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李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意識模糊的他隱約聽到門外的對話聲。
首先是他老媽尖利的夾音。
“兒子,起床了,外婆要打掃衛生了。”
幾十年來劉婆婆每天都會對所有房間進行粗略的打掃。
“你煩得很,叫他幹什麽嘛,年輕人覺多,你給他多睡一會,我先擦別的地方。”
“媽,你不要太嬌縱小孩子,快十點了,說什麽也該起了。”當媽的不依不饒,“快點。”
睡眼惺忪的李友慢慢翻下床。
這時他突然想起昨晚做的一個十分逼真的夢,夢見小姨和外公又吵了一架,從昨天的形式來看,他現在十分擔心這場家庭糾紛將以一種不那麽好的方式結束。
不過剛起床就想到這件事,也真是有夠煩人的。
李友洗漱完畢,在餐桌上坐下,剛往自己的面條裡放了兩杓辣椒,準備好好享用一番。
突然樓下傳來一聲尖叫,李友聽出來是胡楠楠的聲音,接著一陣劇烈的腳步聲後,胡亞力出現在三樓樓梯口,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爺爺躺在棺材裡面,一動不動的,你們快去看看。”
李友聽到消息後迅速下樓,第一個到達雜物間,他看見胡楠楠恐懼地站在雜物間門口,李友走了進去,眼前的一幕給他嚇得不輕。
雜物間充滿血腥的味道,血跡遍布整個房間,胡老伯面目猙獰地躺在半開的棺材裡,已經沒有氣息。
在雜物間空曠的地上的中央,還突兀地冒出一根粗壯帶血的石杵。
得知消息的一家人從四面八方過來。
隨後到達的鄧海洋反應很快,把嘈雜混亂的一家人都擋在了雜物間外面,並撥打了110。
“這樣一來。”李友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就不用費盡心思為棺材找買家了,它可以用作外公的靈柩。”
昨天外公和小姨爹的話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我只怕我這副棺材要在這裡陪我到死嘍。”
“前幾個月沒有買家,或許明天就有了呢?”
正當李友沉浸在對命運巧合的感歎之中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老媽開始恐慌起來。
胡婷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天哪,天哪,我還以為只是吵架,誰能想到……完了完了。”
“怎麽了?”李友注意到老媽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我問你。”胡婷神秘地說,“今天凌晨,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我沒醒來過。”
“哦,幸好,這樣的話三樓的人應該都沒聽到。我跟你說啊,你別告訴別人,今天凌晨你小姨又和你外公吵架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是聽到的。”胡婷接著說,“你爸也聽到了,當時聲音很大,可能還有別人聽到。你小姨在哪裡?她肯定還不知道消息,現在她的處境很危險,我要趕緊找到她,趕緊商量對策。”
說著胡婷便上樓去了。
“原來不是夢啊。”李友恍然大悟,“真的吵了一架。這樣一來,小姨可就危險了。”
“警察馬上就到。”鄧海洋組織起了秩序,“大家先回樓上吧,這裡有我們三個就行了。”
他看了看胡恆遠和李洪,發現胡恆遠臉色很不好,於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胡,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臉色不好,先上去休息吧。”
胡恆遠點點頭,瞥了眼棺材,
踉踉蹌蹌地上了樓,好像丟了魂似的。 其他人也都上了樓。
警察打電話來說找不到胡家,李洪於是自告奮勇地去給警察帶路。
此時,在三樓轉了六七圈的胡婷忽然意識到妹妹可能還沒有起床。
於是終於在二樓胡月的臥室找到了她,胡月昨晚沒怎麽睡著,現在在睡回籠覺。
胡婷如同一架轟炸機衝進臥室,給胡月嚇了一跳,睡眼惺忪的胡月一臉茫然地看著胡婷眉飛色舞語無倫次地向她說明現在她的危險處境:
“妹,你別怕,警察還沒來,我們一起想個辦法。凌晨的時候,那個聲音,樓上應該沒有聽到,在二樓住的只有你家兩個、我家兩個和老媽,你放心,我們都會幫你,我一個字都不會說漏嘴。”
“你也不用自責,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我們都會原諒你的,你家那個傻子鄧海洋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要來了,要不你現在趕緊跑,去三姑家,就說你昨天晚上在她家住,我們都為你作證,警察一定發現不了。”
胡婷停下來,急切的看著胡月。
胡婷語速太快,胡月更茫然了。
“你在說什麽呀,我一句都沒聽懂。”
正在看守雜物間的鄧海洋發現隔壁的動靜,走了進來。
“老婆你醒了,那個,有件事,哎,反正你早晚得知道,節哀順變,老爹他去世了。”
“去世了?什麽,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麽呀?”
鄧海洋歎了口氣:
“你去隔壁雜物間看看就知道了。”
胡月迅速穿上衣服衝了出去。
胡婷一輩子沒有比現在更震驚的時候了。
“你今天是瘋了嗎!從你報警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你現在是想逼死你老婆嗎?難道今天凌晨三點她在雜物間和老爹吵架你沒聽見嗎?”
“他們吵架了?”鄧海洋一臉懵懂,“吵了就吵了唄。”
胡婷的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
“你還不讓她快跑,等一下警察來了她就要被抓走了,聽我的,讓她現在趕快去三姑家,就說她昨晚住在那裡,凌晨聽到他們吵架的可能不止我一個,萬一消息泄露……”
“已經泄露了。”鄧海洋平靜地說,“剛才樓下賣包子的老秦告訴我,今天凌晨他起來做包子的時候聽見小月在大喊大叫,還以為我們吵架了呢。”
“幸好。”胡婷松了一口氣,“他還不知道是老爹和她吵的架。”
“馬上就會知道了,老爹約小月凌晨三點在雜物間談話的消息不是已經被你傳遍了嗎?老秦的老婆你不會也告訴了吧?”
