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譯聽祁國安說書冊中還有他的武功心得,心中根本沒有以前十幾年來,對武功的那種渴望,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涼。
這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蕭譯從祁國安彌留之際的言語,不難聽出,他與女兒失和,應該也是為了國事,所以他才有“不後……”的說法。
那種語境下,“後”字後面肯定跟的是個“悔”字,尤其見祁國安臉上神色安詳,帶著一絲滿足,這讓蕭譯內心更是五味雜成。
因為祁國安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以蕭譯如此廣博的見識,此刻也是空空洞洞,沒有答案。
只因在他的認知裡,自古以來,絕大多數的官員,本質上其實沒區別!
哪有什麽正義理念,多的只是黨爭,一切爭鬥其實都是出於黨同伐異罷了!
無非是看誰的手段更高明!
若真是這樣,可憐他這一縷忠魂了!
好在這一切,也不重要了,自己最後應承了他的請求,沒有讓他抱憾而終,對於他來說,或許是最後的一絲慰藉了吧!
清風徐來,帶著陣陣血腥、帶著蕭譯的思緒、也帶著忠臣魂魄,漸漸飄向了遠方。
蕭譯心念流轉,卻一直抱著祁國安的屍體,不停在輸著內力。
因為他內心希望這個人能活著,也知道似他這種武學高手生命力頑強,遠遠超於常人。
可先是覺得他已無呼氣,胸口的心停止了跳動,直到他的身子漸漸由熱變暖,由暖變涼。這才肯定,這位武學高手是真的死透了,他也盡力了。
蕭譯不禁長歎一口氣,喃喃道:“希望那個季寧真的是個好官,亦或是他真的可以搬倒奸賊,不辜負你這一腔熱血!
現在我給你找地安家,你就好好休息吧!國事永遠忙不完的!”
話音未落,驀地想起:“祁大人臨死前讓我不要動他的屍體,生怕給了繡衣衛線索。
可我若將其置之不顧,被野狗豺狼乃至於敵人損了他的屍身,這又於心何安?”
蕭譯原非遲疑不決之人,可今日面臨一生中最大的難題,竟不知如何決斷才好。
若埋了他的屍體,明知不妥;可就此一走了之,絕非為人之道,心下又是難安,也有失爺爺教誨。
正自這般思潮翻湧之時,忽聽得腦海中滴的一響。
【敢於以弱擊強,斬殺作奸犯科之輩,獲取聲望值200。救助忠義之士,得到其衷心認可,獎勵聲望值200】
這一下,直接讓蕭譯愣在了當場。
固然是獎勵太過豐厚,也是獎勵來的猝不及防!
他幫祁國安是因心中生出敬佩之心,沒想著要去達成某種目的。
這時才想到系統名為“懲奸除惡”,自己仿佛一直在“除惡”裡面徘徊,對“懲奸”一直沒有考慮過。
況且奸邪之徒為惡,危害本就更大。
而祁國安這等高手,無論身份地位,還是自身名望,都是以前所見之人無法比擬的,他既然對自己認可,那對自己所產生的聲望值自然就高的離譜,貌似也是理所應當!
但想到自己力所不敵之時,還曾生出一絲後悔之心,不禁有些慚愧。
看來還是老話講的好,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蕭譯既想通了這一節,如何處理祁國安的屍體,也就沒有什麽可糾結的了。
男子漢大丈夫,縱橫天下,自當無所畏懼!如今又有了這麽多聲望值可以利用,又怕得誰來?
天空“轟隆——”一聲巨響。
蕭譯抬頭一看,天空烏雲重重疊疊,這是快要下雨了。
遂將祁國安手裡的書冊,鄭重包在油紙之中,外面再裹以油布。
這些油紙油布本是祁國安用來包藏這些冊子的,可見他的重視。
蕭譯又用包裹外用的細繩好好地綁緊了,貼肉縛在腰間,也很是重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基本準則,蕭譯前世就能做到,何況現在!
