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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滅!》有得選
  那是個很長很長的夢,張明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醒過來。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隻過了一小會兒。他掙扎著睜開自己的眼睛,眼前只看得到凹凸不平的石壁。疼痛感與疲憊感鋪天蓋地的向他湧來,令他再次感到眩暈。躺了不大一會兒,他便適應了這種感覺,適應了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

  張明掙扎的坐起來,只看到火堆旁段衝抱著自己的腦袋坐著不動,在段衝的身前,趴著一個人,那人是王保。

  “怎麽回事。”

  段衝聽到聲音後猛地抬起了頭,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張明的跟前,他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剛哭過,手上臉上以及身上沾了很多血。

  “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段衝搖晃著張明的身子,臉上是一種極端的恐懼,那雙眼睛空洞無比,像是看著張明,也仿佛什麽都沒有看。

  張明被搖了幾下,幾乎又要暈過去,“怎麽了,你慢慢說。”

  “王保他要死了,你快救救他,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現在就死。”淚水從段衝的眼睛流了出來,很快他便察覺到了淚水,像是感到不可思議般,他嚇了一大跳,隨後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場面變得有些詭異。

  “瑪爾斯呢?怎麽回事。”記憶在張明的腦海中複蘇了,他看了看洞外,天色已晚,看起來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

  “走了。”段衝的語氣平緩了許多,“我稍後慢慢說給你,你先救救王保吧,他傷的很重,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下去。”

  “你扶我過去。”

  張明艱難的到了王保的跟前,地上流了大量的血,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王保的左肩胛骨一直到右邊腰部,張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看到那攤血時,他便明白王保可能活不下去了。他看了眼段衝,段衝低著頭蹲在地上,手裡拿了根小木棍在地上不停的擺弄著。

  “他沒救了。”張明搖了搖頭。

  四個小時前,在張明昏倒後,瑪爾斯突然加快速度,朝著洞口撲過來。好像有一陣猛烈的風吹進了山洞裡,段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的往後退著。但下一瞬間,他看到王保扔了手中的那段短小的槍尖,從張明的手中拿過了那把鋼劍衝了出去。

  王保是如此的恐懼,又是如此的決絕,那一瞬間他甚至得到了一絲的解脫。瑪爾斯無聲的跑來,王保把劍朝前面猛地一刺,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嘶吼。但那劍刺了個空,他自己的身子也因此失去了平衡。那瑪爾斯只是輕輕的扭動著身子,輕而易舉的繞到了王保側面,舉起爪子抓在王保的背上。王保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隻一個照面,王保便輸了,他什麽也保護不了。

  “不!”段衝的瞳孔急劇的放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

  王保摔在地上,背後的傷口在那一瞬間竟然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他隻覺皮肉松了一下,一些暖暖的東西流了出來,他想爬起來,但被瑪爾斯踩在腳下。瑪爾斯低下自己的腦袋嗅了嗅王保的身子,從上到下,從頭到腳,短短的幾秒鍾是何等的漫長,仿佛過了幾十年的光景。

  “衝,快跑,快跑。”他拚命喊著。

  段衝縮在洞口內渾身顫抖,雙腿發軟,但他明白,此刻也許是自己唯一的逃生機會。冷靜,冷靜,冷靜,段衝不斷地告訴自己,他不停的做著深呼吸,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那段從洞內走到洞口的路只有幾米,段衝輕輕的走著,生怕驚動了瑪爾斯。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一如兩顆碩大的鈴鐺。瑪爾斯對王保做了什麽他並不知道,只是看到王保被瑪爾斯踩在腳下。  即將走出洞口時,那顆毛茸茸的頭突然扭了過來,血紅的小眼睛裡冒著凶光,它盯著段衝的眼睛,一時間令段衝難以呼吸。那雙眼睛像閃閃發光的寶石。這讓段衝突然想起秦桑有一根項鏈,一條純銀打造的項鏈,底下掛著一顆血紅色的寶石,據秦桑講這是轉運珠,可以讓人交到好運。段衝不知為何會想到秦桑的項鏈,他的大腦拚命旋轉著,用余光去觀察四周的一切東西,當他第二次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了,“為什麽一定要讓我死!”他在心裡歇斯底裡的喊叫著,表情卻平淡如水。

