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開始了;
胡亞力和胡楠楠跟外公祝過壽以後找準時機迅速溜出了餐廳;
李洪、鄧海洋和胡恆遠輪流向胡老伯敬完酒後劃起了拳;
熱愛美食的李友沉浸在滿桌佳肴中無法自拔;
胡月像白天一樣一臉心事重重。
張莎娜累了一天,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辛勞一天的勞動成果,露出愜意的表情;
劉婆婆不習慣跟大家一起吃飯,此時正在別處繼續做著家務。
胡婷則凶狠地盯著鄧海洋,她已經準備好了開場白,想著等一下一定要替妹妹好好收拾一下這個膽大妄為的負心男人,但她很是糾結是否應該在今天這種日子捅破這件事。
不過很快她就不用糾結了。
二兩白酒下肚以後,胡老伯醞釀片刻,對著對面陰沉的小女兒開了口。
“怎麽,還在生我的氣嗎?哎呀,多大點事嘛,過去的事有我的不對,但我不是給你補償了嗎?再怎麽說,我還是你老爹呀,你說是不是呀,哈哈哈。”
“哼!”胡月抬起頭來,表情十分凶狠,“你這個老不死的,不要給我嬉皮笑臉的,你這隻井裡面的王八,八輩子沒得兒子見過,不要給我裝意外,當初你往我臉上烙疤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不過你膽子倒是大,還敢告訴我。”
看到餐桌上的其他人都一頭霧水,胡月接著說了起來。
“我把話跟你們說明白吧,昨天晚上,這個死老頭打電話給我,醉醺醺地講要跟我說一件事,呵!聽他那個口氣,我還以為準備要給我幾百萬呢,沒想到。”
胡月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聲音裡充滿憤恨
“他說當年我才剛剛被生下來,他就找了個算命先生,因為他想要個兒子,算命先生告訴他在剛出生的女嬰臉上烙一個男字,下一胎十有八九會生男孩,他就聽了算命先生的話在我臉上烙了個'男'字。你們看到沒有,就是這個疤。”
胡月指著自己右臉嘴角上的一個形狀怪異的疤,李友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疤,外婆告訴他那是小姨小時候不小心摔到火坑裡燙的。
“昨天晚上他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說得輕描淡寫的,不曉得我明裡暗裡為這個疤吃了多少虧,受了人家多少議論,多少冷眼!幸好那個'男'字後面長成一個疤,要不然我這輩子是不是都不要活了!”
胡老伯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想開口辯駁,但沒說幾個字就被憤怒的胡月壓了下去。
“你為了要兒子,你真的是不擇手段,連我都終身都敢賭,你不僅毒,更是蠢。講出去都給人家笑掉大牙,我自家老爹,為了要兒子,往自己女兒臉上烙字,還有臉講的出來。”
“你還以為我會原諒你,想得美!但凡我再脆弱點,早就被你逼瘋了。還虧我這麽多年把你當爹看,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是豬狗不如。”
胡月停下來,挑釁地看著她的父親。
胡老伯開口了:
“看來早上跟你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你的性格就是太固執,什麽好話都勸不住你。真的是枉費我一片苦心,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我還把你當女兒看,你懂不懂?”
“我們那個年代為了生兒子幹什麽的沒有,一直到死都蒙在鼓裡的比比皆是。說難聽點,你那個疤跟我為了你們做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麽呢,你看,我手上臉上不一樣全部是傷嗎,你要學會考慮大局,
我做什麽不是為了你們,你不……” 胡老伯被憤怒的胡月打斷了。
“你,你,你毀了我一輩子,還敢說為了我!你也不怕遭雷劈,你要是再敢跟我說這種話來氣我,信不信我把你弄死在這裡。”
一直在門口觀望的劉婆婆這個時候偷偷溜進來,明智地收起了案板上的刀。
“好了!”胡老伯也站了起來,胡月的反應讓他害怕,“你這個人呐,真的是油鹽不進,還是像我早上承諾給你的一樣,我會更改遺囑,但如果你還是這麽冥頑不化,也別怪我不客氣。”
“你以為我會怕你?今晚上我就放一把火把你那張破遺囑和你這棟破房子燒了,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說什麽瘋話喲,都是一家人,什麽燒不燒死不死的,來,妹,你過來這邊姐跟你說。”為避免場面變得不可收拾,胡婷趕緊把胡月拉出了餐廳。
胡老伯目送胡月離開自己的視野,隨後也獨自走出餐廳,回了自己在二樓的房間。
留下一頭霧水的一家人。
“老爹這件事做得確實不行。”一陣沉默後,李洪率先開了口。
胡恆遠馬上糾正道:
“不是不行,是太絕情了。不怪二姐這個反應,臉上烙字,虧這個算命先生想得出來,也虧我老爹會信。呵,以前也只有在犯人臉上烙字的,竟然用在自己女兒身上。”
“我記得老爹不是以前在外面老爹過十幾年嗎?”很少說話的張莎娜開了口,“還以為思想有多開明,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一直在門口剝豆子的外婆進餐廳來拿碗,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胡恆遠轉過頭叫住了她。
“媽,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劉婆婆沒有回話,算是默認。
“你當時就沒有想到要阻止嗎?”
“你爸那個脾氣,誰管得住。”
胡恆遠接著問:
“昨天老爹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想起來跟二姐說這件事。”
“他?他喝了幾碗酒就覺得自己不得了了, 耍酒瘋,非打電話給你二姐不可,還說要解開她的心結,攔也攔不住,倔得不得了。”
說完劉婆婆賭氣一樣走了出去。
“小月這輩子命苦啊。”李洪感歎道。
“我記得我小時候小姨告訴過我。”李友開口說道:“她從小就特別自卑,因為那個疤,她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她喜歡人家,因為她覺得別人會嫌棄她。”
“但我從來沒有嫌棄過她。”一直低頭沉思的鄧海洋抬起頭來。
張莎娜拍拍他的肩:“去看看她吧,她現在需要你。”
鄧海洋點點頭,離開了。
“我累死了,回去睡覺去了。”張莎娜也離開了餐廳,公公的行為讓她不止震驚,更是厭惡。
此時餐廳只剩下李友李洪父子和胡恆遠。看到其他人陷入沉默,李洪開始針對這件事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說了很多,但總是不得要領。
李友平生最怕尷尬,於是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離開。
此時胡恆遠也起身離開,說要找胡老伯好好談談這件事。
李友看著他離開,雖然舅舅的責任感讓他佩服,但以他對外公的了解,他想象不到舅舅要怎樣處理這件事。
“爸,我也去睡了。”
“嗯,好。”
李友的臥室在三樓,他洗漱好回到房間,看了眼手機,剛好十點,此時樓下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大概十分鍾後,胡恆遠從李友虛掩的房門前經過,李友就住在舅舅隔壁。
李友起身關上門,對這一天作出了感歎:
“唉,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