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平安度過末日的塞倫斯·亞伯拉罕站在埋葬著在末日中做出貢獻的非凡者們的墓地中央，準會想起來他在紅水晶房中將自己特製的胸針解下重新介紹自己的那個下午。

　　那時的廷根還是大學之城，全魯恩出名的霍伊大學和廷根大學坐落於此，此外還有不少學院在這裡供平民入讀。塔索克河靜靜流淌穿過整個廷根市，將水源送到“希望之地”貝克蘭德。沿河房屋林立，一座座房子錯落有致地建在那裡，房屋上的煙囪冒著煙，煙順著風被帶走。城市中市民們按部就班的生活，仿佛這樣的生活能過一生。

　　塞倫斯就在一個明媚的春天裡帶著他的朋友卡帝爾萊特·洛厄爾，在一個尋常的中午從車站落地到達廷根。兩人都帶著一些常用的物品，放在一隻行李箱拎著也算方便。

　　“說實話，你隨手傳送就能到達目的地，我不太明白這次你居然決定坐蒸汽列車過來廷根。”卡帝爾疑惑問道，然後扯了扯嘴角，可是有些不自然。

　　“但卡帝爾，在一個美妙的上午若是同你出行還需要用能力的話，這是對你和今日這份好天氣的怠慢。”塞倫斯慢悠悠回答，“雖然我得承認你可不像你的外貌這樣。”他們一邊說著一邊走出車站門口。在走出門檻的一刹那，他們不可避免地被正午的陽光閃耀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塞倫斯·斯特裡克蘭·布恩迪亞，你可能需要我到你的夢境去看看你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一般情況下，塞倫斯每過幾十年都會使用假身份來掩蓋自己過分被歷史學家們關注的姓氏。此時也不例外，這次就是在假名後綴再添了一個姓氏布恩迪亞。這個姓氏出自《百年孤獨》，這是某天塞倫斯突然回想起自己看過的書籍從記憶中跳出來的一個姓氏。

　　“在想你。還有，你這麽隨便喊我全名，是想證明你喜歡我嗎?”塞倫斯故作輕佻地回答。

　　卡帝爾被這人不要臉的話語衝擊，深知要是讓他繼續說下去油估計能榨兩斤，隨口岔開了話題。

　　“哎，黑夜的大主教因斯·讚格威爾叛逃了，一個晉升失敗的序列五……扮演法好像確實一直沒有公布給值夜者系統……似乎知道的都簽了保密協議，很難說讓他們知道。看來聖賽琳娜的骨灰要遭難了。”塞倫斯隨口說著，“說起來好久沒見到羅塞爾了，不知道他在幹嘛。還好當初勸到他不去月亮了……哎。”

　　“月亮上面到底有什麽。”卡帝爾一直知道這個月亮有問題，這根本不是他們以前看到過的那個月亮。

　　“鬼！”塞倫斯嗤笑一聲。

　　卡帝爾從這短短一個字中聽出了塞倫斯對月亮上的不可名狀的討厭。

　　塞倫斯這次出行難得用回原本的相貌，藍黑色齊肩長發被他用皮筋扎了起來。一雙蔚藍色眸子泛著笑意，簡單的白襯衫搭黑西褲，普藍色風衣當做外套穿著，上面別著一個不知名植物的金色胸針。他長著典型的因蒂斯花花公子樣，架在鼻梁上的帶鏈條的金絲眼鏡生生讓他帶了斯文敗類的氣質。魯恩紳士們常戴的半高絲綢禮帽此刻也正戴在他的頭上。

　　在他身邊的卡帝爾有著一頭淺金色直長發，發尾有一點黑色，一雙深褐色眼睛卻有點空茫，一身黑色修身長裙，手上帶著黑手套，右手食指上戴著一個簡樸的紅寶石戒指，這樣的戒指塞倫斯手上也有相似的，只不過那個寶石換成了藍寶石。

　　魯恩王國雖然相較於因蒂斯王國來說相當保守，

但對於自由戀愛並沒有多加限制。人們也樂見其成看到結伴而行的男男女女。　　由於他們相貌相當不錯，一時過路的那些女士將目光都投射到這邊來，塞倫斯不動聲色地握住卡帝爾的手，像是默認女士們的猜想。這倒是讓關注這一邊本想上來搭訕的少女失落地走開了。看到塞倫斯的動作後，女士們認為他們顯然是一對戀人或者是未婚夫妻。於是她們都向塞倫斯投了一個善意的笑容表示祝福，然後再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殊不知這正是塞倫斯想看到的，出發前他和卡帝爾商定假扮戀人，在從前，他們已經無數次合作過了。甚至在久遠的第一紀以前的舊日時代，他們甚至用著情侶頭像連著情侶標識擋過一眾桃花。

