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灑在了這個位於諾登大陸最東邊的小鎮上,為小鎮蒙上一股夢幻的淡黃色彩。
“呼……呼……好重啊……”一名黑發少年氣喘籲籲地自言自語著,吃力地移動著沉重的步伐,身後背著乾燥到開裂的木材。
這並不能說明他吃不了苦,畢竟連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背著這麽重的魚骨木,從離沃利爾鎮三公裡遠的萬象森林一路走來。
這並不是他該做的事,但他對此毫無怨言。
一頭雜亂、些許肮髒的黑發,紫羅蘭色的雙眼,這樣的外貌,注定與“受人待見”一詞無緣。
黑發是華韶族最鮮明的特征,這個種族曾極盛一時,建立帝國,影響力極大;可惜與龍族勾結,遭到其他人族勢力的合圍,最後還被龍族背叛,在四百年前的[誅魔戰爭]中覆滅;華韶族雖保留香火,卻因此而遭受歧視,在人族眼中是最下等的存在。
紫羅蘭色的眼睛更是不受待見:那是[白夜魔]布洛族的特征。這個種族凶殘好戰,喜歡虐殺百姓。由於過於殘暴,遭到包括龍族在內的所有種族的圍剿,現如今隻活動在最北方的地區。
如此的長相,若非鎮中的聖教徒曾赦免他:“對吾主可容大海的慈悲而感激吧!只有吾主才能容下你這種人渣!”,否則他早已死在火刑架上了。
但他仍遭人唾棄,幾乎沒人願意跟他往來。多虧了木匠奧利為他找了這份工作,才能養活自己。
“呀!我的風箏!”一聲焦急清脆的聲音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只見一位藍衣少女,正焦急地注視著掛在高約三丈的槐樹上的風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少年立即放下木材,縱身奔向槐樹,攀著不規則的樹紋,極速向上爬,兩根手指快速地沾著風箏向下拽,翻身下樹,平穩落地。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可見少年身手的矯捷。
少年來到少女身前,將風箏遞到她面前。風箏將兩人隔開的距離剛剛好:既不太近,又能好好觀察對方。
“呐,你的風箏。”少年禮貌地說到,語氣中帶著些許靦腆,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少女皮膚雪白,一頭白粉相間、略微彎曲的長發,斜劉海,五官嬌好,臉龐削俏,藍寶石般的眼睛,體型嬌小,比少年矮一個頭;身著藍絲綢連體裙,更加凸顯她的淡雅高貴。
少年不禁感歎少女長相之驚豔,又暗暗納悶:好像不是鎮裡的人啊,看樣子,估計是哪家貴族的千金吧。
“謝……”少女聲音輕柔,卻又突然噎住了,她怔怔地望著少年的眼睛,神情愈發驚駭。
少年知道她想到了什麽,隻好硬著頭皮,尷尬的說:“你的風箏可真漂…”
話音未落,少女一把搶過風箏,慌張地奔向城鎮中去,腳步十分踉蹌。
“唉…”少年歎了一聲,不過並沒有多少失落,他習慣了別人把他當怪物一樣看待;相反還有些許欣慰:
“至少她沒有對我拳腳相向,甚至要向我道謝。”
整理好情緒,少年背起木柴,繼續向城鎮艱難進發。
……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少年小心地避開人群,從小道進城,繞過繁華的[國王大道]、[維斯商業街],跨過[西諾橋],來到地處偏僻的木匠屋前。
木屋高約三層,下窄上寬,斜面屋頂上竟插著一把巨大的木匠斧,看上去奇特怪異。
“奧利叔叔,你要的木材到了!”
少年小心地放下木材,
向樓上大聲喊著。 “咚…咚…咚…”一陣腳步聲、夾雜著台階“咯吱”聲從樓上傳下來。一位身材健壯,梳著大背頭的中年大叔從樓梯上走下來。
“小亞,辛苦了,”奧利連忙遞一杯水給[小亞],又用手拍了拍木材,一時木屑紛紛。奧利又皺著眉頭,語氣中夾雜著擔憂,“小亞,以後別這麽早去了,傷到身體可不好。”
[小亞]放下腰間的木斧,將水一飲而盡,故作輕松地說:“沒事,奧利叔,權當鍛煉身體好了。”[小亞]望著奧利那雙粗糙充滿老繭和傷痕的手,心裡感到一陣暖意:
“小鎮裡只有奧利叔和安姐對我好,若非奧利叔當時說通聖教徒,自己早已是屍體。我一定要竭盡所能幫助他,苦點累點不算什麽。”
休息片刻,[小亞]對奧利喊著:“奧利叔,我出去一趟,晚上再回來!”隨即迫不及待地衝上三樓。
“嗯,注意避開人群!”