蕭譯又在祁國安身上摸索了一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什麽東西,是留給家人的。
結果隻搜出了十來兩碎銀子,其他什麽也沒有,心下一歎:“這人心中看來只有大家,沒有小家。身居高位,家底卻如此寒磣。唉,這些銀子你就留著路上使吧!”。
遂又將銀子放在了祁國安懷裡,這才抱起他的屍身,四下尋找安葬之地。
行出一裡有余,忽聽得一陣人聲,遠遠就見五六名農夫拿著鋤頭農具,說說笑笑的走來,顯是因下雨也都急著回家了。
蕭譯知道自己懷抱屍體,與人打了照面,太過顯眼,必然不利。
急忙竄入山旁的長草之中,待那些農夫走過,這才又四下找尋。
幸好這裡荒僻,他兜兜轉轉,再沒遇上旁人,找了一處靠山近水的山坳,用長劍挖起坑來。
還沒等挖好,就大雨如注,這一下泥土松軟,挖坑也更容易了。
過了一會,挖好了坑,就將祁國安的屍首用土掩蓋了。
蕭譯本想立個標記,又怕留下線索,被繡衣衛偵知,讓其在泉下也不得安寧,隻得作罷。
只是跪在地上,拜了幾拜。
將祁國安給他磕的頭,全都還回去了,還多磕了三個,算是對他贈功之恩的報答。
這時天空雖然仍是烏雲密布,大雨傾盆,不知怎的,蕭譯的心中卻感到了一絲光明,十幾年來積壓在自己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不少。
但覺人生在世,行懲奸除惡、見義勇為之舉,無論是否艱險、是否有什麽收獲,的確有著難以言喻的快感!
或許這樣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風光無限,生趣無邊!
蕭譯神思回轉,想要提升實力,眼見大雨不停,想起適才看到一座小破廟,當即向那座廟趕去。
待他推門進去,便找了一處不漏雨的地方,盤膝而坐。這才打開系統面板。
【姓名:蕭譯
年齡:19
聲望值:402
心法:全真大道歌(小有成就)+
備注:‘大功告成’需威望值100
武技:松風劍法(初窺門徑)+
備注:‘小有成就’需聲望值30】
蕭譯眼神猛的一亮,“松風劍法”再次提升竟然只需要30聲望值,不是當初的50。
一尋思便恍然了,自己經過連番戰鬥,自行體悟後,熟練度有所提升,所以到小成,需要的聲望值也就減少了。
蕭譯當即將全真大道歌後面的“+”給點了。
丹田騰的升起一股熱氣,內息變的更為充盈,依著“全真大道歌”的心法運行起來,霎時間全身滾熱,衣服上的水氣也漸漸散發開來。
片刻之間,體內內息便如江河奔流,竟絲毫不用力氣,自然而然的運行周身各處竅穴,全身軟洋洋的,說不出的輕快舒暢。
蕭譯心中喜不自勝,在這之前他全神貫注地凝氣而行,陰脈中的內息,行到尾骨端的“尾閭穴”,想要上行一寸,也是極難。
而陽脈中的內息想要由“百會穴”急轉到口鼻之中的金鎖關,也即遇阻滯。
別說“泥丸頂上回旋急”了,便想要緩緩行上一寸,也是萬分艱難。哪有現在這樣內息遍走全身竅穴,也是毫無滯塞。
一時間心曠神怡,竟感到全身血液都暖將起來,又過一會兒,身子輕飄飄的,好似飽飲了烈酒一般。
又過一會,眼前一片光明,自覺精神勃勃,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
蕭譯心中想著:“我這全真大道歌功德圓滿了,正應了那句‘精氣充盈功行具,靈光照耀滿神京。金鎖關穿下鵲橋,重樓十二降宮室。”
蕭譯全身舒暢,竟不舍得收功,又驅動內息在奇經八脈遊走,每遊走一周,內息便增強一絲,周而複始,不停不歇。
蕭譯又不禁尋思:“我的內息能快速遊走全身,這掌管陰陽之海的任督二脈也肯定通了。”
一瞬間,蕭譯便明白了武學中的最大疑惑。
難怪多數武人根本不提修為境界,因為這壓根沒有意義!
