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令人取來筆墨紙硯。
白紙質地細密、色澤鮮明,更有紙質信封,工整的擺放在白紙左側。
劉備下意識的緊縮瞳孔,不由驚呼:“這是,左伯紙?”
聽到劉備的驚呼,獨自飲酒水的張飛也忍不住湊了過來,環眼瞪得如牛眼一般。
張飛摩拳擦掌,欲言又止,憋得十分的難受。
對於劉備和張飛的反應,鄭玄是見怪不怪了。
“玄德也識得左伯紙?”鄭玄笑而輕問。
妍妙輝光,一時翹楚。
這可是左伯紙啊!
劉備點了點頭,看向左伯紙的目光如看白玉美人一般,呼吸亦有些急促:
“愚侄在盧師門下求學的時候,有幸見過。也聽聞過東萊左子邑的名聲,此人擅長八分書,與擅長書法的毛弘和邯鄲淳齊名。”
“有傳聞說,子邑先生在精研書法的時候,感覺蔡侯紙限制了書法,於是就跟毛弘等人研究造紙技藝,並將其改進。”
“改進的紙張,紙面砑光而緊密,墨汁不易滲透,妍妙輝光,深受士人喜愛,人稱‘左伯紙’。”
“又有傳聞擅長書法的蔡伯喈先生‘每每作書,非左伯紙不妄下筆’。”
“後來因為黃巾之亂,左伯紙的生產作坊也被毀壞,子邑先生亦是行蹤不明,以至於市面上現存的左伯紙,都極其的珍貴。”
劉備撫摸案桌上的左伯紙,愛不釋手,又些忐忑不安。
這左伯紙用一張少一張,用於自己留信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鄭玄看出了劉備的糾結,輕笑道:“張芝筆、左伯紙,皆是文房名品。玄德不必遲疑,這市面上的左伯紙雖然珍貴,但對於鄭家而言,卻是不缺。”
劉備詫異驚問:“莫非子邑先生尚在青州?”
鄭玄微微搖頭,沒有正面回答劉備的猜測:“玄德若有興趣,以後可以直接詢問顯謀,老夫卻是不便多言。你安心留書吧。”
劉備凜然。
市面上奇缺的左伯紙,在鄭家卻是可以隨手拿出來。
要麽鄭家知道左伯的位置,要麽鄭家就掌握了左伯紙的製造工藝!
而鄭玄避而不談、隱指鄭平,則意味著這鄭家的左伯紙,又跟鄭平息息相關。
劉備暗暗驚歎:“顯謀先生真乃當世奇才,每一次都能讓我有新的欽慕之處。”
想到這裡,劉備對於延請鄭平的心思更誠懇了。
研磨落筆,一氣呵成。
劉備小心翼翼的吹幹了墨跡,將書信折疊好,放入旁邊的信封中。
想了想,劉備又將書信取出,將腰間的印綬取下,在信上落款處蓋上了高唐令印,這才滿意的將書信再次疊好,放入信封之中。
這細微而謹慎的舉動,看得鄭玄不斷的點頭。
酒宴盡歡而散。
鄭玄將劉備和張飛送至莊門口,單獨留下了高密令王脩。
“叔治啊,你覺得劉備此人如何?”鄭玄看向莊外的背影,捋了捋美髯,眼神中頗有讚賞之意。
王脩不假思索:“劉備弘毅寬厚,知人待士,有英雄之器。康成先生若有需要在下效力的地方,盡管明言。”
鄭玄回身,將劉備的書信遞給王脩,鄭重叮囑:“勞煩叔治,將此信快馬加鞭送往劇縣,其余諸事,就讓顯謀自行決斷吧。”
鄭玄會見劉備的目的,是擔心鄭平識人不明,故而要親自考校一陣。
結果令鄭玄很滿意!
雖然劉備現在名聲不顯,
但對於鄭玄而言,只要劉備品行端正,想要替劉備揚名並非難事。 莊外。
劉備和張飛趁著月色往驛館而行。
憋了一晚上的張飛終於忍不住了:“大哥哎,你早說康成先生是你師叔,俺剛才也能去認個師叔。”
“沒準師叔還能送一盒左伯紙給俺當見面禮呢!”
劉備心情愉悅:“翼德啊,為兄若是早知道名滿青州的康成先生跟盧師是同門,又豈會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幸好我機敏,以盧師門人的身份而不是高唐令的身份造訪。”
“否則今夜不會這般的順利,也不會得到師叔的指點。”
張飛詫異問道:“大哥在子乾先生門下求學的時候,都沒詢問過子乾先生有沒有同門之類的嗎?這不像你啊!”
劉備有些訕訕:“年少不懂事,獨好華服美食、聲色犬馬,學業又差勁。盧師素來嚴厲少言語,自然不敢去問。”
跟張飛情同手足,劉備倒也沒隱瞞少年時的愚事。
張飛哈哈大笑:“俺懂!俺以前學畫畫的時候,也學得差勁,教俺畫畫的老師整天板著臉俺也不敢多問。”
“俺就天天拿著竹竿去捅豬出氣,反讓我走上了棄畫從武的道路。”
“大哥哎,俺跟你講……”
張飛似乎要將酒宴上沒能開口說話的幽怨氣一口氣給泄了,在半醉的酒意下,開始不休止的述說諸事。
張飛嗓門又大,這一開始述說諸事,劉備隻感覺耳邊一陣陣的嗡嗡響。
劉備無奈捂額,唉聲一歎。
……
另一邊。
王脩遣三個悍卒連夜出城,前往劇縣送信。
有劉備給鄭平的信,亦有王脩給孔融的信。
而在官道。
鄭平在擊潰張饒部黃巾後,按原定路程,一路向劇縣而行。
宗寶在打探到除了張饒外,還有另一股黃巾也有劫道意圖時,不敢再大意,沿途將斥候全都散了出去。
終於,在兩日後。
一行人抵達了劇縣城下。
孔融得知有黃巾劫道,其中一個還是自稱青州渠帥的張饒,整個人都不好了。
立志勤王靖難,結果黃巾越來越猖獗,連來下聘禮的鄭家車隊都有意劫持。
這是黃巾在掌孔融的臉!
瞧,北海相屬意的女婿又如何?
我張饒,想劫就劫,北海相只能乾瞪眼!
“黃巾賊匪猖獗,所幸賢侄無恙,否則康成先生處,本相難辭其咎了!”
孔融心中慚愧,一見到鄭益就行禮道歉。
名仕鄭玄的兒子,倘若在北海郡死於黃巾賊之手,那他孔融的臉就丟大了。
鄭益謙厚,連忙回禮道:“叔父言重了,區區黃巾賊,又如何傷得了我們?”
孔融的目光又看向鄭益身邊的青年,只見其眉宇之間英氣脫俗,白衣綸巾,羽扇扇肩,道不盡的愜意瀟灑。
未等孔融詢問,鄭平微微欠身一禮:“小侄鄭平,見過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