…
[小亞]踏上三樓,走進自己狹小的房間。由於奇特的房屋結構,房間左側牆壁竟向外傾斜,還裝上木架,上面擺滿了東西:一盆幽蘭雛菊、[奇跡之星]奎斯萊澤的木製雕像、[殘手公爵]塔提拉的半身像、零散的工具、顏色絢麗的符文石、結構外露的時鍾……
他打開擺在木架下的破舊木箱,最上層放著褶皺頗多、灰撲撲的金邊黑色鬥篷,左胸的位置上繡著宛如用玻璃拚接成的月亮圖案:這是唯一一個能說明他來歷的物品,可惜鎮中無人認識,他也不記得從哪得來的。
他剛準備將它拿起,一雙玉手猝不及防地從後腰冒出,死死地纏住腹部。[小亞]內心直呼完蛋,身體完全失去控制,雙腳離開了地面,徹底被身後之人製服住了。
“小亞,你終於回來了!”一道響亮清脆的女性聲音從背後傳出。
“安...安姐,別開玩笑了,快放我下來!”[小亞]有些焦急,又有些害怕地叫喊道。話音剛落,隻覺得腹部一松,一屁股摔在地板上,疼得直冒金星。
“切,真沒意思。”女孩拍了拍手,嘟囔著。她高傲地站著,一頭棕色短發在陽光下變成耀眼的金黃,身材火辣挺拔,身高比[小亞]還高半個頭;烏黑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臉龐清秀,帶有男子般的英氣。
“那還不是安可麗兒大人強大無比,令小弟膽寒,請大人網開一面,放過小弟我吧。”[小亞]揉著屁股,打趣地說著。
“別貧嘴,”安可麗兒一把將他拉起,又瞄向木箱,問道:“你這是去幹嘛啊?”
“去米亞爾科教會啊...對了,安姐,你最近怎麽沒去那啊?聽奧利叔說,你又在打工啊?”
“這...那個...你少打聽!”安可麗兒遮遮掩掩,語氣很不耐煩,“喂,不準走!我還要試試新練成的[劍勢]呢。”
[小亞]隻覺得脊背發涼,隱隱聽到了索羅斯的呼喚。
安可麗兒下手從無輕重。雖經常幫他對付那些欺負他的人,但更多時候是拿他當沙袋打。上次答應做她的陪練,於是半個月下不了床。
“呃...…嗯…...阿…...”[小亞]支支吾吾,內心害怕到了極點。
“哎!安姐,你看那是什麽!”[小亞]立刻手指窗口,驚叫著。
在安可麗兒回頭的一瞬間,[小亞]閃身來到木箱旁,如蜻蜓點水般抽走鬥篷,轉身衝出房間,奔下樓去。等安可麗兒回過神時,他已經在小屋外了。
“安姐!對不起!下次再陪你練習吧!”[小亞]奔向城鎮中心,頭也不回地喊著。
安可麗兒盯著遠去的[小亞],扶著木窗的手瘋狂顫抖,幾乎要將窗框捏碎。
“你——給——我——等——著!!亞——德——拉——爾!!!”安可麗兒衝天咆哮著。
......
......
“菲妮大小姐,請您以後不要再偷偷溜出去玩了!要是讓老爺知道,非生吞了我不可!”一名白發,戴單邊鏡的老管家正苦口婆心地勸著眼前的藍衣少女,從周圍的環境中不難看出,他們正身處在一座很高檔的私人旅館。
“我知道錯啦哩。”菲妮俏皮地吐著粉嫩的舌頭,那樣子煞是可愛。
她似乎是又記起什麽,雙腳雜亂地踩著,不停摳唆著嫩手,躊躇不安地問道:“勞斯伯伯,額...那個...布洛族真的只有壞人嗎?存不存在...好的布...”
“大小姐, 你在說什麽啊!”老管家失態的叫著,“布洛族是邪惡的代名詞!是一群壞到骨子裡的東西!索羅斯見了他們,都要甘拜下風!他們就是一群不該存在的家夥!”
菲妮又想到了早上遇到的黑發少年,弱弱地問著:“我是說萬一有...”
“不存在萬一!不要對那幫人抱有幻想!大小姐,看來您的《泛種族史》學得不過關啊!”老管家語氣嚴厲,最後轉為濃濃的擔憂。
“我...我...知道了…...”菲妮有氣無力地回答著,煩亂地擺弄著袖口上的絲帶,最後慢慢踱到房間門前,無力地扶著冰冷的門框。
“我要休息了…...”
“嗯,祝夢之神尼婭芙能光臨大小姐的夢。”老管家畢恭畢敬地退開了。
......
菲妮躺在柔軟的鵝絨四柱床上,盯著凡托水晶吊燈,久久地不能入眠。
她滿腦子都是管家的話:
“布洛族是邪惡的代名詞”...“不要對那幫人抱有幻想”...…
...…
“...真的是這樣的嗎…...”菲妮質問著自己。
她又想到那個幫她拿風箏的少年,想起他靦腆的樣子,想起那雙令人恐懼的雙眸,以及慌張逃離時,回頭瞥見的,那寂寥失落的孤影......
“果然...還是該...…向他好好道歉才行呐...”菲妮最後釋然了。
“呼...呼...呼...”菲妮沉沉地,緩緩地,睡著了。
這會是個格外香甜的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