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柳如是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她的小腦瓜裡，不斷出現信王朱由檢，信王妃周姝妗的容貌。

　　“王爺不像是壞人啊?”

　　“為什麽奉聖夫人讓我來監視王爺?”

　　“還有......”說著，她想了想，又道:“還有王妃，就像一位和善的大姐姐。”

　　“我真的要監視王爺?”

　　“我真的要將王府裡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奉聖夫人嗎?”

　　柳如是不斷的詢問自己，她來信王府，是奉了奉聖夫人客氏的指示，客氏說信王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偽君子，表面上看他是一個謙謙君子，實則他是想要篡權謀取皇位。

　　為了大明王朝的穩定，奉聖夫人說，如果她能去信王府身邊監視朱由檢，她就會成為大明王朝的功臣，等到除掉朱由檢，她不但能夠獲得豐厚的賞賜，而且還能去除賤籍。

　　至從被掠賣到歸家院，她的身份就變得很低賤。

　　有機會去除賤籍，而且還能獲得豐厚的賞賜。

　　當然——

　　最吸引她的，其實是成為大明王朝的功臣。

　　只是......在她見到朱由檢之後，她卻覺得朱由檢並沒有奉聖夫人說的那麽壞。

　　“可是......如果我不聽奉聖夫人的話......”說著，她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低語說道:“她說過，她會殺了我。”

　　柳如是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雖然客氏許諾她，如果能夠完成任務，會給予她豐厚的賞賜，還有去除她的賤籍，讓她享受榮華富貴。

　　但同時也跟她說過，如果不聽指揮，東廠、錦衣衛的人會立即要了她的小命。

　　對付八九歲的孩子，連哄帶嚇唬，其實很管用。

　　是人就怕死，更何況是一個孩子。

　　這一夜，柳如是翻來覆去，腦子裡不停的思索著，直到很晚很晚的時候才沉沉的睡去。

　　......

　　翌日上午。

　　朱由檢還如往常一般，在書房裡看書。

　　雖然自己是穿越者，知道接下來歷史的發展，但是他還是保持每天上午在書房看一會兒書，通過書本來了解這個他還算熟悉的時代。

　　不過相比起原身，他每天待在書房的時間，就少得太多了。

　　而且很多時候，他在書房看一會兒書，就會開始搗鼓一些小玩意兒。

　　當然——

　　他這是故意的，是為了麻痹王府的那些眼線。

　　久而久之，其實在王府下人們當中，很多人都在議論，別看王爺現在每天上午都待在書房，但他根本沒有讀書，而是在那搗鼓小玩意兒。

　　不過——

　　朱由檢卻很滿意。

　　他就是希望別人這麽認為。

　　......

　　“白發空垂三千尺，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朱由檢念完這一句辛棄疾的詞，故意停頓一下，似乎有些傷感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聞言，朱由檢頓時一驚，抬眼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柳如是。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這小家夥。

　　也是看到這小家夥走到門前，他才故意念了辛棄疾的這首詞。

　　因為很多野史記載，說柳如是原本姓楊，後來改名為柳如是，而柳如是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她讀了這首詞後改的。

　　此時的柳如是九歲，她已經叫這個名字了。

　　朱由檢就想試試，看她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如野史那般記載。

　　“情與貌，略相似。”

　　朱由檢配合的也念了一句，然後衝柳如是招了招手。

　　“你也會這首詞?”待柳如是進屋，朱由檢故意問道。

　　“回王爺！”柳如是微微點頭道:“民女在吳江的時候，曾有幸讀到過。”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朱由檢看著柳如是，故意重複念了一遍這句詞，然後故作疑惑的問道:“你的名字，莫非與這首詞有關?”

　　柳如是未經思索，便點頭道:“王爺聖明，民女原本姓楊，小字媛.....三年前有幸讀到這首詞後，改了這個名字。”

　　呵呵——

　　野史的記載，也並不一定完全是虛言。

　　“原來如此！”朱由檢滿意的點點頭，道:“以後想看書，就到書房來看。”

　　“謝王爺！”

　　柳如是當即拜謝道。

　　“你是來找本王的?”朱由檢放下書卷，問道。

　　剛才他就注意到了，這丫頭在院子裡徘徊了好一會兒，最後才怯生生的來到書房門口，想是她應該有什麽話想說。

　　“嗯~”她頓了一下，好像有些緊張的樣子。

　　“別緊張！”朱由檢笑著道:“你現在既然已經住進了王府，那你就是本王的家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雖然這丫頭現在年齡還小，但她畢竟是魏忠賢送來的。

　　而且按照歷史記載，她出生貧苦家庭，很小就被賣到了青樓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更何況她能小小年紀，就名震江南，自然有她獨到之處。

　　要不然，魏忠賢也不會把她弄到京師。

　　不對......魏忠賢說的這是別人孝敬他的。

　　“謝王爺！”

　　柳如是微微福身道了一聲謝，然後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王爺恕罪！”

　　朱由檢頓時一愣， 這孩子怎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快起來！”

　　朱由檢急忙上前，將她扶起，故意問道:“你昨日才到王府，有何罪需要本王饒恕?”

　　“回王爺！”

　　柳如是想了想，還是鄭重其事的說道:“民女此番來到王府，並非是真的來伺候王爺的......而是......而是......”說著她突然有些緊張起來，然後才說道:“民女是奉聖夫人派來監視王爺的。”

　　說完這句話，柳如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昨晚她想了一夜。

　　她始終覺得，這信王還有信王妃，都是好人。

　　朱由檢聞言頓時一愣。

　　這丫頭是魏忠賢派來監視自己的，這事兒他早猜到了，但是他驚訝的是這孩子才住一個晚上，居然就主動自爆了。

　　這——

　　這孩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你為何將此事告訴本王?”

　　朱由檢有些好奇的看向柳如是。

　　“因為王爺是好人！”

　　柳如是怯生生的道:“民女不想成為謀害王爺的幫凶。”

　　聞言，朱由檢心裡一沉，旋即又問道:“你可知道，你把這事兒告訴本王之後，你會面臨什麽樣的處境嗎?”

　　“知道！”柳如是坦然的道:“唯死耳。”

　　“難道你不怕死?”朱由檢追問。

　　“怕！”柳如是答道:“但我不想變成一個壞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