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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之地》第2章 爸爸沒了
  被譚老二家的狗咬過以後,錢多多安靜消停了許久,那時候錢多多已經開始上小學一年級了,學校是森工局的子弟學校,天氣冷的時候,教室內會燒起四盆炭火,炭燒得非常的旺,教室裡也就暖和了起來,有時候有藏族的小朋友從家裡帶著犛牛肉干來,課間休息的時候用炭火烤熱來吃,錢多多覺得那是他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了,吃了肉干,錢多多口乾想喝水,就會跑到辦公室找媽媽的好朋友劉老師要水喝,劉老師就會拿著一個搪瓷白色的水杯倒上一點水給錢多多喝。喝完水就讓錢多多去到教室寫作業。

  做作業對錢多多而言那真是一件異常痛苦的事,錢多多到現在也沒明白自己是花了多麽痛苦的代價才認識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和漢語拚音a、o、e啊!那時候錢多多就特別的想爸爸了,錢多多的爸爸當年是部隊的,解放後帶兵到這裡剿匪,就地轉業成立了森工局,負責木材的砍伐,據說造就了上個世紀木材砍伐的巔峰與輝煌,直到無木可伐!錢多多很少見到爸爸,聽媽媽說是戰爭年代受過傷,一直在外療養,在錢多多的記憶中,每次見到爸爸的時候都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有上發條在地上跳的青蛙,還有前面可以發紅光的機槍,每次都可以在小朋友面前炫耀好幾天!爸爸帶他做作業的時候也是特別的開心,每寫一個字,就會往嘴裡喂點吃的,媽媽就會在旁邊念叨:別慣壞了!那時候爸爸就會說:“沒關系,小孩子嘛”錢多多心裡想著,爸爸真好!比媽媽好多了,還不打我。

  錢多多每天都會叫著朱三娃一起去上學,放學後也約好一起回家,兩人同一個年級,但不在一個班,朱三娃在班上受其他同學欺負的時候,就會跑來找錢多多,錢多多就會叫上自己班上幾個相好的朋友,去幫朱三娃撐腰,感覺特別的威風。也經常有孩子的父母帶著孩子來錢多多家裡告狀,昨天又欺負誰誰誰啦!每一次媽媽都陪著笑臉給對方父母說話,還時不時拿出點蜜糖泡的核桃給孩子吃,送走對方後,錢多多免不了又得挨一頓揍,那是真疼啊!揍完後,媽媽就會說:“多多你太調皮了,我是真的帶不了你啊”錢多多那時候心裡想的卻是“XXX,害得我挨打,看我明天怎麽收拾你!”

  那一年,廠區大會堂開始放起了從美國引進的電視劇《加裡森敢死隊》,一群廠區小朋友都會擠到大人們前面,蹲著或乾脆坐在地上跟著大人們看起來,錢多多最喜歡的是裡面的酋長了,有一手飛刀絕技,錢多多想著要我也有這樣的飛刀技術該多好啊!後來他還真鼓搗出了兩把小刀,工具廠不缺這些原材料,死皮賴臉的纏著這個叔叔車一下,那個叔叔磨一下,也就弄成了,那些個日子,只要放學後有時間玩耍,錢多多就帶著朱三娃在廠區圍牆處放個木板開始苦練飛刀了!

  錢多多就這麽領著朱三娃放學後練著飛刀,飛刀練煩了,朱三娃就鬧著要去滾鐵環,因為朱三娃的飛刀總是扎不上木板,滾鐵環就是找一根細一點的鋼筋箍成一個圓圈接頭處找工具廠的焊工張叔叔焊接上,打打磨,然後再用鐵絲做成一個前面U型的90度的直勾,就可以推著鐵環往前面滾了,還有拋空接圈,回轉鐵環各種高難度的技巧,錢多多也是玩得非常的熟練了,於是倆人就拿上鐵環,滿大院的跑了起來,直玩到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只是那段時間裡見媽媽的時間少了很多,聽媽媽說爸爸住院了,在縣醫院照顧爸爸,有時候吃飯就托付在隔壁何叔叔家裡吃,

有時候吃完飯,做完作業,也沒見媽媽回來,錢多多心裡感覺很孤單,就很想媽媽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過了幾天,在學校上學的一天下午,錢多多正在教室裡折著紙飛機玩耍,只見朱三娃跑過來,小聲的對著錢多多說:“大貓,你爸死了,我媽告訴我要你去醫院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我媽在教室外面給老師請假呢”,那一刻,錢多多腦袋裡整個懵懵的,站在那也不知道要幹啥了,嘴裡念著:“我還要扎飛刀給我爸看呢”,一會就見劉老師走了進來,看著錢多多什麽也沒說,走近牽著他的手往教室外面走去…

  接下來的那幾日,錢多多也沒有去上學了,跟在媽媽身後這家那家的跑,去彭叔叔家,去吳阿姨家商量著爸爸後事的辦理,媽媽眼睛腫腫的,動不動說著說著就哭了,阿姨們也小聲的勸慰著,輕輕的說著什麽,時不時轉過頭來看看錢多多,錢多多也很乖,不吵不鬧的,就那樣靜靜的坐著,那時候對於錢多多而言,沒有了爸爸感覺到大家看他似乎都怪怪的,只是這種感覺讓錢多多心裡很不舒服。

  出殯那天,錢多多抱著爸爸的遺像在最前面那樣走著,送葬的隊伍綿綿的排了二裡路,各樣的祭帳挽聯,鞭炮轟鳴,鑼鼓喧天!沿途也會看見很多熟悉的小朋友,錢多多心裡想著:“我才不會哭出來給你們看見呢”!一直到了墓地安葬入土,立完碑,磕完頭,錢多多硬是沒有哭出一聲,流下一滴眼淚!

  回到家後,媽媽擺好遺像, 抓著錢多多一陣狂揍,說是爸爸死了怎麽都不哭?抓著錢多多又跪在遺像前磕了幾個頭,錢多多這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媽媽抱過他!歎口氣,什麽話也沒說…

  爸爸過世後沒多久,家裡陸陸續續有從外地來的客人,有從河南過來的,也有從湖南過來的,從河南來的是爸爸老家的親戚,從湖南過來的是媽媽家的親人,每次媽媽都會殺雞,也有鄰居阿姨過來幫忙的,錢多多覺得很是熱鬧,更開心的是又有雞腿吃了!大人們聊著天說著什麽,錢多多很好奇的跑到跟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大人們總是笑著抱抱他,摸摸頭,記得有一個從媽媽老家來的,戴個帽子,媽媽說是她的弟弟,要錢多多叫舅舅,錢多多很好奇他戴的帽子,趁著舅舅不注意,猛的把他帽子摘了下來,結果發現是個光頭,可把錢多多樂壞了,咯咯咯的笑著,舅舅好像生氣了,抓著錢多多的耳朵就重重的擰了下去,“哇”,錢多多疼得大聲哭了出來,媽媽和舅舅卻對視著笑了起來!

  客人們離開後,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錢多多依舊是每天約著朱三娃上學、放學、玩耍,偶爾搞搞惡作劇,有個廠裡的叔叔因為他們調皮罵了他們,就偷偷的在他住的房子台階下面挖上一個坑,倆人扒拉下褲子在裡面拉上一泡屎,用報紙蓋在上面再撒上浮土,躲在遠處看著,一看踩上了,倆人便開心的撒腿就跑。

  沒有了爸爸的那種不好的感受也慢慢的從錢多多心裡消除了,只是偶爾做著作業的時候會依稀記得爸爸每次看他寫一個字就喂他吃一顆糖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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