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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塵煙》第二十章:除了痛,還是痛
  我在采油12隊當站長的這些日子裡,白新芳繼續在石油學校讀書,期間,我們經常書信來往,每次去信,我都鼓勵她好好學習。偶爾,我還到長慶橋鎮子與她見個面。她家在寧夏,回家路過環縣時,還特意來看我,給我捎點油炸麻花什麽的,見了我很熱情。那時候電話雖然不是很方便,有時候她到校外了,還拿公用電話和我通通電話,當然也隔三差二地給我來個信。後來,可能是臨近考試吧,她的信少了,電話也少了,我也忙於工作,把這事沒有放在心上。

  有一天,我辦事去了長慶橋,想到許久沒見她了,想叫她出來吃個飯。剛到了長慶橋街道上,就遇見了樸思明。他正開車送石油學校的子弟生去上學,那車本來已經越過了我,瞧見我時,趕緊刹住了,然後伸出頭,揮手叫我。我走到車跟前,寒暄了幾句之後,他就直戳戳地說道:“你那個同學好像有了男朋友。”

  我一愣,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吧?”

  他說:“唉,有些事情沒法給你說,我幾次看見,她和一個小夥走著哩。”

  我與白新芳的來往,只有樸思明,憑我和他的交情,我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我站在街道邊,腦子裡像飛進了成千上萬的蜜蜂,一時不知說什麽了。樸思明見我在那裡發呆,就衝我微笑地揮了揮手,走了。我感到心慌意亂,真想立馬去學校裡問個究竟,但是,因為我在學校裡得罪了幾個老師,害怕進去遭人指指點點。再說,如果白新芳真的有了新男友,無異於給我戴了頂綠帽子,進去更是丟人。

  考慮再三,我覺得這事還是需要冷靜一下,先回單位把。如果白新芳心裡如果有我,在放假之前,她會主動聯系我的。如果沒有我,我現在進去和她說什麽,也是徒勞的。於是,我就回到了單位,一邊耐心等待白新芳的來信或來電,一邊繼續在那裡上班。

  受白新芳的影響,我在表面裝得像一回事,但心裡像失掉了魂兒,有時候看見那磕頭牛似的抽油機,像一把把血茲茲的刀子,朝我的心裡一戳一戳的,我盡量警告自己別把這糟糕的心情帶到工作中,但有時候就不能控制自己。

  我們這個計量站女人多,請假的人就多。原因五花八門,結了婚,懷孕了的人請假;沒結婚的,例假來了肚子疼的,也請假。我這個人在管理比較嚴,有一次是星期日,其他人休假,站上只有一個女的在值班。由於我每天都例行到站上查看。那天我到了站上後,發現站上門鎖著,我等了一會兒,值班的人才回來。我心裡本來就窩著火,一看到值班的人吊兒郎當的走來,不由得火冒三丈,問她死到那裡去了?站上連個人都沒有?有沒有組織紀律?不想幹了就滾!

  值班人是個年輕姑娘,冷不丁被我罵,頓時將手裡的桶子一扔,就放聲大哭了起來,說站上只有她一個人,取樣的時間又是定死的,還要看井,還要填資料,她一個人要乾這乾那,哪有時間守在站裡呢?

  事實上,人家說的很有道理,一個人值班乾事,確實有些緊張。而這個都是我安排的。我忽略了自己的問題,還罵了人家,惹得她這般痛哭。面對她的痛哭,我倒沒有辦法了,看著她,感覺她的眼淚似乎帶出我的傷心,想到白新芳找了新的男朋友,我也想哭。也想把自己這思念、失落和痛苦的心情用眼淚發泄出來。但是,我不能。作為男人,心裡再大的痛要學會往肚子裡咽,並且要有包容的能力。

為此,我一改口氣說道:“哭啥呢?不就是說了你幾句嗎?算我說錯了行不行?”  她立馬止了聲,自言自語地透起了委屈,聽她的意思,好像好久都沒休息了。我就主動說道:“從明天起,給你準三天假,回家休息。不扣工資,你的班我找人給你頂。”

  姑娘算流淚的,聽我這樣說,愣了愣,又微微發笑了,主動和我說起了話。看著她,我又想起了白新芳,那種針扎似的感覺又衝撞而來。為了轉移對白新芳的感情,派遣內心的折磨,我也乘機和她聊了起來。我想,全站這麽多的女孩,不會沒有人代替不了白新芳。

  但是,每當我靜下來的時候,對白新芳的思念又悠悠而起,我發現,要找到白新芳那樣的、見了面讓我有種心跳的女人,很難。所以,盡管白新芳現在移情別戀,但從內心深處,我還是對她報了一點希望,我希望能收到她的來信,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回到我的身邊來。

  當然,白新芳不主動給我電話,我是無法與她聯系的。因為她是學生,那時候沒有手機,最快捷的聯系方式就是鎮子上的公用電話,但是她不打,我就沒轍兒。我當然給她寫了信,可我寫了兩份信之後,再沒寫。我知道如果一個人連續向自己心儀的人說“我愛你”,對方沒反應,那等於白說。有人說,兩個人在熱戀時,誰先說“我愛你”,那誰就先完蛋。想想我與白新芳從認識到熱戀的過程,最先表現出“我愛你”的就是我,按照這個說法,我知道我在她心目中,已經完蛋了。