鄧海洋看胡婷的臉紅了,接著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消息估計已經傳開了。”
胡婷此時恍然大悟:
“哎呀!完了,全完了,天哪天哪,哎呦!那現在怎麽辦呀?”
胡婷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用渴求的眼神看著對面的鄧海洋。
鄧海洋卻出奇地鎮定:“沒事的,婷姐,包在我身上,不會有問題的。”
胡婷此時看鄧海洋的眼神像看一個瘋子,她張大了嘴巴。
“瘋了,這兩口子都瘋了!”
她搖著頭,緩緩上樓。
突然,胡婷回過頭來:
“你老婆沒救了,不要怪我沒告訴你。”
鄧海洋沒有說話,只是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胡月從雜物間走了出來,她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疑惑。
她自顧自地默念:
“原來早就告訴我了……竟然真的有這種事。”
胡月對鄧海洋說:
“你知道嗎,凌晨的時候,我去找老爹,我看見棺材好像打開了一樣,他的聲音從棺材裡出來,在房間裡回蕩,現在,他真的死在棺材裡面了?天哪。”
“老婆,你只是壓力太大了,相信我,你什麽都沒有看到,你只是和老爹在雜物間說了幾句話而已。”
“如果我說我離開雜物間的時候老爹還活著,你信嗎?”
她看著鄧海洋的眼睛。
“老婆,我百分之百信。”
“但警察不會信。因為我凌晨吵架肯定吵醒了不少人。”胡月看上去精神渙散,“昨天我弟代老爹約我今天凌晨到雜物間說話的時候大姐也在,以我大姐那張嘴,消息肯定早就傳遍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凌晨三點我在雜物間和老爹吵過架。就算你們想幫我,也無濟於事,紙是包不住火的,剛剛聽到你已經報警了,警察只要稍稍調查,就會把我列為第一嫌疑人。”
“老婆,不用怕,有我呢。”
“有人想陷害我。”胡月神經質地重複著,“有人想陷害我,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別想那麽多,先上樓休息吧,我去樓下看看警察來了沒。”
鄧海洋親切地目送胡月上樓了。
鄧海洋轉身往樓下走,剛好在樓梯間遇見胡楠楠,胡楠楠拿著一杯奶茶。
“姨爹,剛才表哥給我錢讓我買奶茶喝。”
“哦,快上去吧。”
李友確實給了胡楠楠錢,但不僅是為了買奶茶。
其實從李洪下樓以後,胡楠楠就拿著奶茶站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間偷聽談話,一直到鄧海洋下樓看見她。
“表哥。”胡楠楠上樓後四處尋找,看見李友後叫住了他。
“怎麽了。”
“我有消息。”胡楠楠得意地揚了揚眉毛。
“是嗎?快說。”
胡楠楠左右掃視一番,隨後鸚鵡學舌般一字一字完整複述了她聽到的東西。
李友聽完拍了拍楠楠的頭,又給了她十塊錢,讓她繼續加油,胡楠楠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李友開始整理剛才的信息。
“小姨不可能殺外公。但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小姨,小姨爹為什麽這麽有信心可以保小姨平安呢?難道是乾的?不,他要動手不會選今天,今天動手勢必波及小姨,他沒那麽傻,可是……”
還是那個問題:“他為什麽那麽有自信呢?”
不一會兒,警察到了,負責此次案件的是王警官,一起到達的還有法醫以及另外四名刑警。
警察馬上封鎖了這棟房子,對房子和周圍展開了搜查,並對附近相關人員進行走訪和問訊。
在了解具體情況並對命案現場進行大致偵查後, 王警官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如下文字:
“死者為胡建義;六十五周歲;職業為農民,早年在外經商;七月二日上午十點左右被發現死於自家二樓雜物間的一副棺材內;血跡遍布整個房間,窗戶和欄杆上也出現大量血點;
案件類型為他殺;死因為鈍器敲打後腦造成的腦死亡,且極有可能死者受到了偷襲,凶器為房間地板上的一根石杵;法醫認定死亡時間在當日凌晨一點半到四點半之間。”
餐廳被收拾了出來,王警官將在此展開問訊工作,警察和胡家人進進出出準備著,整個三層一片混亂。
而此時,李友趁亂找到機會順利地進入了二樓的雜物間。
他從陽台出發,開始了他的偵查。
他發現血跡幾乎遍布整個房間,在陽台和棺材附近的地板上各有一處面積較大的血跡;有一條長長的拖痕從陽台大灘血跡處近乎筆直地延伸到對面朝街窗戶處;陽台和窗戶的欄杆上也有血跡;點狀的血跡填滿了剩下的地板。
胡老伯此時已經被抬了出來,李友又來到屍體面前,蹲了下去。
胡老伯的表情驚悚不已,嘴巴和眼睛大張,看上去死前受了不少罪。
屍體除後腦杓外,其他部分完全沒有受傷,但衣服上到處是血跡。
除此之外,屍體的手指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勒痕。
李友站起身來,陷入了沉思。
此時樓上傳來他老媽的的聲音:“友友,友友。”
“來了!”
李友迅速跑上樓去,他知道問訊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