  短短幾秒鍾的對視像是過了千百年,可下一瞬間,那隻瑪爾斯竟然跑開了,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朝著與洞口相反的地方跑去了。段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幾乎濕透了,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一直過了十幾分鍾,他才意識到王保還在外面躺著,不知是死是活。

  段衝走出洞口,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扔下兩個人就這麽逃走,那隻瑪爾斯不知何時會再回來,屆時自己依舊難逃一死。但在看到王保微微抽搐的身子之後,他的心軟了。他用力的拖著王保,把他拖進了洞口,移動過程中,王保的傷口再次流出了大量的血,讓本就奄奄一息的王保差點斷氣。

  聽了段衝的話,張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看著王保,眼中滿是惋惜。

  “喂,張,張大哥。”段衝支支吾吾的問道,“你知道怎麽回去嗎?”

  “什麽?”

  “回烏恆城!”

  “可是任務還沒結束,我們應該去佰韃峽谷。”張明若無其事的說到,仿佛這就是他這一生裡最應該做的一件事。

  “可是,我想。”段衝看向王保,“我想帶他回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不想把他留在這冷冰冰的地方。”

  段衝的話讓張明有些動容,他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白楊樹上有我們來時的標記。”這種記號只有非常輕微的一道橫線,是探險隊的戰士們才知道的事情,當然這是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有人當逃兵。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張明從段衝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狡黠,他頓感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張大哥。”段衝很快便收起了那私不易察覺的狡黠,可一旦人有了小心思,他便會跟周圍的環境有種連接,使這種小心思無可遁跡,但段衝隱藏的很好,“你受了這麽重的傷。要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張明的眼中充滿了堅定,“我回不去了。”

  他抬起自己那空蕩蕩的右手,神色茫然,“我失去資格了。”傷口因長時間未處理已經開始大面積腐爛,散發出惡臭。張明似乎毫不在乎,很快他又跟想起什麽似的說道,“倒是真需要你幫個忙。”

  “什麽?”

  張明揚起脖子,左手從脖子上拽掉了一個小小的吊墜,看到這塊吊墜,他的眼睛也變得溫柔了,“把這個,給我孩子。算著時間,過完今年他就該出生了吧。”張明用手緊緊地握著吊墜,幾秒鍾後,他把吊墜給了段衝。

  一塊小巧的純玉吊墜,看起來並不昂貴,但雕的很細致,一隻展翅翱翔的鳥兒,是什麽鳥兒段衝並未見過,“這是什麽鳥?”他隨後問。

  “海鷗。象征著……”張明沉思了一下,“自由。”

  段衝看著張明的臉,突然笑了起來,“自由?人類哪有什麽自由可言。你也希望你孩子像你一樣,被瑪爾斯搞死嗎?”

  張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了起來,他下定了決心問出了這個問題:“你把誰殺了?”

  空氣突然靜止了,段衝冷冰冰的看著張明,他站了起來,有些吃驚,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張明,幾秒鍾後他又笑了起來,“艾譚。”

  像是一道驚雷劈中了張明,讓他覺得難以呼吸,眼前那張消瘦的臉突然在他心裡明亮了起來,“你是段龍的弟弟?”

  “是。”段中微微的抬起臉,蔑視的看著張明。

  七年前段龍所在的那支探險隊,張明也是其中之一,過往的記憶浮現在張明的腦海裡,至今讓他感到憤怒,“你哥哥是個魔鬼。”

  “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張明仰著臉看著段衝的眼睛,“但我很負責的告訴你,段龍該死。”

  “住嘴!”段衝歇斯底裡的吼道,“你有什麽資格!”

