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中傳來的聲音很是清脆,如泉水般沁人心肺。
安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臉上的藍色六芒星。
隨後,一根白色的,形狀怪異的“刺”從六芒星裡扎向了那個想要用刀攻擊安央的黑衣人。
“嗯?”黑衣人疑惑了一聲,身體頓時向後飛去。
呼!
一個玲瓏的身影從六芒星中飛了出來,她身後的紅色披風還拂過了安央的臉上,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安央站在她的身後,看不到她的長相,只知道這個人穿著貼身的鎧甲,表面看上去卻像是鍍了一層銀似的閃閃發亮,上面還刻著一些複雜的紋路。
她的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海軍樣式的的帽子,後面的兩側還分別垂下來了一根海藍色的羽毛。
牆邊本來已經胳膊撐著地,直起了上半身的凱奇在看清楚了她的長相後,直接又躺回了地上。
“喂,凱奇,你的水平還是這麽差勁呢,每次都是我來保護你。”少女說話了。
她的出現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連達米安和羅比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咳咳..達琳...你就別笑話我了...咳咳咳...先保護父皇吧。”
這片大陸上的魔法師都有一個通病,他們施展魔法用的是魔力,而不是體力,所以並不注重身體的鍛煉。
而且魔法師的地位很是尊貴,平日裡基本沒有用得著出力的機會,這就導致了他們的身體都很脆弱,凱奇也不例外。
剛才那個黑衣人在毆打他的時候雖然沒有用上武炁,只是靠著肌肉的力量,但這凱奇也受不了,他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連說話都費勁。
看著一臉鮮血,鼻青臉腫的凱奇,叫達琳的少女對著他施展了一個治療魔法,而後才轉身對著皇帝行了個禮。
借著這個機會,安央才打量起了少女的長相,她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在了胸前,就連眉毛和眼睛也是很好看的金色。
她的臉很小,下巴有些尖,鼻子很短,但是鼻梁卻很高,薄薄的嘴唇此刻微微張著,露出了裡面潔白玉齒。
而且,貼身的鎧甲雖然把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但也完美的勾勒出了她身材的線條,令人忍不住多看上兩眼,主要是安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安央覺得她很眼熟,不由得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但是卻被達琳發現了,奇怪的是,她也對著安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達琳。”皇帝開口了,“是你父親讓你來的嗎?”
“回陛下,不是,我才剛剛回到菲奧奈,看到皇宮被一層巨大的藍色光芒覆蓋住了,我便進來看看發生了什麽,是有刺客來刺殺您嗎?”
“不錯,剛好,你來了,就出手把他們解決了吧。”
“請問,是達琳閣下嗎?達琳·希魯夫?”遠處的羅比很突兀的問了一句。
達琳·希魯夫。希魯夫?好耳熟的名字。安央仔細的回想了這幾天的記憶後,終於想起來了。
希魯夫,馬甘·希魯夫,那個胖子魔法協會長,這個達琳難道是那個胖子的女兒?
不能吧?安央否定了這個想法,先不說那個胖子的體型已經快比得上三四個達琳了。
就看馬甘那禿的發亮的頭頂,這個有著濃密的金色秀發的達琳怎麽可能是是他的女兒。
達琳抬起了她手上握著那根白色的“刺”,
指向了羅比,清脆悅耳的聲音,此刻卻仿佛如冰霜一樣寒冷。 “就是你們擅闖皇宮嗎?既然知道我的名號,看到我,還不快滾,是想尋死嗎?”
羅比一晚上情緒都很穩定,顯得很是遊刃有余,可是被達琳呵斥了後,他的語氣竟然有了一絲慌亂。
“我們不敢,我們來到這裡,只是想告訴陛下帝國的現狀,沒有其他的目的,只是陛下不放我們走,我們不得已才動起了手。”
“是這樣嗎?”達琳問向了達米安。
“嗯,是這樣的。”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達琳轉身對著皇帝跪了下去。
“陛下,請放他們離開吧,我剛才就察覺到了,皇宮裡面至少還潛伏著二十多個刺客,其中至少有五名高級武士和魔法師,雖然您的宮廷護衛和魔法師已經到了皇宮外面,但他們不會空間魔法,是進不來皇宮的。”
“如果執意要留下他們,恐怕最後會落得魚死網破的局面,甚至您的安全都可能會有問題。”
皇帝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他在懷疑達琳的話。
安央也是,畢竟如果對方還有那麽多高手的話,為什麽要一直藏著,直接出來擊敗達米安不就好了。
一邊的羅比卻幽幽的說道:“不愧是您,達琳閣下,九級魔法師的感應力,果然可怕,我們確實還有許多同伴潛伏在皇宮裡,至於他們為什麽沒有出手。”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想離開,這才沒有讓他們出來。只是,如果您也要執意留下我們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只能求助他們了。”
本以為達琳的到來,使皇帝這一方的力量壯大了一些,可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後手。
寢宮裡的幾人都僵持住了,一時沒人說話。
過了許久,二十六世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一樣,癱坐在了床上:“唉,達米安…放他們離開吧。”
羅比重重的松了口氣,他也很擔心皇帝會想不開真的下令讓達琳殺了自己,那樣就會真的像達琳說的那樣,兩方人馬拚得魚死網破,這不是羅比想看到的,他欠身向皇帝行了一禮。
“謝陛下!”
