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整片大地都被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煙雨霧紗,沒入大地的每一顆水珠,都在訴說著淡淡的哀傷。
“矻蹬蹬……矻蹬蹬……”
一輛馬車快速地駛過泥濘不平的路面,水花四濺。從馬車的裝潢之豪華,可以窺見其主人地位不凡。
馬車左拐右拐,最後在一座宏偉且古老的城市前停下。城牆高約十五丈,牆體有些斑駁,似在訴說其古老的歷史。
如此之高的城牆,卻依然遮掩不住其中巍峨的建築。尤其是那形如王座,通體黃金的奇特建築最為顯眼,一眼望去,便令人心神震顫,不自覺地頂禮膜拜。
“主教大人,我們已經到克萬威爾城的慕斯門關了。”馬車的侍衛恭敬地向馬車內的人稟報著。
“知道了,快進去吧。”一個些許圓滑的男性聲音從馬車內傳出,語氣隨意慵懶。
話音剛落,一隊人馬整齊地來到馬車面前,個個披盔戴甲,銀色的鎧甲上雕刻著精細的花紋,依稀認出是[不滅的旋槍]緹埃的形象:削瘦英俊的男青年,手持六尺長、藍白相間的長槍。
為首之人是位中年模樣的男性,他立刻認出了馬車主人的來歷,當即下馬,取下頭盔,露出灰色短發,將頭盔夾在腋下,弓腰行禮,用平穩的聲音說道:“恭迎因佩克尹主教,主教大人不遠萬裡地從聖地趕來,實屬是......”
“好了,多謝了,但我有要事在身...請快些。”車簾被掀開,並伴隨著一道聲音傳出。透過車窗,可見一位油光滿面、身體發福的老人坐在車中。有理由相信,在那華麗的冠冕下,應該只有所剩無幾的頭髮。
他又看了一眼天,小聲嘀咕著:“向美諾西斯祈禱,讓這雨快點停下吧.....”說著便將手伸回車內。
城門守衛立刻讓行,整齊地站成兩排,向馬車敬禮。馬車飛速地穿過城門,直奔中央廣場而去。
......
大約兩個時辰後,中央廣場人滿為患,卻一點也不熱鬧,死氣沉沉,哀傷至極。時不時還能聽到人群中爆發出的啜泣聲、怒吼聲: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這幫卑鄙可恥的爬蟲!”
“這...這是真的嗎?萊特大人真的.....”
......
“肅靜!”
一道圓滑的聲音從廣場正中央傳播出來,好似有股奇特力量,一時間廣場變得極度安靜。
只見因佩克尹手持紅玉樺木杖,身披白色教服,頭戴錫卡黃金製成的教主冠冕,站在高約五尺的白石台上,顯得氣質出眾,高貴無比。
“阿托!吾主的子女們,在美諾西斯的見證下,我,佩利爾·馮·因佩克尹,要向諸位宣布這件天人同悲的悲劇!”
因佩克尹努力地用悲愴的聲音說著,“相信諸位也有所耳聞,或許大家都為此感到詫異,感到疑惑……
但很遺憾的是,我們的[英雄王]——霍普·萊特,在斷龍谷壯烈犧牲。阿托!願吾主保佑他,魂歸聖國!”
話音未落,台下就爆發出一陣陣人浪。即使眾人早有準備,但當消息落實時,所有人都情不自己。
“不…不!這不可能!”
“這群狗娘養的臭蜥蜴,早晚有一天把它們剁成肉沫!”
“完了、完了…連[英雄王]都…我們該怎麽打贏……”
……
因佩克尹也是黯然神傷,
但表情有點不自然。他等人群冷靜下來,清了清嗓子,再次說到: “阿托!這是多麽令人悲痛,令人哀傷的消息啊!這是多麽猝不及防的消息啊!甚至我們連[英雄王]的聖體都沒找到,便匆匆為他舉辦葬禮。阿托!願吾主保佑他,化為新神,永伴吾主左右!”