功法威力有強弱之別,同樣打通任督二脈,效用自然也是天差地別。
縱然境界一樣,可功法效用不同,戰鬥力豈可同日而語?
依靠神照功、九陽神功等頂級功法打通的任督二脈,和全真大道歌等心法打通的經脈,內力運行速度及所蘊含的威力實際上根本沒有可比性!
這就是金系絕頂高手之間,年齡或許差了六七十歲,可最終的內力卻是一個檔次的原因之所在!
看來這所謂境界,也只能用來了解自身,其他的沒什麽用。
低境界的公平打死高境界也是常事!
想著又摸了摸腰間,想打開祁國安的武學心得,但一聽雨聲,覺得多有不便,還是等自己進城以後,再細細研讀了解,也不晚!
他心念轉動,眼見面板上的心法一欄。
【心法:全真大道歌(大功告成)+
備注:‘爐火純青’需聲望值150】
蕭譯眼見這“大功告成”後,還有爐火純青的層次。
心中略一思忖,自己內功大功告成,無異於常人四五十年之功,功力雖然未至爐火純青,也只是在內力的運用上有些許差距,相較而言,對實力影響不是太大。
現在還是提升一下劍法,再選上一門輕功身法,以前隻憑內力強行閃轉騰挪,對自己的實力也有所限制,只有讓自己從內力、身法、攻擊手段都沒了短板,這樣實力才會真正大幅度提高。
蕭譯當即又將“松風劍法”提升到了小成,而後又點到了大成,兩次花掉了130聲望值。
腦海中,也不知消化了多久。
再一看聲望值剩下了172。
便又花了20購買了“倒踩七疊雲”的輕功身法,從入門提升了大成,花掉了150。
這就讓他的聲望值只剩2了。
但蕭譯明白,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以他現在的內力,自行修煉也會很快將“松風劍法”與“倒踩七疊雲”修至爐火純青之境。
想著點開面板。
【姓名:蕭譯
年齡:19
聲望值:2
心法:全真大道歌(大功告成)+
備注:‘爐火純青’需聲望值150
武技:松風劍法(大功告成)+
備注:‘爐火純青’需聲望值100
身法:倒踩七疊雲(大功告成)+
備注:‘爐火純青’需聲望值100】
蕭譯見內功、劍法、身法提升到“爐火純青”所需要的聲望值竟然不同,但也不願深想。
當即睜開雙眼,躍起身來,抽出長劍,在破廟中施展起了松風劍法。
此刻的他,每一招施展出來,都好像浸潤幾十年的大宗匠一般,劍招隨心而發,信手拈來,劍力雄勁有威,帶著“哧哧”聲響。
尤其再配以內力、身法,出手之強,之快,與之前已是天壤之別!
蕭譯心中很是確定,若再遇上什麽李征、繡衣衛千戶趙佑亭之流,他們能在自己手上走上三招,都是他們本事大!
眼見天色已晚,廟外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小雨,蕭譯將長劍歸鞘,隨即出了廟門,踏入雨中,步履如飛。
……
就在蕭譯與繡衣衛交戰之時,隆福會總堂氣氛很是緊張。
花廳,四個人。
丁浩清、李征、喬盛雄、石鐵山。
因為李征回來,詳細說了他與蕭譯的交手過程,以及他的處置、猜測。
丁浩清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半響,緩緩開口道:“這事,李先生處置的很好。”
喬盛雄掃了一眼李征,哈哈一笑道:“那當然好了。
反正是咱技不如人,不管是離合宮還是黑雲寨那邊都有了交代,還能如何?
是吧,李先生?”
李征對於他的譏刺之言,面容冷峻,隻撥弄著手上折扇,一言不發。
丁浩清重重一放茶杯,凝聲道:“老二,李先生是敗了,可莫非你遇上那蕭譯,就能穩贏?”
喬盛雄表情一滯。
丁浩清又很是語重心長道:“二弟,我等一起共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不要因為李先生說你搞賭檔與青樓,手段不正,就一直耿耿於懷!”
喬盛雄很是不滿道:“大哥,這天下的賭檔青樓,哪家不是這個搞法?
