽?”
“呃,那你為什麽都這個狀況了還自己打電話請人來呢,怎麽不請跟你一起住的人幫你打電話?”
“因為我媽那個時候早就睡了,我不想打擾她。再說我只是發高燒,打個電話也不成問題!”
委托人加重了語氣,她感覺這個偵探不少行為有點奇怪,不過她也能理解一個道理:在一個領域是天才的人往往是在另一個領域借用了能力過來。
“昨天燒就退了,我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於是就照著那個白衣人說的,打電話給我城裡的同學打聽偵探的事。看樣子你在這裡應該算個明星吧,一問起哪裡有偵探,大家都說有個叫黃誠的腦子轉起來飛快,別人休想跟得上。”
“哈哈,過獎了。”話雖是這麽說,但是聽到大眾對他的評價,黃誠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你碰到他的時候,路上有行人或者車嗎?”
“我前面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街上連隻貓都沒有。”
“所以是可以認為沒有人目擊囉?”
“我想應該是這樣。”
“鄉下的路燈覆蓋范圍大嗎?”
“比較小,兩盞燈間隔中照不到的區域幾乎有五米。”
“監控呢?”
“我們那種小鄉村想也知道,畢竟你們城裡都還有不少地方沒覆蓋到。”
“動機呢?以前有沒有得罪過誰,他這麽做可能是為了什麽?”
“嘖,沒有。我一直都是老實本分生活,有什麽事也懶得跟別人爭吵。家裡也沒什麽貴重物品,畢竟也不是闊氣人家。”
“有點難辦啊。”黃誠搓搓手。“你當時還有注意到什麽不正常的事嗎?”
“不太正常的事嗎?應該是沒有的。”
“還有最重要的,請告訴我您一定把他的白衣服收回來了吧?”黃誠一臉期待地問,但是委托人面露難色。
“我沒帶回家。”
“為什麽?這可是最重要的物證啊!”黃誠雙手攤開,十分不解。
“但是!”委托人音量突然提高,又立刻落下去,“我覺得他就是鬼,我隻想快點跑。”
“唉。”
偵探無可奈何,他走到窗戶邊凝視街道,過了十幾秒,他的情緒穩定下來,又回到座位上。
“我得向你說明,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你底氣不足的樣子,說明你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他就是個幽靈。我能看出來你有點自責,因為自己被嚇到了,遺漏了重要的證物,但是沒有關系,沒了這個衣服我照樣能破案,你就回去等我聯系你吧。這是我的名片。”
黃誠把椅子背過去,他用耳朵確認客戶已經離開,然後在紙上寫下推理和猜想。
過了會,臥室的門打開,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走出來,身著睡衣,身材瘦長,頭髮扎成一個小丸子,素顏也堪稱美人,她伸個懶腰。
“帥哥,有生意上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