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回答,關曜一時間有些氣堵,卻又不得不承認,如果在對方所言非虛的情況下,自己好像確實…不怎麽行。
他不知道蘿拉是不是真的很厲害,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弱。
“說了這麽多,你還是沒有說你一個普通人為什麽會來到這裡呢。”蘿拉說到,語氣中帶著一點八卦的意味。
“為了博一個機會。”關曜答到。
“機會?”
關曜點了點頭,“一個成為超凡者的機會,就這麽簡單。”
推車不由得挪動了一下,“後悔嗎?沒想到居然被逼到這般田地。”
“這有什麽後悔的。”他撐了撐地面,試圖站起來,手卻抖個不停,“你可能無法理解我一個普通人對超凡的渴望。
那是一種自己此生一定要踏上那條道路的渴望。哪怕我對那條道路並不了解,哪怕他們一直告訴我,那條道路極度危險。
超凡一詞,比財富、權利更加千百倍的吸引人。”
聽見這話,蘿拉不由得又扭頭看向了坐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關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以一個微笑,卻是沒想到蘿拉又扭過了頭。
就這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開口。
“你…就這麽想成為超凡?”
……
“貝倫·海森堡,我和你說話呢!”
“唔…”關曜一下被腦中的吼聲炸醒,晃了晃腦袋。“你問什麽?”
“你就這麽想成為超凡嗎?”蘿拉問到。
“一座從未見過的高山出現在了你的眼前,你總該想要去爬爬看的。”關曜想了想,疲憊的答到。
“我還有一點沒有告訴你。”蘿拉突然說到。
“什麽?”
“越是高等級的超凡者析出來的超凡特性,其汙染就越加的恐怖,那是一種高維對低維的直接打擊…”
“這是自然。”關曜點了點頭,他看這麽多小說,這種基本的邏輯還是理得清的。
“所以,我的超凡特性,你敢不敢吸收!”
……
盡管關曜對她的這個想法已經有過猜測,但當蘿拉真的將這話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滯了一拍。
“用一個四體的異魔來作為你超凡道路上的基石。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事。”
“我想並非是前無古人,而是前無活人。”關曜笑了一下,話頭卻是一轉,“為什麽不敢?”
“但條件是什麽!蘿拉,我們才認識多久呢。”
蘿拉笑了起來銀鈴般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響起,“為什麽…呵呵,反正我遲早都是死。這份超凡特性給那些不認識的家夥還不如送給你,這個理由,夠不夠?!
為什麽你們人類想事情,非得要個理由,講個邏輯。在我們的世界裡,很多事情便是想做就做,從心而來。
異魔總是天生便掌握著肉身體和以太體(情緒),你們人類踏入超凡的第一步為何非得是星光體(理性),我真是不理解。”
關曜苦笑了一下,半晌後才低低的說到,“蘿拉,謝謝你。”
他奮力抬起手摸了摸左臉上的傷疤,入手卻是一片僵硬,毫無肉體的柔軟。僅剩的右眼也是無比的疲憊,隻想沉沉的睡去。
可惜了,現在真想弄個鏡子,看看現在自己到底是一副什麽慘狀。
普通人的身體,真的太孱弱了。
黑暗視野也逐漸消散,或許是那點黑血提供的作用已經逐漸消散,
又或者是因為單純的…再看不清了。 只是,他的余光撇到在那屍體推車上,一道道黑光逐漸向上匯聚凝結成了一個純黑的,正跳動著,向下滴著濃稠黑血的心臟。
在那心臟凝結好的一瞬,它一下飛射入關曜身體之中。
“冥想,將自己想象為一個黃色的身體。那是星光體的顏色…”蘿拉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邊。
漸漸的,關曜好似又再次回到了那個在克勞德主教領導下進入的內心空間。
那個下半身為機械齒輪,上半身為他自己的面容的神像依舊矗立在他的對面。
只是,現在這個神像,周身都散發著黃色的熒光。
這是…主導理智的星光體。
同時,一個黑色的心臟在朝著神像的心口逐漸飄去,仿佛在為他安裝心臟一般。
伴隨著那黑色的心臟距離自我神像愈近,關曜的腦袋無由的湧出劇痛。耳邊開始出現陣陣的呢喃。
那是一種難以明析的呢喃,它似乎有著準確的意義,但又像是忽高忽低的強噪音,瘋狂的攻擊著他的理智。
同時,他也注意到這內心空間的周邊,出現了道道裂痕,空間碎片跌落,露出了外面不知是何的一片世界。
恍惚中,他好似透過裂縫,看見內心空間之外,有一隻隻詭異的視線朝他投來目光。
隻一眼…他便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可他越崩潰…越痛苦, 心臟向神像進發的速度就越慢,這內心空間的潰散就越快。
只有堅持住不崩潰…不失控…才能活下去。
他想起了布拉德對他說的話。
其實成功的方法很簡單。
唯“堅持”而已。
但凡你心中升起一絲自我懷疑,那下場,便是死亡……
外界,關曜已經滾在了地上,身體不斷的抽搐著,肌膚之下一塊塊血肉快速增生湧動,隨後又快速平複。
他的頭髮都舞動了起來,不斷的脫落下來在地上扭動著,好似要自己奔向遠方。
傷口處,一根根肉須湧出,好似要增長出什麽畸變的器官。一個個新生的眼球不斷從殘破的左眼眶中冒出來吊在一起,如同一串葡萄。
它們是某一段血肉、某一個器官新生的意識。它們渴望脫離這具軀體,在這種汙染之下,這具身體不再只有一個意識……
然而,這些低能意識的增生組織、觸須生得快、死得亦快,它們不斷的更迭著,爭奪著。
可最後,還是在關曜自己主體意識的堅持下,逐漸被消弭吸收……
不知過了多久,他增生的組織已經趨於平靜,臉上的傷疤也已經恢復,他的呼吸也逐漸平穩了下來。
裹屍布已經收回了蓋在他傷口上的布面,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袍子。
一片寂靜之中,他的左眼猛然睜開。
一個沒有眼白,虹膜為極致之黑,瞳孔猩紅的眼珠出現在眼眶之中,快速且無序的轉動著。
似乎在重新校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