　　卡帝爾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沒有松開，他思考了一下忽然想到塞倫斯能否記住他的全名。畢竟他每一次出來都會換一個名字，這次也不例外。

　　“你還記得我的全名嗎?”卡帝爾低聲問。

　　塞倫斯愣了一下笑道:“當然記得。卡帝爾萊特·洛厄爾。你很喜歡萊特這個名。”

　　卡帝爾不說話了，他不太記得這個。對於他而言過往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憶起一些重要的事情，通過塞倫斯的講述所窺見的過去如同隔了霧讓他熟悉又陌生。但他樂意聽著，聽著塞倫斯翻來覆去地一遍遍講著他們回憶，如同生怕遺忘又過於懷念那段時光的老人。

　　“或許我們應該在這裡租下一棟房子，你覺得呢?畢竟我們可能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卡帝爾被塞倫斯牽著手，跟著他的腳步一邊說著。

　　“我也是這麽想的，住賓館半年倒不如殺了我比較痛快。那麽，我們先去廷根市改善住房公司看看?”

　　兩人從走出車站門後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聊著也決定了準備租一棟房屋，當然，錢是塞倫斯出。於是他們準備好了零散的錢，停下腳步站在路邊等待著。當公共馬車來臨，他們坐到靠邊的空位上。

　　此時公共馬車上人不算多，他們坐下後，塞倫斯向卡帝爾低聲吐槽魯恩這爛到爆的貨幣系統，卡帝爾對此深表同意。

　　公共馬車盡職地將他們送到廷根市改善住房公司門口，他們走進去發現前台的女士正招待著一戶人家。所幸不需要等太久，那戶人家就由別的工作人員帶離去看房子。那戶人家走開之後，塞倫斯走向前詢問近期可以出租的房屋。

　　事實上他不太在意租哪棟房子，他們此次是因為密修會售賣一批古籍誤賣《安提戈努斯筆記》，一路追蹤到《安提戈努斯筆記》來到了廷根並得知被人買下。原本這個事情他並不打算關注，可後來收到了黑夜神諭指示——該死，他可是無神信仰者，雖然是曾經在值夜者工作過並且兢兢業業處理了不少案件後光榮退休——還是咬咬牙決定追蹤這批古籍中的《安提戈努斯筆記》。計劃的齒輪已經鑲嵌在它該到的地方，剩下來就是看結果。

　　“如果您喜歡聯排的話，或許水仙花街2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然，聯排房屋還有兩處，一處在東區，一處在北區。”

　　前台仍在介紹著，卡帝爾走到塞倫斯跟前來看房屋，塞倫斯靈性直覺一動，借著卡帝爾遮擋到一部分自己的身體，塞倫斯迅速做了一次佔卜。

　　“有獨棟房屋租賃嗎?”

　　塞倫斯扯扯嘴角，看著佔卜的結果表示肯定，想到自己剛剛佔卜的語句是北區是否適合居住歎氣一聲。他再思考著廷根值夜者似乎在管廷根的北區，如果出了意外或許也比較好趕去幫忙，如果是那樣的話，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地方。這時前台翻過一頁頁介紹到獨棟出租一一介紹。

　　“香檳街9號正是獨棟房屋，可出租一年、兩年或者三年，每周租金16蘇勒3便士。先生您可以跟隨我去看一看是否合適。香檳街離這裡不算太遠，我們可以走路過去。”

　　“你覺得呢?”

　　塞倫斯根據先前的了解，香檳街正是值夜者管轄地帶，走過去滿意笑道:“當然可以，現在就可以定下了。”

　　“好吧，如果你已經決定好了。”卡帝爾聳聳肩，“不過我們也許應該先看看他的房屋結構。”

　　工作人員帶領著他們到達香檳街9號，拿著一大串鑰匙在翻找一條適合的大門鑰匙打開。工作人員帶著他們走進香檳街9號，裡面的家具等等大件物品正被一塊塊白布妥善蓋好，避免積灰損壞物品。

