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道路上，關曜倚在欄杆上，看著下方汙泥河道之中的一眾交錯跑動的身影。

　　他們脫去寬大的正裝，挽起褲腳踩在泥地之中，追逐著河道口一隻肥碩的老鼠。

　　“抓住它，抓住它，別讓它再跑到管道裡去了。”為首的一個大男孩焦急的喊到。

　　一鎊，夠這個六個人的小群體舒舒服服的過個兩天了。要知道他們一群人一天能賺到的錢還不及五先令。

　　自從六年前，城邦頒布了禁止濫用童工的法律後，他們這些流浪兒童便少有能找到工作的，又或者被欺騙成為了被黑心老板瘋狂壓榨的一員。

　　禁止濫用童工法律沒有足夠的社會保障制度作為背書，受傷的便是他們這些可憐的流浪兒。

　　十多分鍾後，他們便提著一根繩子從河道上爬了起來，繩子的另一頭，綁著一隻肥碩的老鼠。

　　男孩想要用自己的衣服擦一下繩子上面沾著的泥土，關曜卻直接將繩子接了過來，遞給了他一鎊。

　　“你有小刀嗎?”關曜問到。

　　“有的，先生。”男孩說到，然後跑到他放在欄杆上的正裝，從內襯小口袋裡面掏出一把小的彈簧刀。

　　關曜拿過刀，彈出刀片，將老鼠放在地上，一刀扎了進去。

　　他下手極重，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伴隨著老鼠的嘶鳴漸弱，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其屍體上緩緩飄出來縷縷白色的虛幻熒光。

　　“白色?！”

　　人類的靈魂碎片是藍色的，老鼠的是白色的。看來靈魂碎片還有不同的區分。之後還有許多可以開發的地方。

　　他看向一臉不解，圍在他身邊的一群小孩。用刀指著老鼠的屍體，“你們看得到這屍體上飄出來的東西嗎?”

　　聽到關曜的話，為首的男孩一臉疑惑，和同伴們交換了一下眼神。“有什麽嗎?”

　　“沒有。”

　　“沒看見啊！”

　　“先生，您是魔法師嗎?”男孩們七嘴八舌的問到。

　　關曜笑了一下，“我…不算魔法師吧。你們看不見便算了。只是這事情，不要給別人說。”

　　看到他這幅神秘的樣子，男孩們更加確信了關曜定然是一個隱藏在普通人中的魔法師，“好的，先生。”

　　“我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關曜點了點頭，然後手微微虛張，吸收了那老鼠的靈魂碎片。

　　下一刻，他的腦海中頓時閃耀過一段段記憶片段。

　　吃腐肉，抓飛蟲，在肮髒的管道中爬行。一瞬間，各種嗅覺記憶，味覺記憶朝著他襲來，令他的感官都產生了微微不適。

　　他閉著眼睛，將精力集中在消化這份“難啃”的骨頭上，仔細篩選著他需要的信息。不多時，一小份下水系統的地圖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是一個以河流管道口為出發點，向著四周擴散的地圖，其中除了人類存在的大型管道之外，還有著只有老鼠才能鑽進的小型管道的詳細路徑。

　　可行！

　　關曜嘴角微微翹起。

　　他實在是找不到拒絕布拉德的理由，所以他自然是想要參與到這次行動中的。

　　而且，在他可以吸收老鼠的靈魂碎片以獲得其記憶的前提下，他只要在下水道中多殺幾隻老鼠。說不定能直接獲得對方的地下動向，只要有合適的理由，便可以帶著布拉德和丹妮莉絲直搗黃龍府。

　　就像開了全圖掛一樣，當別的人還在找路時，他已經解鎖了全地圖。

　　他站起來，將染血的小刀還給了男孩，然後又拿出來一鎊，“去吃頓好的，然後記得——保密！”

　　男孩接過錢，腦袋抖得像篩糠子一樣，“好的，魔法師先生。”

　　“我們會保密的。”

　　“誰都知道我們少年幫是嘴最嚴的。”