得到命令的達米安也撤掉了身上的武炁,收回了手中的劍,把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
那個魔法師趕忙收回了死去那人的遺骨,被另外兩個武士帶著,撞破了窗戶,從窗口離開了。
羅比也跳到了窗台上,卻在跳下去的前一刻停了下來,他又轉身對著皇帝鞠了一躬。
“陛下,希望您能負起身為皇帝的責任,讓位也好,您自己動手也罷,如果帝國的毒瘤不清除掉,您的子民只會過的更加艱苦。”
“到時候不止我們,恐怕會有更多的義士聚集在您的面前為天下鳴不公。”
“很抱歉我們殺了很多禦林軍的士兵,那個叫斯壯的武士,我們沒有殺他,但也受了很重的傷,如果不快點治療的話可能有生命危險。”
“陛下!我再次的請求您,請您救救您的子民!拯救這個即將破碎的帝國!”
說完,羅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籠罩著整個皇宮的藍色結界也同時消失了。
“這詭異的光消失了!快,進皇宮,先去確認陛下的安全!”
“守住皇宮所有的門!不要讓任何人出來!”
與皇宮外的喧鬧不同,皇帝的寢宮裡卻靜得可怕。
安央看向了床上的皇帝,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渾濁,臉上也是一臉倦容,他不說話,其他人也沒人敢說話。
“噢,你們還在啊。”
過了好久,凱琉絲二十六世才反應過來,往日裡這個點已經只剩自己的寢宮裡,現在還有著這麽一群人。
“陛下...”
“達米安,召迪文回都吧。”
皇帝說話的聲音很小,只有床邊的安央聽清了。
“陛下,您說什麽?”
“召迪文回都。”老皇帝又說了一遍,聲音也大了些,“讓第二師團繼續駐扎在阿克國境內,留幾個統帥部的軍官在那裡,讓迪文帶著那些武士回都吧。”
“臣遵命,我這就派人把您的旨意傳達下去!”
“嗯。”
“但是陛下...”
達米安很在意那個羅比說的話,但他又怕說出來,會惹怒了皇帝。
安央也在暗自盤算著,如果羅比說的是真的,那麽這個帝國還真的是岌岌可危了,而且恐怕那個看自己不順眼的宰相也要倒霉了。
“今晚上的發生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外傳,隻說是有刺客來刺殺朕,一切問題都等到迪文回都後再做決定吧。”
迪文皇子,之前達米安就提過想讓皇帝召他回都,但是都被皇帝拒絕了,凱奇皇子和那個宰相似乎也持反對意見,這個迪文皇子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還要等到他回來才能決定?
就在安央猜測的時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陣陰冷的眼神,是床上的皇帝。
二十六世在盯著安央,他的眼裡似乎有一絲不信任和陰狠,但是很快又消失了:“罷了,你們都下去吧,記住朕說的話,違令者死。”
在眾人紛紛告退後,寢宮裡只剩下了老皇帝和達米安。
皇帝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著天上,達米安就站在床的不遠處,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皇帝輕聲問道:“達米安,朕錯了嗎?”語氣滿是落寞。
聞言,達米安慌忙跪在了地上:“陛下,您怎麽會做錯呢?”
“你們都害怕朕,不敢說忤逆朕的話,達米安,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三十五年了。”
“你是皇帝的侍衛長,也是朕的家臣,三十五年的時間,你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忠心耿耿,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了,那些大臣也好,皮爾斯也好,就連朕的三個兒子,他們都不如你。”
在這一刻,尼拉斯·凱琉絲仿佛不是皇帝,他只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在和一位老朋友交談。
達米安也有些動容,他的語氣有些顫抖:“陛下...”
“達米安,把你的真心話告訴朕,朕錯了嗎?”
