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越來越近,眾星捧月的那位欽差,竟然是披麻戴孝,人們更加疑惑了。你這是勞軍?
根本就是奔喪,還是加急的那種。
眼看到了近前,眾人不敢耽擱,一個個翻身下馬,加快腳步迎了上去,齊齊抱拳施禮,異口同聲:
“參見欽差大人。”
盧象升端坐在馬上,並未提及強搶民女一事,宣讀聖旨才是第一要務。
只是拱了拱手,對著吳阿衡說道:“總督大人客氣了,煩請頭前帶路,接旨後,你我二人再把酒言歡。”
兩人一個是宣大總督,一個是薊遼總督,防區相鄰,多有交集,自然是熟悉的很。又同領兵部尚書銜,品階不分高低。
不過盧象升現在是欽差,地位自然要高一些。
進入土堡,迎接聖旨的準備工作早就安排好了,排擺香案,儀式感賊強。
盧象升煞有介事地掏出聖旨,清了清嗓子,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頻年憂患,國力未充,致危召侮……故邊關吏士,無品高下,人賞白金一兩,欽此。”
一旁的王無咎是第一次聽到宣讀聖旨,很認真地學習了一把。洋洋灑灑近千字,有用的就一句話:每人賞賜白銀一兩,不分高低貴賤。
其他的字眼基本沒往耳朵裡進,估計是皇帝給邊關將士準備的雞湯。
待吳阿衡接旨後,一眾將領明白了,這回不是用那些酒肉打發他們,而是直接上乾貨。
用酒肉勞軍,基本上是裝裝樣子。百十車的慰勞品,不夠那些將官分的,根本輪不上普通士兵。
如今直接發銀子,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起身之後,一個個東張西望,側目觀瞧。周圍空蕩蕩的,人們踅摸半天,銀子呢?
四萬兩白銀,怎麽也得有二三十輛大車模樣,現在是一輛都沒有。
難道讓欽差大人截留了?
不應該呀,多少得讓我們這些人喝點湯吧。
不等眾人開口,盧象升說話了:“密雲總兵唐通何在?”
“末將在!”
聽到欽差點名,唐通即刻閃出人群,上前聽令。誰料盧象升衝著四喜使了個眼色厲聲道:
“拿下!”
沒等唐通反應過來,幾個侍衛快如閃電,一個鉤腿將他放到,雙臂被扭到背後,擺了個嘴啃泥的POSE。
唐通是總兵,乃是實際領兵的重要人物。萬沒想到,欽差居然拿他第一個開刀。
他拚命蠕動著那張啃著泥的嘴,妄圖據理力爭,無奈發出的只是嗚嗚聲。瞬間的功夫,變成了張不開嘴的粽子。
等眾將反應過來,吳阿衡剛想上前詢問,盧象升開口了。
“吳大人、鄧總監,先別急著問,本欽差請二位看一出好戲。”
說罷,讓四喜把土猴帶進了軍衙,好言安慰。
“別怕,所有的冤屈本欽差給你做主,先帶我們找到你姐姐。”
土猴點點頭,帶著幾人在軍衙裡繞來繞去,來到一間小院前,果然門口站著兩個侍衛,想要做出阻攔的樣子。
可看到來人氣勢洶洶,自己的主子也被五花大綁,伸手阻攔就是螳臂當車,有多快死多快。
立刻將伸出的胳膊改成了請進的手勢,滿臉堆笑,閃開了道路。
小院不大,只有兩間正房。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裡面隱約透出燭光。
推門而入,挑開通往裡屋的門簾,就見土炕上綁著一位姑娘,
旁邊還有個老媽子,嘴裡叨嘮著著什麽。 “姐!”
土猴一下子竄過去,抱著把那個姑娘放聲大哭。
看到此處,吳阿衡好像明白了什麽。
前面大堂裡接聖旨,後院裡綁著個大姑娘,這要是讓皇帝知道了,他都得跟著吃瓜撈兒。
轉身瞪著唐通,伸手扯下他嘴裡的破布,厲聲呵斥。
“這是你乾的?”
唐通支支吾吾,“屬下想到二位大人遠道而來,沒有什麽孝敬的,看到兩個女子姿色絕佳,打算讓她倆伺候。”
“啪”,一個大嘴巴子抽在唐通的臉上,血水隨著嘴角直往外冒。
可見吳阿衡真是氣急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把他和欽差拉下水,你乾脆說要孝敬皇帝得了,攀誣欽差也不看看時候。
他們這裡打得熱鬧,王無咎關心的重點並不在這裡,而是盯著剛剛松綁的姐姐,眼睛都直了。
絕品,正真的絕品!要是我,我也搶!
小姑娘長得太禍國殃民了。
剛剛松綁,梨花帶雨的臉上流露這恐懼和擔心。
頭髮蓬亂,衣衫破舊,依舊掩蓋不住她的俏麗。
一張有若雕刻般的線條勾勒出充滿柔和質感的臉,優雅裡又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媚惑。
兩隻眼睛就象秋天的湖水,在微風的吹佛下,不時泛起無數美麗的漣漪,水汪汪的,隨便向人飄那麽一眼,讓人浮想聯翩。
這才十三歲,要是再長大些, 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絕對和大明豔後有一拚。
直到盧象升將他扯出小院,依舊心神不定。“盧大人,這事兒你就不管了?”
“我們是來勞軍的,不是來審案的,自然是交給吳總督處理。這個品階的官員,需要刑部和大理寺出面。”
“你就不怕他們官官相護,再把那妹子糟蹋了?”
看著心神不定的少年,盧象升好像明白了什麽。也是,這孩子都十四了,到了好奇女人的年齡。
他罕見地露出一種怪異笑容,“怎麽,你擔心了?”
少年沒有吱聲,依舊在向亮著燭光的小屋張望。
腦子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個聲音: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用力咬了咬舌尖,跟著盧大人走向前院。
宴席已經擺好,出了這樣的事情,往日的寒暄不見了。
大夥只有一個想法:銀子呢?
落座之後,將士們發覺有些異樣。原以為欽差身旁的少年只是個跟班,不想在主桌的位置,竟然比薊遼總督吳阿衡和監軍鄧希詔都要高。
經過介紹,大夥才知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少年天才。
十歲秀才,十三歲中舉,皇后的禦兒乾殿下,太子伴讀外加乾哥哥。
盡管沒有品級,坐在盧象升的左手位置確是理所應當,誰讓人家是鍍金的呢。
宴會開始,吳阿衡起身:首先代表邊關將士……
緊接著盧象升站起來:受聖天子之托……
一套富有莊嚴的片湯話之後,就該王無咎解釋銀子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