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我的衣服還給我,謝謝。”
府谷鎮大門前,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男人用文質彬彬的語氣,開口向管理員索要自己的衣服。
一件黑色的大衣“啪嗒”甩在了他的頭上,他溫文爾雅地將衣服披好,快步走進鎮裡,身後是警員鄙夷不屑的目光,往地上啐了一口:
“什麽瞧不起人的玩意……”
“你聽過魔法與公主的故事嗎,一隻被巫師變成的青蛙,你只要親吻一下它就會變成……公主。
我沒有親吻它哦。
我只是把它做成了一杯青蛙冰,它的冰冷碎塊在接觸到我嘴唇的瞬間就變成了血塊,我摸摸溫熱的嘴唇,熱烈的親吻她即將流逝掉的生命。
你的一生像一套被折了弦的小提琴。”
他手裡提著手提箱,手臂上翻折一套遮陽布,頂著烈日炎炎下走在陰影裡,隨手把頭頂那頂滑稽的帽子扔進垃圾桶,以及那撇胡子,用目光鎖定身後那個警員的臉龐,眼睛中一陣白色數據流過,他的臉變成了一模一樣的相貌。
他將衣服披好穿上,戴上耳機,走向府谷春華園。
聽一聽音樂有助於思維發散。
鳥林,流水,蟬鳴,幕鍾,腳步……他在萬物啼生中見到了這棵自然生命的傳奇,伏案龍底下一個男子正襟危坐,雙手放在盤腿上,閉上的眼睛中飄散出一絲金光。
他靜靜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後,彎下身子在他耳邊說道:“你個俯首帖耳的老東西,趕快去死吧。”
詭異的聲音傳來,鐸望向園內的湖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朵裡,他左右回頭看了看,身後沒人。
或許是幻覺?他這樣想,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見到心裡那個男人了,自己想的都出現幻聽了,但是身後的泥土上有一層深深淺淺的腳印,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意識在神樹的照耀下保持清醒,但腦袋卻不知為何越來越渾濁。
唉……怎麽回事……
他拖著沉悶的眼睛,視野裡眯成了一道縫,看到遠處的飛鳥在空中“啪”的爛成一地碎毛,又回頭看看地面上的腳印,血水飆到地下,伏案龍底興奮的將泥土裡的血液吸收到根須,葉子發出亮眼的紅光,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眼睛,意識在逐漸莫名其妙消解,不行,不能暈過去。
不能暈過去,不能暈過去……
在快要閉上眼時,昏暗模糊的視角中,他看見一道莫名出現的劃痕從自己的臉上綻放開來,然後自己的鮮血從眼皮底下突然噴了出來。
完了。
微雨清明,一道利風刮過來,在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斬落了一條冒著黑煙和淌著鮮血的機械手臂,發出滋滋的聲音,手臂的指頭上握著一隻冒著火焰的令牌,上面還顯示著奇異的文字。
鐸失去了意識,他在黑暗中陷入了反覆悠長的睡夢中,他在意識深處裡看到了結印。
“你算什麽,我又算什麽,我就只是你的棋子嗎?”