台下再次爆發一陣轟動。
“阿托![英雄王]是多麽的勇敢,多麽的偉大,多麽的光榮!他對敵人從不手軟,對同伴毫無保留!他賞罰分明,一視同仁!給予似強凌弱者以懲罰,給予迷途知返者以寬容!他關愛手下,關心平民;他既有羅拉瑪斯的智慧,也有穆提烏爾的力量……”
“他十四便獨自斬殺龍之領主,十七成為詠月騎士團的第一教位,二十便冠以[英雄王]的稱號,之後幾年南征北戰,帶領我們收復失地!阿托!可惜年僅二十七,便……”
在他慷慨陳詞的時候,台下一位身披灰色鹿皮鬥篷的人,已經手挽碧綠色的長弓,瞄準了他,眼神十分陰冷,搭上弓弦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別衝動,殺了他也沒用。”
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從另一個鬥篷下傳出。這個人雖身披鬥篷,卻依然無法掩蓋他高大的個頭,六尺多的身高,讓他在人群中鶴立雞群,身後背著看著就很有分量的雙頭重錘。
手持長弓的人似乎經歷了長久的思想鬥爭,最終緩緩將長弓背在身後。
“虛偽!”
她怒喝一聲,便轉頭就走。另一個鬥篷人隨即跟上。
……
他們穿過廣場,來到月神大道上的[麥卡恩酒館]。這座酒館看上去十分破舊,但內飾很不錯:一棵參天的烏爾青樹立於酒館中央,所有的房間樓梯都圍繞這棵樹來建造。
他們登上三樓,徑直走入靠樓梯的隔間中。
隔間中還有四人,三男一女:一位頭戴巫師帽的老人,滿臉銀白胡須,正專心嘬著手裡的牛排;另一位身材矮小,光頭,滿臉胡子拉碴,中年模樣,看上去心事重重,玩弄著手裡空酒杯;還有一位面容英俊,身材苗條,在金黃色頭髮下的竟是一對長長的尖耳朵,正打量著手中精致的闊劍;最後一位身材嬌小,一頭銀發,身上穿著完全不合身的衣服,手裡攥著比她人還高的蘭木法杖,眼神在食物和金發男子間來回飛轉。
二人將鬥篷摘下,高個的男子一頭藍色短發,鼻梁很挺,右半邊臉頰上有一條狹長的傷疤;身背長弓的女子一頭烏亮的黑色長發,膚色略黃,英氣逼人。
“卡爾、柳月,你們終於回來了,快嘗嘗這個牛排…”
巫師帽老人輕松地向他們說道,他單手一揮,只見身後兩把椅子飛速地移動到兩人後面。
“哦,斯賓爾特!你還有心情吃東西!你都不知道那頭肥豬說了什麽!”
柳月憤憤地叫著,但還是坐了下來,一把將牛排塞入嘴中。卡爾也早已坐在一旁。
“別…別激動,我…我們也很氣憤,但光生氣是沒有用的…”
銀發少女好似費了好大勁才說出這句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小。
“Lan perse de'Viviera(薇薇安說的不錯)”
金發男子平靜地說道,他的聲音十分動聽:“Anpler'su (失禮了),咳咳……我們應該冷靜下來,考慮接下來該怎麽做,而不是沉浸在悲傷憤怒之中。”一旁的薇薇安臉色微紅。
“凡林斯特,你說得倒輕巧!那我們該怎麽做?!阿萊死了,這幫虛偽的畜生居然還有臉面為他舉辦葬禮?!究竟、究竟還有多少人願意……”
柳月發泄似的喊著,最後化為無言的啜泣。
“斯賓爾特,現在局勢很不樂觀,克萬威爾家族敢這麽做,一定別有用心。”卡爾在一旁冷靜的分析著。
“沒必要這麽悲觀,我的朋友們,”斯賓爾特喝著無憂花酒,打趣的說道,“真沒想到你們這麽關心因佩克尹的悼詞,他的話像西斯的頭髮一樣毫無價值。”
“嘿,別這麽說!”西斯摸著自己的光頭,怨恨地說道。
“緩和一下氣氛嘛……”
斯賓爾特解釋道,隨後停頓了許久,嚴肅的說道:“現在我鄭重的問你們:你們...還打算繼續下去嗎?不用急著回答,好好思考一下。”
氣氛似乎有點凝重。
柳月、卡爾、薇薇安毫不猶豫地表示會,凡林斯特沉思了一會兒也表示會,但西斯卻扭扭捏捏,猶豫不決。
“我…呃……,”西斯不停轉動著手裡的酒杯,最後小聲的、充滿愧疚的說道,“我退出…”
“退出?!西斯!你別忘了,你這條命都是阿萊給你的!你這個時候卻要退出?!”柳月質問道,用看叛徒眼神看著他。
“是啊,沒錯!所以我更要保住這條命!現在萊特死了,皇族肯定會想盡辦法剿滅我們的!我們根本抵抗不了!我也根本看不到贏的希望!我只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西斯著急地狡辯道。
“你!你這個…”
“夠了!”