憑什麽在他眼裡,就是手段不正了!”
丁浩清一擺手道:“好了,這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
我們兄弟在此開窯立舵,無非是混口飯吃,可本會現在的正經買賣也是不少,風評也是不錯,你何必老是盯著那點蠅頭小利?
切記,馬高蹬短,亦是常有!
總之,這事絕不可再做!”
喬盛雄隻得拱了拱手:“是,大哥!”
丁浩清又看向李征道:“李先生,我準備給雷威那老兒去封信,告知河內雙凶的死因,他們若是氣不過,本事夠大,就去找那蕭譯,跟咱們也沒關系!”
李征用扇頭敲了敲手掌,淡淡道:“黑雲寨在城中必有探子,或許這消息他已收到飛鴿傳書了!”
丁浩清微微一笑:“他收到是他收到,我送是我送,這不可同日而語哪!”
他說著又喝了一口茶,很是愜意。
李征眼神閃爍,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
石鐵山更是擊掌大笑道:“我明白了,雷威讓河內雙凶來惡心咱們,大哥寫封信過去,看他的老臉還往哪裡擱!
蕭譯不死,他還有什麽臉再向咱們伸爪子?若要去找蕭譯,天下之大,黑雲寨一輩子或許也找不到啊!哈哈……”
喬盛雄立馬跟了一句:“老大,不愧是老大,高明!”
李征微微一笑道:“最重要的就是,那婢女的主子,若在離合宮中很得看重,那麽黑雲寨也就有人替我們收拾了,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
丁浩清哈哈一笑:“知我者,李先生也!”
……
磨盤似的山道圍繞著亂石山,山上碉堡連雲,依著山形,互為屏障,端的氣象萬千。
這裡就是距離臨溪城百余裡的黑雲寨。
中堂兩隊精壯漢子,傲然挺立,黑衣黑褲,刀槍如雪。
正中的一把虎皮交椅,坐著一個精瘦老者,頜下微須,氣度威嚴,看來年約五旬,正是黑雲寨大寨主,有著“小雷神”之稱的雷威。
開口說道:“接飛鴿傳書,‘河內雙凶’死在了臨溪城,聽說還有關離合宮。
天兵,這兩人是你招攬來的,你怎麽看?”
說著看向他下首一個中年黃臉漢子。
天兵拱手道:“稟寨主,屬下安排‘河內雙凶’去臨溪城的目的,是在官道上搶劫過往客商,好讓貨商們覺得交給隆福會的保護費白交了,給丁浩清製造點麻煩。
屬下還曾千叮嚀萬囑咐二人,只在城外行劫,切不可入城,但是沒想到……”
雷威面色微慍,問道:“周順還則罷了,周逵是個什麽貨色,你不清楚?”
“是啊,馬老二,這一次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一個粗豪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見一個形狀魁梧的大漢,揭開虎帳,直闖進來。
他右手捧著一個大酒缸,金光燦然,想是黃銅做的,瞧那樣子,怕不下七八十斤,左手舉著一封書信。
漢子接著朗聲說道:“頂著我黑雲寨的名頭去找人麻煩,現在倒好,被一個名不見經轉的後生小子給滅了。”
說著揚了揚手裡的書信:“喏,丁浩清傳話送過來了,說對河內雙凶之死,實在深表歉意,可自家廟小,留不住大佛!只能看著凶手揚長而去!
呵呵,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咱的人就是給人“穿雲玉虎”漲威風去了!”
“砰——”
馬天兵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眼神中滿是忿忿,怒聲道:“楊建林,放你媽的屁!
老子全是為了山寨著想,想讓“河內雙凶”惡心惡心隆福會,丁浩清知道後,會找我們談判,正好與他談一下合作的事情。
誰曾想,這兩王八蛋不聽號令,又有一個愣小子非但不懂江湖規矩,還心狠手辣,不與我們溝通交涉,出手就殺人!
這事也出乎我的意料!
可你他媽的,有空在這說風涼話,不如去把丟掉的臉都找回來!
老子給你磕頭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