　　“少年幫。”關曜念叨了一句，有點意思。隨即不再多言。

　　汽笛聲緩緩響起，城市鐵道列車從河邊的那一頭緩緩駛來，關曜微微招手，待列車停下來後走了上去……

　　中午，烈日高懸，鳶尾花街13號，聖堂，後方。

　　幽暗封閉的房間中並沒有接上煤氣管道，還在保留著傳統的燭火照明，來往的人總會帶起火焰，為這逼仄空間中的光明帶來顫動。

　　“隊長，他沒有來。”丹妮莉絲說到。

　　布拉德點了點頭，“無事。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講究風險預估，這種危險的事情不來很正常。”

　　“那如果他這次不來，你還會打算邀請他加入守夜人嗎?”丹妮莉絲好奇到。

　　“不會了。”布拉德搖搖頭，“如果他不來，那自然是聖堂更適合他。或許以後還能去秘大進修，反而更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咚咚！

　　敲門聲響起，一個修女走進來，“布拉德先生，丹妮莉絲小姐。有一個叫做貝倫·海森堡的先生在外面找你們。”

　　關曜並不清楚聖堂的克勞德主教對他也有招攬之心，若是知道。或許他現在不會出現在這裡。

　　布拉德聽見修女的話，臉上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好的，告訴他我們馬上就來。”

　　修女點了點頭，然後退出了房間。

　　布拉德擰上機械臂最後一顆螺母，然後抬起手臂，重重的握了握拳。

　　一時間，金鐵相撞的悶響在房間中回蕩了起來。

　　他看向丹妮莉絲，“準備好了嗎?”

　　丹妮莉絲點點頭，然後拿起一個小包。與布拉德走出了房間。

　　聖堂，大廳。

　　關曜坐在椅子上，看著來往希望尋求救贖的人們。

　　此時的他已經換了一身行頭，洛克的兩把槍均被他插在了腰側，被外套蓋住，隨時可以拔插。只是這樣一套著裝在這個天氣有些熱了。

　　他此時正看著克勞德主教在寬慰一位哭泣的婦女。

　　“蒸汽與機械之神會寬恕你的，主並不苛刻，祂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在塵世的歷練中找尋到自己的救贖。”

　　關曜皺了皺眉，“蒸汽與機械之神是什麽鬼?為什麽凌晨在這裡的時候克勞德主教不是這番說辭?”

　　寬慰了婦女一番後，穿著齒輪神袍的克勞德主教看到了坐著的關曜，走了過來行了一禮。

　　關曜回禮，正要問問克勞德主教自己對於聖堂的疑惑，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主教，海森堡先生決定與我們一起為城市消災解難。”丹妮莉絲俏皮的說到。

　　克勞德主教無奈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們便快快出發吧。”

　　關曜回頭，正好看見了丹妮莉絲和布拉德從側門出來，站在了他的側後方。

　　關曜打了個招呼，然後便被急不可耐的丹妮莉絲帶著走出了聖堂，登上了守夜人的馬車。

　　“為什麽主教對那個人說蒸汽與機械之神?這到底是聖堂還是教會?”一坐上馬車，關曜便問出了心中疑惑。

　　布拉德笑了笑，將一個護目鏡遞給了關曜。“這個護目鏡可以有效的抵禦超凡汙染。”

　　關曜接過護目鏡，然後布拉德反問了關曜一個問題。“貝倫，你覺得教會的作用是什麽?”

　　關曜想了一下，“給人活下去的希望，引導人向善。額，差不多是這麽個作用。”

　　布拉德點了點頭，“沒錯。教會存在的意義便是給予人信仰，讓人們在黑暗中依舊秉持本心，期盼光明，讓人們不會輕易墮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貝倫，你知道人類的歷史嗎?”

　　關曜點了點頭，洛克的記憶中有著很清晰的歷史。

　　“沒錯，在人類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許多人仿佛行屍走肉，沒有靈魂。他們只是單純的被本能驅使。甚至在異魔的蠱惑中，信仰邪神，曾多次導致人類族群分崩離析。”

　　“異魔?”關曜疑惑到。

　　布拉德點了點頭，“沒錯，信仰那些為人類帶來滅頂之災的高維生物的族群，我們統稱為異魔。他們與人類不同，各有各樣，大多是天生的超凡者。”

　　“他們也有別的族群嗎?生活在忒休斯之外的其他地方。”關曜問到。

　　“沒錯。這個世界還有著許多的種族。我們與其中一些是朋友，與其中一些又是死敵。不過他們與我們之間的區別便是——混亂。”