  “對,我沒有資格。”張明閉上眼睛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資格。”

  似乎是觸動了段衝的笑點,他突然笑了起來。段衝蹲下身子,眼睛與張明平視,他把海鷗吊墜放在張明的眼前晃了晃,臉上露出憐憫的表情,“這麽認真幹嘛,你還請我給你帶吊墜呢?這點小忙,我還是會幫的。張明啊張明,你說你死了,你孩子老婆會怎麽樣?”

  “他們怎樣與我無關了。”

  “是啊,你們可以一死了之,什麽事兒都不用管了,可是啊,我是個好心腸的人,我會回去告訴他們,你是多麽的光榮,多麽英勇的死在了瑪爾斯的爪牙之下,我會每天都跟你孩子講你是多麽的好,人民的英雄。”段衝宛如說著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至於這個吊墜,我當然會帶給你兒子,親手給他帶上,告訴他你父親是多麽希望你能走出烏恆城,多麽希望你能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張明臉色陰沉,從段衝的話裡,他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惡意。

  “你孩子會成為一個有責任心的人,像你一樣。”段衝指了指張明的鼻子,“對,像你一樣,一個好人,一個有仇必報的人。這樣他就會生活在仇恨之中,從小就生活在仇恨之中,僅僅是為了仇恨而活著,就像前半生的我一樣。”

  段衝坐在地上笑了起來,他低著頭一邊笑一邊不斷喃喃著‘像我一樣。’他的肩膀上下劇烈的抖動著,足足有半分鍾,他突然又抬起了頭,看著張明的臉。張明覺得段衝很不正常,因為那張臉上這會兒掛滿了淚水。

  “生活在,仇恨之中,就與世間一切的美好——無關啦。”

  “你陷得太深了。”張明道,“孩子,你還有機會,大家會原諒你的。”

  張明略帶憐憫的眼神和語氣深深的刺痛了段衝的心,段衝覺得張明應該會害怕,會痛苦,會求著他不要讓他這麽做,可想象中的張明並不存在,眼前的張明在他說完這番話後又重新變得平靜。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他媽的這麽高尚!”段衝一把撲到張明的身上,用那雙手死死的掐著張明的脖子,“為什麽,為什麽,告訴我,你知道你兒子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人麽?像我一樣的爛人,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每走一步,我都要蹲下來吐很久很久,因為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

  彌留之際,張明又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茫然的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街上飄浮著一股臭味兒,一陣風吹過,塵土飛揚,在塵土裡,有個白胡子白頭髮的老人,他身上頭上還有胡子上的小鈴鐺隨著風兒叮當作響,“去做人們的戰士。”老人說。

  ‘自己做到了嗎?’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只是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困擾著他,縱觀他的一生,十八歲正式加入探險隊,在那之前,是瘋狂的訓練,烏恆城的每一條街道都灑滿了他的汗水,他的個頭依然不大,卻成了探險隊的一把好手。二十年來,他參與過上百次探險,多少次命懸一線,多少次死裡逃生,都拜托了兒時的那一句話,“去做人們的戰士。”這句話給了他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一次次的活了下來。

  只是今天,自己就要死了,張明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強烈的求生欲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看到王保和段衝被瑪爾斯追的時候嗎?算了,張明再懶得想什麽了,就這樣吧,我已是人們的戰士了,問心無愧。

  “去做人們的戰士。這是你一生的宿命,就差一點兒了。”

  張明猛地回到了現實,段衝依舊緊緊的掐著他的脖子。張明覺得自己這會兒舌頭一定都縮不回去了,他抬起左手,一把扯開段衝的手,來不及大口呼吸幾下,他此刻急於說出那句話。

  “有得選,有得選。”

  段衝瞪大了眼睛看著張明,張明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一動不動了,他把手放到張明的鼻子前,沒有氣息。火光下,段衝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次沒有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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