斯賓爾特打斷了爭吵:
“人各有志,我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人身上。西斯,你可以走了...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別給我們添麻煩。”
斯賓爾特將銳利的目光投射到西斯身上,平靜的等待著他的反應。
西斯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站起身向眾人鞠躬,語氣中充滿了愧疚:“眾人的勇氣令我欽佩,可我實在無法像你們這樣……如果以後遇上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力所能及地提供幫助。”隨後便轉頭走出了隔間。
眾人沉默良久,柳月無力的說道:“斯賓爾特,你...你就這麽放這個小人走了?”
“小人稱不上,為求保命的人罷了。”
斯賓爾特將手中的無憂花酒一飲而盡,“而且,這種心智動搖的人走了,我才方便...…說接下來的事。”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來了精神。
“斯賓爾特,難道還有什麽辦法嗎?能成功嗎?”卡爾追問道。
“當然有,我不敢保證101%,但能保證...100%成功。”斯賓爾特咀嚼著薯角說道。
“別開玩笑了。”凡林斯特皺著眉頭說道。
“我可沒開玩笑,這可是“她”告訴我的。”斯賓爾特故意將“她”字重音。
“難道是……”薇薇安疑惑地問。
“噓!別說出來, 說出來可不靈了,”斯賓爾特故作正經,“反正各位...也知道是誰,她的預言向來都很準...包括萊特的死...”
柳月似乎想到了什麽,興奮地問:“難道萊特還機會…?”
“柳月,你是知道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將死人復活的法術。”斯賓爾特鄭重地說。柳月聽聞,垂下了頭。
“所以到底是……”卡爾思索著。
“準確來說,是要找到一個人,”斯賓爾特緩緩說道,“但預言說的很模糊,恐怕很難找…...”
“既然是她做出的預言,就一定能找到!”薇薇安難得的說話不喘氣,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那預言內容是什麽?”凡林斯特問向斯賓爾特。
“應選之人以黑色為冠冕,與惡魔共生,其必經萬難千險,方才悟得救世之理…”…斯賓爾特緩緩的說著,好似費了很大力氣。
“那他可能跟我同族,”柳月沉吟道,“黑色應該指的是頭髮的顏色。”
“也有可能是羅曼皇族,”凡林斯特插嘴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夠糟糕的。”
“可這惡魔又指的什麽?”卡爾皺著眉思索著,不停地用手指扣打鐵錘。
“慢慢來吧,有了大方向總會找到的。”斯賓爾特安慰眾人。
……
傍晚時分,葬禮早已結束,一行五人這才從酒館離開。斯賓爾特望著廣場上還在為萊特祈禱的人們,心中默默想到:“唉,這場葬禮,安葬的不是萊特,而是眾人的希望啊。”隨後跟著眾人,趁著夜色騎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