　　“混亂，是這個世界的主基調。秩序，只是人類內定的規則。”

　　“人類不能信仰那些神明，不然身體就會出現畸變失控，精神也會墮入深淵。”

　　“所以問題便出來了。可是在那個年代，人類的心靈中必須要有一個能夠支撐其靈魂的柱子。”

　　“就在這種背景下，聖堂出現了。”

　　“既然我們人類心中沒有柱子，又不能隨意的信仰那些名為神，實則是混亂恐怖的高維生物的家夥。那我們便自己杜撰一個神！”

　　“蒸汽與機械之神，便承載著這樣的使命出現了。”

　　“這個神並不真實存在。人類信仰祂並不會對身心帶來影響。同時教典的修訂，也指引了人類。”

　　布拉德說完，然後便看向了關曜，“這就是聖堂的歷史。”

　　關曜聽完布拉德的話，心中一片混亂，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緩緩點了點頭。“所以，為了讓人類免於被那些異神蠱惑腐化，人類杜撰了一個“安全的神明”。那麽問題就來了，為什麽昨天布拉德主教為我清除汙染的時候讓我信仰“自我”呢。”

　　布拉德神秘的笑了笑，“你都說了是涉及到超凡者。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只是現在不方便告知你。”

　　關曜點了點頭，然後布拉德又看向了他，“說回正題吧，你準備好了嗎?”

　　關曜將兩把槍掏出來，將護目鏡扣在額頭上，“這就是我全部的準備。”

　　“沒想到你還有齒輪魔紋槍，這價格可不低。”布拉德看見那把槍不由得感歎了一句。“我為你準備的槍在它面前就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他看向丹妮莉絲，後者打開櫃子，拿出一個盒子和兩個圓球。

　　“這個是帶有一定破魔屬性的穿透子彈。其實本來還有一些大規模的武器，但是考慮到是在下水道，有引起爆炸的可能，所以都不能使用。

　　子彈交給你，僅作為一個保險。如果爆發了戰鬥，我們會站在你面前。”布拉德說到。

　　然後丹妮莉絲又拿出來一個黑色的袍子，這袍子比巡夜人的袍子更黑，更厚重。

　　“按規矩來說，普通人是不能使用超凡物品的。不過考慮到你星靈體非常強健。所以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駕馭它。”

　　丹妮莉絲將袍子遞向關曜，“試一試吧。”

　　關曜站在車廂中，將袍子披在身上。布拉德在一旁對著他解釋到他的作用，“這件袍子叫做…”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和同樣面色突然不正常的丹妮莉絲對視了一眼。

　　關曜套上袍子， 沒想到袍子的袖口，下擺都自動的轉化成了適合他的長度，變得非常貼身。

　　有點神奇，不愧是超凡物品！

　　關曜感歎了一句。隨後便注意到了布拉德和丹妮莉絲詭異的臉色。

　　“怎麽了嗎?”

　　布拉德無奈的笑了笑，“抱歉，是我考慮不周。額…我首先要說一句，這件事情純屬巧合。我們並沒有別的意思。”

　　關曜更疑惑了，這是什麽意思，當謎語人是吧。

　　布拉德緩緩開口，“這件袍子叫【貝倫的裹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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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詭異的沉默了下來。

　　布拉德尷尬的解釋到，“這件袍子的原主人叫做貝倫，原本是一位守夜人。在一次行動中，被闖入城中的異魔殺害。這件袍子吸收了他遺留出來的超凡特性，保護住了貝倫的遺體。”

　　“這名字…怎麽說呢，雖然我尊重為城市而獻身的人，但這樣的名字會不會太晦氣了……咳咳……”

　　關曜說著說著，身上的袍子突然猛然收緊，領子更是直接襲上了他的喉間。不過好在力氣不是很大，只是讓他嗆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感覺到這袍子只是有點生氣。

　　袍子也有情緒?！奇怪，這就是超凡物品嗎！

　　“……咳咳…我不說了好吧…我也叫貝倫……”關曜連忙伸手拍向了脖頸處的布料說到。

　　感受著逐漸松開的衣領，他緩了口氣，布拉德此時也從剛才的緊張中回過神來，無奈說到，“看吧，這個名字是他自己定的，怎麽說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