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一時陷入了沉默，雖然柳如是現在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或許她還沒有大人那麽複雜的心思，或者說是心機。

　　但是朱由檢卻明白一個道理。

　　大意是很容易失去荊州的。

　　柳如是昨天才到信王府，她今天就主動自爆。

　　這真的合理嗎?

　　“呵呵！”

　　朱由檢突然呵呵笑道:“奉聖夫人為何要監視本王?”

　　“如是！”

　　朱由檢看向柳如是，道:“切莫要聽信他人道聽途說，本王只是一個閑散王爺，平日裡愛好也不多......”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笑道:“也就是看看書，逗逗貓遛遛狗，或者搞一些小發明，小創造。”

　　“王爺！”

　　柳如是瞪著雪亮的眼珠，提醒說道:“聽司禮監宮女們私下說，其實魏公公早就安排有人潛伏在信王府，目的就是為了監視王爺。”

　　“???”

　　朱由檢頓住了。

　　他開始懷疑，懷疑柳如是的自爆，或許並非是受魏忠賢，或者說是奉聖夫人故意的安排。

　　他此前不得不這麽想。

　　因為王府的眼線，他早就查到了，只是他裝著不知道而已。

　　此時魏忠賢又將九歲的柳如是送給他，這明擺著明裡暗裡都要監控信王府，或許他們故意讓柳如是自爆，然後看看朱由檢的反應。

　　如果說朱由檢接受了柳如是的自爆投誠，魏忠賢要是知道了，他便立刻就知道朱由檢的失憶，其實就是裝出來的。

　　但是——

　　她為什麽要把王府的眼線說出來?

　　這就有些不合理了。

　　如果她自爆是為了試探朱由檢，那暗爆其他眼線，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朱由檢突然盯著柳如是的眼睛，想從她的眼睛裡看穿她的心思，人們不是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雖然柳如是長期生活在煙花柳巷，但她畢竟還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王爺！”

　　柳如是疑惑的問道:“您不相信民女?”

　　柳如是雖然只有九歲，但是她感覺到了，眼前的這位王爺其實對她產生了敵意，她低聲說道:“昨日初見王爺，民女就產生了疑惑......”說著，她一本正經的想了想，然後歪著腦袋道:“王爺並不像奉聖夫人說的那樣。”

　　“她怎麽說本王?”朱由檢故意問道。

　　“陰險、狡詐、城府極深......”柳如是如實說道。

　　呵呵......朱由檢不由得暗自歎息，看樣子自己這大半年拍馬屁，或許是拍在了馬蹄子上。

　　此前在紫禁城裡，魏忠賢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觀，但是自從他搬出紫禁城，魏忠賢又是安排眼線，又是明著送柳如是。

　　這一切都說明，魏忠賢其實依然並不信任他。

　　“王爺！”柳如是又說道:“此前民女還在吳江的時候，就聽說現在朝廷被大太監魏忠賢，還有他領導的閹黨控制，他權傾朝野，隻手遮天，殘害忠良。”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說道:“民女雖然年幼，但是民女也知道，魏忠賢才是壞人。”

　　聽著柳如是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番話，朱由檢莫名的在心裡佩服起這個女娃。

　　不過，他倒沒有覺得很驚奇。

　　畢竟在歷史上，這丫頭也算是巾幗不讓須眉。

　　據歷史記載，柳如是在十來歲的時候，被賣到了原崇禎皇帝時的內閣首輔周道登家，

成為了年逾花甲的周道登的小妾，十四歲時周道登去世，柳如是被趕出了周家。　　到了她二十歲的時候，她又結識了原禮部侍郎錢謙益，最後倆人不顧世人反對，結成秦晉之好，後來李自成率軍攻破北京，崇禎皇帝自縊於煤山歪脖樹。

　　時至國破家亡之際，柳如是全力支持錢謙益擔任南明小朝廷的禮部尚書，但是不久後清軍南下，當兵臨城下之時，柳如是力勸錢謙益與其一起投水殉國。

　　只是很可惜。

　　錢謙益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到了水池邊試了一下水，他說:“水太冷，不能下......”然後就放棄了殉國，但是柳如是卻自己跳入水池，只是被錢謙益等人及時救起，後來錢謙益卻投降了清軍。

　　通過這段記載，也能證明，柳如是絕非普通尋常女子，至少比一些貪生怕死的大老爺們兒要強得多。

　　此刻......年僅九歲的柳如是，不由得讓朱由檢刮目相看起來。

　　“王爺！”

　　柳如是道:“民女年幼，國家大事自然不懂，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民女還是分得清的......”說著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起身來到朱由檢的面前跪匐道:“王爺現在就可以殺了民女。”

　　“起來！”

　　朱由檢輕輕扶起柳如是道:“你雖年幼，但卻深明大義，本王焉能害你?”

　　說著，朱由檢向外看了一眼，然後低聲道:“今日之事，切勿再對其他任何人提及， 就當你從未跟本王說過這些。”

　　柳如是愣住了，朱由檢接著說道:“本王相信你！”

　　“但是——”朱由檢歎息一聲道:“現在魏忠賢手握大權，我們還不能與其正面抗衡，得先把自己隱藏起來。”

　　聞言，柳如是似懂非懂的急忙點頭。

　　“你繼續執行客氏的指示，繼續監視王府的一舉一動......”朱由檢特別認真的看著柳如是說道:“接下來，本王會每日讓你彈些小曲兒;”說著他停頓了一下，低聲道:“如果有人讓你匯報的時候，你就把你看到的，如實匯報即可。”

　　“如實?”柳如是愣了一下。

　　“如實！”朱由檢肯定的道:“除了今日你我的對話之外，其他你看到的聽到的，都可以告訴他們。”

　　聞言，柳如是微微點頭，她其實已經明白，眼前的這位王爺，並非是一位什麽都不懂的傻子，他其實什麽都懂。

　　而現在，他只不過是在隱藏自己而已。

　　“謝王爺！”

　　柳如是當即拜服道。

　　朱由檢看著眼前嬌小的人兒，心裡卻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想要做一個逍遙快活的王爺，是很難實現了，即使他這麽苟，這麽低聲下氣的示好魏忠賢，但是魏忠賢卻從未放松過對他的警惕。

　　為了安全起見，接下來的日子，朱由檢每日除了逗貓遛狗，就是待在王府聽柳如是彈曲，或者跟王妃周姝妗吃喝玩樂。

　　反正就是一副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的做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