　　“先生、女士，請看看這座房子。一共兩層，樓上六個房間，三個盥洗室，一個大陽台，樓下一個餐廳，一個客廳，一個廚房，一個盥洗室，一間客房，一間書房。主臥在樓上的最盡頭處，這可以稍後再去看每間房間。唔……我想，像您這樣一位紳士一定希望擁有一間書房——這間屋子正巧就有。”工作人員熱情的帶他們走過每一處介紹著，“一周的租金是16蘇勒3便士——這絕對是一個非常公道的價格。不過，如果先生女士們對這間房子不太滿意，在附近仍有幾間正需要住戶的獨棟房屋。”

　　卡帝爾帶著溫和的笑容說:“不——這非常適合，我想我們住在這裡也會非常愉快的。是吧?”他側過頭去看塞倫斯，後者點頭表示同意。於是他們回到廷根市改善房屋居住公司簽好了一年的合同，辦好了相關手續住進香檳街9號。

　　塞倫斯現在的身份是小說家，而卡帝爾則是畫家。本來塞倫斯打算作弊去當專攻第四紀歷史的歷史學家，想到歷史學家似乎很難到處跑最後還是決定了是自由職業。幸運的是，偶爾他和卡帝爾用著舊日知識作弊寫新文畫畫也無人察覺。不過，當他們看到許多從前看過的名著作者都變成了羅塞爾·古斯塔夫時，他們只能慶幸當年讓羅塞爾做文抄公的時候給他們一條活路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畢竟《羅塞爾語錄》真的很出名。

　　他們在獲得了香檳街9號的鑰匙後，本著不想自己動手的想法，走過去到廷根市幫助家庭仆人協會雇傭雜活女仆來清潔全屋衛生。在雜活女仆過去清潔房屋的時候，他們走到街上購買需要的一些日用品。

　　坦白的說，塞倫斯根本不擔心雜活女仆偷東西，一是那裡是先前無人居住的地方，二是就算真做了什麽塞倫斯也能找到她勸人向上。

　　而等到他們滿載而歸時，雜活女仆們已經離開了香檳街9號，留下了一個雖然有點空但乾淨的屋子。卡帝爾正將剛剛在哈羅德百貨商店買到的東西一件件擺好，塞倫斯反倒是蹲客廳桌子旁，手上在拿著一塊木板和刻刀在試圖做些什麽。

　　“你可以待會再處理那塊木板嗎?”卡帝爾看著一籌莫展的塞倫斯笑道，“你蹲在那裡就算再呆一百年，你也想不出花。”

　　塞倫斯聽到這話隻好將東西放下走到卡帝爾身邊幫忙放好物品給屋子做裝飾。等到這些小物品都放到了它們該去的地方，兩個人不由得還是舒了一口氣。這時，卡帝爾看到了還靜靜躺在客廳桌面上的木板和刻刀，指了指它們。

　　“你對這塊木板有什麽想法嗎?”

　　“我想刻點什麽放到門口。”塞倫斯聳聳肩，“但是我並沒有想到要刻什麽——”他走到沙發上癱著拖長著尾音說話。

　　卡帝爾坐到他旁邊盯著那塊木板思索好一會沒有說話。忽然塞倫斯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坐直了伸手去拿木板，卡帝爾這才回神。

　　“嗯……爛柯吧，怎麽樣?”塞倫斯握著刻刀在木板上輕輕劃著，“我們都只是爛柯人。而且，刻點中文在外面掛著，應該只是以為我們是羅塞爾的忠實擁簇。”

　　“那還得寫一句英文上去。”卡帝爾補充，“我們可不知道下來的會是什麽國籍的，寫的簡單的跟著刻在上面掛著吧。”

　　在任務開始前，塞倫斯接到黑夜女神的神諭時，黑夜女神曾提到末日時間將至，最後一個源堡投放者即將落地。他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祂在用威脅的手段來讓自己完成那份交易。神靈的幫助總是會有代價的，可是他覺得這很值得，因為他將卡帝爾帶出來了。

　　聽到“下來的”這麽些字眼，塞倫斯明顯停頓了一下，卡帝爾只是當他在思考。塞倫斯停頓的那一刹那，想到他和黑夜女神的對話，眼神暗了暗，開口回答了卡帝爾的話:“Hello world.”

　　“可行！”卡帝爾表示了自己的同意，“誰寫字?”

　　塞倫斯愉悅起來:“我去寫我來刻！”

　　於是木板上的內容就這麽被定了下來。第二天下午，一塊刻著字的木板掛在了香檳街9號的門口。無人在意這塊木板，這是守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