  可我還是心存念想。憋了一段時間後,我忍不住了,因為思念,我夜裡都做起了夢,夢見我在找白新芳。後來,我打聽到她去單位實習了,我就到她實習的單位去找她,因為不好進單位,我就在門口等,等到她下班出來。還好,我在那裡守株待兔,蹲守了幾個時辰,終於等住了。我老遠就看見白新芳背了一個包包朝大門走來,我故意走到門口旁邊,在她出了門的這一瞬間,我閃到了她面前。她驚了一下,目光詫異地看著我:“你在這裡幹嘛?”

  我說:“聽說你實習,我來看你。”

  她瞟了我一眼,目光很快就移走了,好像害怕與我正視。

  我故作像什麽也沒發生,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們一塊吃個飯吧?”

  她說:“不吃,我有事。”

  我問:“啥事?”

  她說:“我一個同事生病了,在住院,我去看看。”

  我說:“我陪你一塊去。”

  她說:“你別去了。”

  看到她冷漠的表情,我確定我聽到的傳言是真的。我希望她說出分手的話,但是,她不說。她不開口,我肯定也不主動。於是,我就說:“我是專門從環縣來看你的,你走哪裡,我跟哪裡。”

  我這麽一說,她連醫院也不去了,說要回家。我沒吭聲,就跟在她屁股後面。

  她在前面走,我就在後面跟著,走到一個路燈底下,有一群人經過,她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道:“你這小夥怎回事,人家看不上你,你跟著幹嘛?”

  我做夢沒想到她突然會出說這樣的話,當時我懵了,盡管我已經看出我們倆的關系已經走到盡頭了,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我還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當時在那一瞬間,我感到像挨了一棍子,有點暈頭轉向。

  白新芳的話音一落,那群人像看耍猴似的看著我,巨大的掃興和尷尬撲面而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我立刻學著她說的話重複道:“你這姑娘怎回事,人家看不上你,你跟著我幹嘛?”

  見我這麽說,那群人也懵了,索然無味地離開了。

  白新芳見我反咬一口,氣得瞪了瞪眼,轉身欲走,我故意高聲說道:“白新芳,既然咱倆到了這個程度,那就算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說完,我快步超過了她,把她甩在了我的身後。我不知道白新芳此刻是什麽表情,我雖然挺著胸膛,蓄意表現出了一種陽剛之氣,但是,我感到眼睛發酸,心裡難受,我大步流星地走到沒人的地方,然後站在路邊等車。那天天氣陰沉,秋風掃蕩,樹葉飄飄,我緊了緊衣服,感到從心裡到身體都是寒冷的。

  我好不容易擋了一輛過路的車,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環縣,沒心思和人說話,就一頭扎在床上,希望自己快快入睡。

  但是,白新芳像影子一樣竄進了我的心裡,想起我們相識的情形,想起我們親密接觸的第一次,想起她的神態,她的語言,她的一舉一動……一切都好像帶了刺兒,一下一下地刺激著我,刺得我的心血茲茲的,我輾轉反側,感到心裡除了痛,還是痛……

  那一夜, 我幾乎沒眨眼。感覺沒有了愛情的支撐,就像突然斷了奶的孩子,總有一種饑餓而空虛的感覺。一連數日,我頭昏腦脹,精神頹廢,感覺幹啥都沒精神。盡管我整天身邊圍繞的是一幫女工,偶爾還和她們嬉笑怒罵,甚至還希望她們中能有一個能代替白新芳,填補一下我感情上的窟窿,但是,老天偏偏好像跟我作對,我發現沒有一個姑娘能引起我視覺和感覺的觸動。因此,我只能在失戀的陰影下重複著一天又一天。

  過春節了,我主動提出要值班。因為我曾經向年過七十的奶奶承諾:趕今年年底,一定給她找個城裡姑娘帶回去。奶奶曾不止一次的過問我的婚事,說:“咱們家裡,只有你念成了書,奶奶希望你找個城市裡的女女。我這把老骨頭,說朽就朽了,趕死之前,想看到你的媳婦是個啥模樣。”我當初給她保證:“趕過年給你帶回去看看。”現在,對象的事黃了,為了敷衍奶奶,我只能待在單位。

  過完年大概過了兩個多月,有一天,董隊長到我們站檢查,我就和董站長等職工坐著一輛敞篷車進溝,車上有男有女,滿滿一車人。有一個老工人的名字比較古怪,姓宋,名叫產量。由於車裡比較擁擠,在長蛇般的鄉村路上顛簸,搞得全車的人你搖來我晃去的,不是你碰著我,就是我碰了他。結果這個宋產量在搖晃之中,胳膊肘子搗上了後面一個女職工,那個女的大約被搗疼了,有點幽默地說道:“老宋,你還想老牛吃嫩草嗎?”

  大家一聽是什麽意思,都哈哈大笑了,宋產量突受刺激,臊得兩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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