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略有點戰戰巍巍地走了進來，她是個不善應付的人。

　　雖說工作時間足夠長，但萬事東流水，什麽都沒有，職務和薪資微弱不堪。本來她也覺得努力工作，應該得以三年一個升遷，五年再一個升遷，但三年之後，每次公司都有手法騰挪轉移，把功自然而然地記到旁的頭上。

　　此處暫且不用展開來說，但時間逐日流失，長此以往形成慣性，那些領導層的舉止和氣場出挑得更加的領導層，理所當然是其做出來的似的，還享受到各種出國、辦公室、高薪資等諸多油水，更加的滋補，轉而更有氣場和做派，心安理得。但她就艱難，左右不逢源，沒有職務，沒有錢，沒有好的待遇。

　　學歷倒是很不錯，但現在真是沒有什麽辦法。沒有職位，再想去讀書，連推薦信都拿不到。轉而時間過去，三十九歲，毛四十，這下可哪都沒有地方去，只能在這裡呆著做魚做肉。

　　她穿的那件風衣是單層的，天氣冷，也略見有些不暖和。不過那隻包還不錯，功能很多，外邊一個袋，裡邊三個口袋，可以放很多東西。

　　皮探長看著她，面前的這位不善於和人直視。她略低著頭，無所適從地回避著目光。

　　這也只是個人喜好和習慣，也不代表什麽，在這點上，青年才俊皮探長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他只是看著這份資歷、學歷、職位，歎了口氣，有點恨鐵不成鋼。

　　然後是依照慣例，問一句不會多說第二句，極為概括。簡直想不到這是文學院出身的語言描述，倒仿佛機械工程般的謹小慎微。

　　“下午來過，但只是帶一份資料包過來。放下說了幾句就走，在包間停留不會超過兩分鍾。

　　“看到什麽?”

　　“沒有看到什麽，門口台子上有很多飲料。”

　　“當然不會拿起來喝，既然不參加宴會，有什麽好喝的。”

　　她心裡想，外人一個。沒有這個資格，讓人笑，這種往跟前湊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進來之前阿溪的心情是極為忐忑的，她如果在這裡呆的時間略長，比如到需要找人把她帶出去的時候——她自己來這個城市，家鄉父老在萬裡遠的小鎮上，所以要十分的謹慎。她在這個城市裡，住在一個很小的房間，背後就是電視機，不會有人為她辦手續把她帶出去。

　　所以她要特別的謹慎。

　　在這低調中又因為帶著幾分讀書人別扭的清高，得不到什麽實在的好處，恥於談什麽利益，所以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一籌莫展，更顯得格格不入。

　　也是不走運，走了幾乎二十年的衰運。否則當年九省奪魁拔出來的，讓全鎮翹首盼望，怎麽會在失望中再失望，連回老家都是夜行，問到什麽關鍵事如果支支吾吾，沒有什麽意思。所以她已然有幾分不自在。

　　她很是羨慕那些有問必答的人，有很多事情她不想說。說什麽呢，從小到大，面對的就是完全競爭。考試的時候是千萬人裡選一，但吾往矣，每日裡五點雞鳴即起，至少成果是坦坦蕩蕩歸於自己和家人的。然而工作後卻是為旁的喂功，肉湯都喝不到，再早起，又有什麽用，如果沒有升職，薪資可想而知。

　　如果往粗糙的地方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揣測，領導雖然沒有直接說，但不升職就是希望你在喂功後，自動地走人，不然這麽多年沒有如此這般。

　　但她沒有半點辦法，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個不要錢。隻好裝作渾然不知。再加上領導的親信們的確有些事情不怎麽會做，所以她才能有這個飯碗。

　　就這麽呆著，十幾年過去，卻是沒甚前途。轉眼比自己年輕一輪的青蔥都出來工作。在中間有點不是那麽回事，但怎麽辦。

　　阿溪出門去後，皮探長在筆記本上只寫下三個字:

　　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