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望城,十字街頭,紛紛擾擾。
一位小吏走到了木牌子前,張貼朝廷最新頒布的告示。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閑暇之人一股腦地湊了過來,伸長脖子,盯著告示上的文字。
吵鬧了片刻,一人尖叫道:“有認字的嗎?來念念。”
“念念,念念!”
“你來念念唄!”一個車夫碰了碰一個文弱書生。
文弱書生臉上一紅,忙推辭道:“不行不行,距離太遠了,我看不見。”
“來來來”前方的婦人聞言,大臂一揮,騰出了一條道路,把那個柔弱的書聲推到了告示之前。
書生身子僵硬,臉憋得紫紅,聽著身後人們的攛掇,拚盡全力,低聲道:“我,我不認識字。”
“什麽?”不耐煩的人湊上去,拍了拍他的後腦杓,指著他的冠冕和背後的書箱,“你說你不認識字?”
“對!”文弱書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推開了眾人,不多時就沒了人影。
“切!”
“裝模作樣。”
一個官吏徐徐走來,身畔兩人齊齊抽出長劍,寒光凜凜,嚇得百姓們退避兩旁。
官吏清了清嗓子,雙手背後,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眾多黔首,道:“大家聽好了。”
“我大楚飽受北離兵危,既為大楚居民,當為國盡忠。因此,每家每戶出一個男子服兵役。若無男丁,付糧食兩鬥,絹布三尺以及若乾銀兩。”
“為什麽啊?”
“對啊,我們家就只剩下一個男人了。”
百姓們低聲嚷嚷抱怨,眾人一起時,聲音變得巨大,他們也都有了底氣,開始激情呐喊,表示自己的不滿。
“放肆!”官吏變了顏色,“七日後準備兵役!若有反抗,打入大牢!”
“啊?”
眾人叫苦連天。
“難不成,咱們是打了敗仗?”一人開口。
他的話宛若在人群中點了一個炸彈,被壓製下來的百姓們再度沸騰起來。
官吏變了顏色,指著人群,喝道:“何方宵小之徒?竟敢造謠,危害我大楚安定,有本事就站出來!”
“對啊,我聽說北邊有好多難民都來了。”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親戚在北邊的一個城邑,向來人跡罕至,這段時間突然出現了很多人。”
“果然啊,就是吃了敗仗,讓我們送死呢!”
“呸,混帳朝廷!”一人暗中道。
“大膽,大膽!”
官吏宛若癲狂。
兵敗之事,固然是上位者的謀劃,但失去的土地是實打實的,朝廷采取了嚴厲的封口政策。
泄露此事者雖不是他,但和他息息相關,若是傳出去,他的腦袋都難保了。
“散了,給我散了!若敢造謠,斬立決!”官吏怒吼。
一傳十,十傳百,楚皇在境內加重兵役以及兵敗之事傳入了千家萬戶。
江府
“江望笙接旨!”
年輕宦官小九親臨江府,見到青年出來,緩緩道:“陛下有令,你可見龍輦不跪,因此肅立接旨。”
“念!”江望笙面色有些冰冷。
年輕宦官眉頭一皺,雖不滿他的態度,但當務之急就是頒布楚皇的命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大楚受北離兵災威脅,大楚武林人人自危。江望笙身為大楚武林魁首,應一馬當先以做表率。”
“命你收拾一番,發動所有九品武者,
赴東方邊境,為我大楚士兵內力灌頂,增強國力,欽此!” 小九將聖旨合上,囑咐一聲:“雙手接旨!”
“我不接旨!”
年輕宦官小九臉色一變,“大膽江望笙!莫要以為你武功蓋世,就沒人鎮壓得了你。”
“你可以試試。”
年輕宦官眼中射出精芒,把聖旨收入袖中,已然有了動手之意。
江望笙抬頭望著天空,屈指一點,射向皇宮方向,喝了一聲:“散!”
