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總走了進來。這是個在精致和疲憊之間找平衡的女人。

　　如同她的職位，總監。雖然是總監，但辦公室還有主任，所以她不是負責人，也不是一把手。但比基層員工還是要好很多，到底有個總監的頭銜。往度假景點的出差也會有份。但由於職務沒有那麽高，只是中層，所以不能赴貴賓宴，只能辦具體事務。

　　喬總穿著傳統的開襟衫，厚厚的呢子裙，還有帶跟的鞋。她的穿著也和她的職務相似，略有矛盾，需要找平衡，介於豁得出和豁不出去之間，所以喬總的職位也僅此而已。她和雷總進公司時機相差不大，年齡又是如此接近，四十三和四十二沒有什麽分別，但現在位置頗為懸殊，後者有獨立辦公室，可以中午洗洗水果，舒舒服服，她就曾經見過雷總下邊的人為其洗的水果，裝在一個花枝招展的果盤裡，看上去更加的養尊處優和不沾陽春水。

　　她就不行，雖然自己會安排，也會打算，買駝色的大衣，穿著略微講究，然而還是要省吃儉用，有車也不怎麽開。孩子年紀大了，讀書成績又好，也是托自己的福，到底學歷高，可以輔導功課。她想攢一筆錢，過幾年讓孩子出國留學。這也是很多人的想法，留洋開闊視野，總是好的事情。

　　對於例行的問題，喬總的回答絕對對得起總監職位，也是得益於多年辦公室的工作，極為有條理。她大概提前一個半小時到達包間，先是踩點，也是事先定好的。包間裡的飲料放在左手邊的桌子上，可自取，有咖啡、牛奶、氣泡水、橙汁、奶昔等，算在包間費用中，不另外收費。至於她自己，因為太忙，要過菜單，又要把菜單照片發給領導確認點哪些，所以只是拿了杯氣泡水。奶昔?她不喝奶昔的。到了一定年齡，還是喝的自自然然的好。

　　她來得早，看過包間場所，拍了菜單，點好菜。幾次溝通後確認要加上梅菜扣肉，領導很多年前留學時在一家餐館吃過，放了很多蒜片就不會那麽油膩，所以喜歡吃這個;香乾炒肉，特別安排要放很多的蔥段;還要選擇合適的湯，排骨藕湯;點心用桂花糕、紅糖糯米糕、拔絲蘋果、烤麵包、火山冰激凌、香蕉船等;又去門口確認哪裡可以等候。因為有新的資料需要補充，發消息請同事帶過來。

　　至於那幾個高管，差不多都是提前半小時左右到。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有的去懸崖棧道邊轉轉;有的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喝什麽飲料也沒有注意到，個人喜好吧，喝什麽的都有。領導來的時候，她正準備起身去門口迎接，梆的一聲，事情就發生。她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但杯子放在那裡，敞口杯，誰都可以經過。

　　那幾個同事?她不是很方便做評論，畢竟平時工作交集不多。

　　有什麽特別注意到的?因為實在是太忙，要顧及到可能存在的每一處細節和喜好。比如要不要加個鴨架粉絲青菜湯，貴賓是南京人，還要為其特別加上個糖芋苗。當然糖芋苗最後也沒用上。還有伴手禮，就是正常的小禮盒，名貴絲巾加上資料，精致的盤。本來準備了幾份，因為剛知道會多帶個人過來，所以才讓同事專門跑一趟。

　　皮探長看著面前的這位，提供的信息倒是比前邊的加在一起還多。她實在很應該當辦公室主任，至少應該如此，而不只是總監。她穿著MaxMara的大衣，年過四十，但由於有幾分知識加持，還是有些氣質，和年輕時不好比，想必年輕的時候會更美。

　　可惜這個女的，也要鞍前馬後為他人做配。想來也是不怎麽劃得來。她的資質倒是配得上獨立辦公室。

　　喬總出來後，還是有些疲憊不堪。她本來晚上要早點回家輔導小孩功課，這下有如泄氣般，沒有什麽力氣。回到家途中還要一個半小時，她真是煩悶，還要用外表的端莊來約束自己。離公司的最高圈子還是越來越遠，當初也有近的時刻，但有人擠著去，飛身而上，貼身而入，自己也沒有什麽。上去是有好處，比如公司很快搬到另一個方位，那別人就知道，買房買在附近，每天上班不知多滋潤，獨立辦公室，十五分鍾車程。自己呢，每天一個半小時，三個小時往返，真是沒有意義，疲倦不堪。雖然自己多年扎根公司，消息靈通，但這種核心消息，只有走的近的高管層才知道，所以自己現在這麽疲憊。

　　沒有意義。

　　她隻好坐在小餐館的窗邊，胡亂地吃點什麽。駝色的大衣看上去也有些過於講究，和小餐館的氣氛很是不入，但也不算什麽。真是心煩意亂。這個事情，她沒有能力也不願去深究，想那麽多做什麽。辦公室主任描著眉毛，塗著唇膏;辦公室副主任是領導親戚，她每日在夾縫中生存，事事要雙重匯報，早就很急人。沒什麽意思。她只希望這件事情快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