結印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對,因為我不想你繼承我的樣子,所以我只是把你當做工具。”
他突然開口,目光看起來有些冷落無情。
“這個世界上沒有安全可言。”
鐸依舊在意識深處追問著他的蹤跡,持續不斷的想象中試圖複刻他那死人一般的相貌氣質。
結印在高空中,看著鐸癱倒在地上發散著思維,冷笑了一聲,這家夥的腦子裡把我刻畫的還真是入木三分啊。
他揮袖執劍,清風拂面,將園內的空氣用清風利刃刮掃了一遍,發覺那人已經逃了,他從天上下來,蹲在鐸面前,用雙手去扶他的脖子,把他胸前黑糊糊的傷口遮住,一劍把伏案龍底劈開,大量的血水噴湧出來,他抬起鐸,一把將他埋進了樹乾裡,再將樹皮縫合好,樹乾應聲便識趣地自動合上了。
鐸泡在巨大無比的樹乾裡,兩條血脈如同龍一般將他的身體緊緊環繞,纏緊,將大量的血液注入他的體內,嘗試複蘇他的器官,那些損壞的部位冒著黑血,被逐漸淨化掉,化為柔嫩的新鮮器官,伏案龍底的樹乾顏色變得深沉了些,更接近久遠革命年代時暗黑的色澤。
結印就地而坐,將劍放在手邊地面,深吸一口氣清醒了意識,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滿天的飛花和紅葉還在盤旋,樹葉遮擋的高空之上才是蔚藍燦爛的天空,園子裡仿佛蓋了一層蓋子,樹葉天花板將沉悶的茶壺生生的變成了密不透氣的溫室,艱苦卓絕的條件讓人悶熱的喘不過氣來。
“先生!”警員攜帶著棍子和防衛盾牌一路小跑過來,“出了什麽事?我們看到園子裡全是血……”
“鳥撞樹上了。”
警員噎住了,看著著一地的鳥毛,小心翼翼地把碎掉的屍塊清理掃好,他看不到那把劍,那把劍在他的眼裡只是樹枝的樣子。
結印支棱起身子,對著他說道:“勞煩你把花灑拿來。”
他提溜著花灑在園子裡踱步,繞著幾十米的巨大樹乾一圈又一圈,把水澆在乾燥悶熱的泥土裡,形成一片深窪水坑,將劍插在地裡,觸水之後發出迷人青藍的光澤,他左手裡拿著一本黑色的古書,隨意地翻讀著,他的手指很修長,可以單手翻書,一陣風吹過來,一雙隱形的白色卡姿蘭大眼睛在空中飄著,偷偷觀察書本裡的內容。
“一號神體跪在地上唱著征服。”
“認得這枚硬幣嗎?傻小子。”
“你的男人在我之前偷偷潛入了這個世界,來到這個宇宙,當然他死了,死的很慘,你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吧。”
“我用硬幣把他彈死了,用你們的硬幣哦。”
書本裡的內容顯然嚇到了卡姿蘭大眼睛,它發出一聲驚叫,摸索著向後遁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警員”捂住眼睛躲在牆後,一臉不可思議的驚訝表情,卡姿蘭大眼睛從天上回到他空洞的眼窩,他支撐著殘缺不堪的身體站起,左臂被削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冒著黑油滋滋作響的一部分。
那是……一號神體的賭徒硬幣。
賭徒特有的金色硬幣,能夠給使用者帶來極大的好運,但這只是一個能夠修改命運的能力之一,最重要的,是他擁有改變規則的能力。
所以他既是賭徒,也是莊家。
他到底是怎麽死在若訶的手裡的……
“很簡單啊,我拿著他的硬幣不就能把他彈死了嗎?”
“哇啊!!!”
偽裝的警員被嚇到一聲驚天霹靂的慘叫,忘記了手臂斷裂傳來的疼痛, 看著突然出現眼前的男人頓時有了一種嚇尿的感覺……
當然,虛無之主伊裡奇沒有給他捏小雞雞,我覺得他們的宇宙不需要這個東西。
“你你……你……”
“上次死之前認錯人了,把我的手段當成了若訶……我倆真有那麽像嗎?”
“因為若訶不需要武器也能把我們打的落花流水。”
“哦,這樣。”
“你,怎麽發現我的啊……”
“你比那個伊裡奇好交流多了,你比那個腐朽的老東西更開明。”結印對虛無之主的印象作了一番評價,這頓時讓他在替補的心中地位極大提升。
“我熟讀古書,博覽宇宙,你們的緯度我也認為真的很不錯……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爸的話,我也許不會這麽做。”
“爸爸”一詞也是他在其他宇宙的圖書冊子中學到的舶來品,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和不該有的知識,藝術館都會豐富提升他的眼界和格局。
“我說,要不咱倆合作一把怎麽樣?”
“你要是想合作的話也可以,但關於我們渡鴉的計劃我是一個字都不可能會說的。”
“渡鴉”也是他在書中學來的一詞。
結印一臉笑容的望著他,溫柔中帶著變態,安全的笑臉帶著詭異的不安。
他被嚇得聳了聳脖子打了個冷顫。
有人在成年累月的書籍中也看不懂世界為何物,而有人讀了口香糖的成分說明就解開了宇宙的奧秘而後舉杯。
“好吧。”
“敬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