達米安沉默了許久,這位飽經風霜的戰士也忘掉了自己侍衛長的身份,他走到了皇帝的床前,輕聲說道:“陛下,我始終是效忠於您一個人的,如果您不願意退位,那麽,在我死之前,沒有人能傷害您。”
老皇帝聽懂了他的意思:“啊,你也覺得朕錯了,朕成為了權力的奴隸。”
“陛下,是皮爾斯大人做的太過了!”
“好了,下去吧,已經很晚了,朕累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
“你去哪裡了?”
推開門,佩佩竟然就坐在進門的凳子上,安央又把頭伸到屋外看了看,確實是太陽還沒升起,佩佩難道一晚上都在這等著自己的?
“我去皇宮了,還是因為慶典那天的事。”
“那為什麽現在才回來,昨天傍晚你就出門了,這一整晚你都在皇宮裡?”
“嗯...”皇宮裡的事情是肯定不能告訴佩佩的,如果她再追問下去可能真的就解釋不清了,安央連忙轉移了話題,“你一整晚都在這嗎?”
“嗯,半夜醒了你還沒回來,我就在這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剛才聽到你開門的聲音才醒。”
“嗨,我能去哪裡,你不用擔心我。”安央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卻很是感動。
“可是,我就是擔心啊。”佩佩的臉色黯淡了下去,語氣也有些低落,“爸爸剛剛被人殺害了,你又莫名其妙的皇子扯上了關系,我還以為你被當作凶手抓去了...”
“哈哈哈,我這樣的良民,怎麽會被當成凶手啊!”
雖然安央笑了一聲,可隨後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些淒慘,畢竟老板是他的傷心事,只是提到他,安央心裡都會很難過。
“對了,安央,媽媽決定了,要離開菲奧奈。”
“啊?去哪?”
“回東南行省老家,去投奔舅舅。”
東南行省?安央突然想起來那個羅比說的,東南行省去年夏天一直下大雨,田地幾乎都被淹了,都已經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去東南行省?還不如留在菲奧奈吧。
“老板娘什麽時候決定的?”
“昨天晚上,舅舅寫來信讓我們去,說去年下大雨,田地都被淹了,幸好今年風調雨順,馬上就到了收獲的季節了,我們去也能幫忙。”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安央松了口氣。
“你要一起來嗎?。”
“啊,噢,好。”
“什麽時候走?”
“三天之後吧,你這幾天也收拾收拾行李,到時候一起坐馬車去。”
“噢,好。”
安央隨口答應了,不過他並沒有真的決定要去東南行省。
雖然他是想去的,畢竟他一直喜歡著佩佩,如果去了,那就能一直和佩佩呆在一起。
但是剛才在和凱奇分開的時候,凱奇說了,過幾天會來找自己,看看能不能找到能讓自己光明正大使用魔法的辦法。如果真的成功了,那未來自己是有可能能親手為老板報仇的。
要是去東南行省的話,就相當於主動放棄了能為老板報仇的機會,自己剛剛還在羅比的面前立誓要親手殺了對方,就這樣放棄了,這樣自己還能算一個人嗎,如果告訴了佩佩,估計佩佩也會看不起我吧。
時間很快的過去了三天,在這三天裡,安央無數次做出了決定, 然後又很快地把剛剛做出的決定推翻,再次陷入糾結裡。
來來回回,反反覆複,周而複始,時間就已經來到了要走的那天早上。
“你沒收拾行李?你一起不去東南行省嗎?”
“嗯,我要留在王都。”
“為什麽?”佩佩想不出來安央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但她沒有追問下去,仿佛像是泄氣了一般搖了搖頭,“好吧,祝你未來順利。”
“嗯。”
“爸爸租的店還有幾天就到期了,你得抓緊找地方住了。”
“我知道。”
佩佩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是馬夫已經在催促了。
“如果你在這裡過得很艱難的話,就來東南行省找我吧,舅舅家的人很好的,而且你也能幫家裡乾活,在那裡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好。”
“再見。”
“再見。”
告別的語氣很輕松,仿佛兩人都不在乎似的。
可在馬車動起來後,安央卻沒有回店裡,他就站在店門口,兩眼直勾勾得盯著佩佩乘坐的馬車,一直到馬車在他的視線裡徹底消失了,他才戀戀不舍得回到了店裡。
看著空蕩蕩的只剩下了桌椅櫃子的店,半個月前這裡還充滿著歡聲笑語,自己和老板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生活在這裡,日子雖然不是特別富裕,但也算有盼頭,老板還說只要自己攢夠了錢,就把佩佩嫁給自己。
但是現在什麽都沒了,老板死了,佩佩和老板娘也走了,只剩下了我。
安央靠在了牆角,滿是失落的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