白日轟雷,響徹天望。
太和殿無故震動起來,仿佛受了驚嚇的野貓。
年輕宦官臉色大變,失聲道:“怎麽可能?”
“回去告訴他,內力灌頂是捷徑,若是大規模舉行,有失天倫。”江望笙冷聲喝道。
年輕宦官悄然歎息,對著江望笙拱了拱手,飛身離去。
大理寺
黃夢覺走到了別逢君常待的小院。
別逢君站在竹子旁,小心翼翼地修建著竹葉。
“夢覺,來了。”別逢君呵呵一笑,像一個路邊慈祥的老頭。
“老大”黃夢覺喚了一聲。
別逢君回頭看向黃夢覺,眯著眼睛,微微點頭,“陳亦卿入京一戰,你受傷不輕,現在調養的怎麽樣了?”
“已經完全好了,內功還有所增長。”黃夢覺回答。
別逢君深吸一口氣,說:“如今我大理寺正是更新換代之際,可卻呈現出了青黃不接之象。年輕一代中,大理寺只有你和戚安南。”
“老大,您謬讚了。”黃夢覺淡然一笑。
別逢君道:“近日大楚動靜不小,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他盯著黃夢覺,“你的看法,我不要你父親的看法。”
“哦。”黃夢覺用腳蹭著地,自語:“朝會的內容我父親都不告訴我,所以我知道的比較少。但咱們動這麽大規模的兵役,是不是不太好啊?”
別逢君點頭道:“馬上就要秋收了,這個時間點,確實不妥善。”
“那為什麽......”
還未說完,別逢君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話語,道:“收成固然重要,但在陛下眼中,國土更加重要。”
“我給你介紹一下形勢啊。”
別逢君組織一番語言,道:“北邊,我們失去了很多的土地,但也換來了來之不易的和平,暫時維持了平衡。”
黃夢覺點了點頭,等待他的下語。
別逢君道:“現在問題是東方。北方現在只有神威天軍和部分虎賁軍鎮守,但東方......顧北棠率軍大舉侵犯,雖然守住了,但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所以,所以。”
別逢君抿了抿嘴,“所以想要挽回劣勢,武者的數量就很重要了。”
黃夢覺深以為然:“若軍隊中二品,三品的武者增多,肯定有利於戰場。”
“對,對!想要大規模增多武者,最好的辦法就是,就是內力灌頂,你知道嗎?”別逢君的肢體動作增加,引起了黃夢覺的懷疑。
“老大, 您想說什麽?”
“我是說,嗯...你和江望笙很熟,能不能說服他,讓他,讓他能帶著九品,去東方給士兵們,進行內力灌頂。”
說完後,別逢君心中暗罵楚皇。
黃夢覺露出危難之色,“這是他的自由,我怎麽干涉?您讓江叔叔說不就行了?或者讓陛下下旨。”
“唉,我和他接觸不多,但我清楚他的性格,吃軟不吃硬。陛下下旨,未必能讓他願意付出行動。”
別逢君見事情不成,繼續道:“這是一方面。現在,南方的問題,你知不知道?”
“您讓人給我送卷宗了。”
別逢君欣然一笑,“對。大理寺在南方的人已經準備行動了,但需要一個主導者。夢覺,我希望你能去。”
“我?”
別逢君道:“對。現在你辦案能力相當出色,但是對大局的掌控,和這些前輩比起來,差了不少,我希望你能去鍛煉一下。”
“行,我可以!”黃夢覺如斷冰切雪般堅定。
別逢君道:“江空流被陛下加封右都禦史,應該會和你一起起程,去南方辦事......你是九品,希望你能保護他的安全。”
“放心吧老大。”
“好,你再帶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去,有個照應。”
黃夢覺走後,別逢君舒了一口氣。
“怎麽?你緊張了?”
別逢君臉色鐵青,“只是忌憚罷了。”
“你會忌憚誰?”
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別逢君冷笑一聲,繼續修剪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