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況還算是···挺,意外的。”送走老魯以後,陳言坐回桌子前,手上不斷翻轉著便簽本。
“暫時也看不出有什麽危險···但也不能確定,奈亞忽悠我簽合同之前也很正常。”陳言想起了之前坐車來時,白大叔意味深長的提醒,又攤開了手上的便簽,看著第一條,面色有些複雜,心說確實是不要追究房客們什麽時候會出現,看樣子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
陳言突然想起來,既然現在明顯已經有人住了···那表格需不需要改?
“老魯說過他在108來著···”陳言拉開抽屜。
此時抽屜已經空無一物,深處不正常的黑暗就像是連通著某個幽深的洞穴,映入目光的瞬間就帶來一種腐水般的陰冷。
“哦靠。”陳言嚇得手一哆嗦,趕忙用力把抽屜扣回去“生活處處有驚嚇是吧···”
“這就沒得改了對吧···”陳言這才反應過來“哦,怪不得第五條說了當時而不是當天的使用情況。”
他決定不再深究這件事,而且除非有特殊情況,不然每次巡邏的時候查了就跑,哪怕是他剛看過的房間電閘亮了,他也當沒看見。
摸魚,摸魚,能摸就摸。
他又過了一遍那張提示,突然覺得最後一條提示裡,透出了意味深長的感覺。
7.你為什麽是維護,不是調查?
前幾條雖然也是很重要的提醒,但更像是規章制度,但這條提示的口吻和其他幾條不一樣,它有些像是忠告或者提醒,就和白大叔跟他聊天時候差不多的口吻。
什麽叫不是調查。
還是說,是不“要”調查?
陳言抓了抓頭髮,許久沒有動作。
快要五點半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陳言打開門,下一秒手裡就被老魯塞了個小馬扎。
“馬上出鍋了,”老魯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今個天氣不錯,咱在外頭坐坐,你先找個位置把馬扎撂下,然後來我屋裡頭搬桌子和碗。”
陳言還是沒有習慣老魯這種直接的風格,又愣了一下才道:“哦哦好。”
走出公寓樓門,陳言環視了一圈,在臨近的樹下放下了手上的馬扎,抬起頭看了看金紅交加的陽光和晚霞,突然感覺現在切實的有種生活的實感。
晚飯和晚霞放在一起,就是紅塵煙火的氣息。
如果。
陳言環視一圈,然後抬眼看了看旁邊的公寓樓,尤其是樓頂部分。
這樓在外面看著也是五層而不是六層就好了。
又~見~炊煙升~起?
陳言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微微仰頭,感受著陽光透過眼皮那種略帶溫暖的色彩,內心稍微平緩了一些。
然後就聽到窗戶拉開時“啪嗒”的脆響和老魯的大嗓門:“陳言!陳言!你擱那閉著眼文青個雞毛呢!過來搬桌子!”
陳言被夕陽引出來的那點情調轟然碎了一地,他縮了縮頭:“emm···來了!”
不得不說人類最值得稱道的就是適應力。
雖然還是有些提心吊膽,但陳言已經感覺自己的神經在逐漸變得粗大。
站在108號門前,陳言在第3條的“一切後果自負”面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頭一鐵,敲了敲門。至少眼下老魯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陳言認為裝作沒什麽問題,風險比較低。
“進來!”
推開門,陳言先四下打量了幾眼,
這間屋子給陳言的第一感覺,就是平凡,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完全是那種很普通的小戶型住房的樣子。老魯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桌子在牆邊靠著呢!沙,去把碗和橙汁端著!” 沙?陳言聽到了“哢噠哢噠”的響聲,但他沒有伸頭去看。
等他彎腰搬起倚著牆的那張紅木矮桌,正好撇到廚房裡走出來一雙靴子,不,應該是一個穿靴子的人。
陳言直起腰轉頭看向那人,先開口問道:“怎麽稱呼,住哪?”
同時對這人有了個基本的印象。
男,看著年齡似乎比老魯小一點,穿靴子,黑褐色長褲,上衣和有點破的圍脖似的東西都有種國外老西部片裡那種牛仔的感覺,精神似乎不太好,雖然有點胡渣,但從衣服到人都還算乾淨利落。
那人一手端著幾個摞在一起的碗,另一手還提著一大瓶橙汁,轉過頭看了陳言一眼,感覺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沙,112號。”之後,便不再看陳言,自顧自的走向房門。
陳言搬起桌子,跟著出了門。
空蕩的走廊中,只有陳言和沙的腳步聲回響,而跟在沙身後的陳言,還聽到了某種其他的聲音。
這個是···像是沙子搖晃的聲音,沙錘?陳言看了看沙的背影,沒有多問。而沙似乎也樂得不說話,就這麽沉默的走著。
倆人放下桌凳,又回去拿些其他的東西,來回幾趟,沙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他的目光常常是空虛而悠遠的,很少把焦點放在什麽上,不知道內心在想些什麽。
陳言便也沉默,只是偶爾暗暗打量著這個男人,而沙似乎麻木的對他的目光根本沒有知覺,連回過神來看他一眼也沒有過。
“來咯,”坐在桌旁等了幾分鍾,老魯便笑容滿面的端著一盆豬肉燉粉條走過來,擱在了小桌上,隨後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個透明的瓶子,擱在桌上。
沙沒去看老魯和菜,倒是看了一眼那個瓶子。
老魯坐下來,大手一拍沙的後背,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你瞅瞅你,吃我的菜都說不出什麽味道來,倒是盯著喝酒。”
陳言注意到,那種砂礫搖晃的聲音在沙坐下時原本已經消失,但在老魯拍沙那一巴掌的時候,比較明顯的又響了一下。
老魯招呼起來:“來來來吃飯吃飯, 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說說菜做的怎麽樣,也住的近,今晚上咱擱一塊坐一坐。”
“老魯。”
“嗯?”老魯正夾著塊拍黃瓜,目光轉向陳言。
“你是怎麽想住這來的?”陳言一邊吃,一邊問了個他覺得不會出現問題的問題。
這話有點拗口,但我想你們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老魯扒拉了口飯,又夾了筷子肉,似乎對這個問題沒什麽異常的反應“算是當作度假吧。”
沙基本上是沉默的,吃東西也很慢,只是以一個很固定的頻率端起自己面前盛酒的杯子,慢慢的喝一口,大多數時間,他都在看著天邊的晚霞,目光穿透,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吃完飯恰好是剛過六點,陳言幫著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等著司機白大叔過來。
坐上車後,白大叔沒有說什麽,只是問了一句要送到哪。
“就早上我來時候在的那家醫院就行。”
白大叔聽完,便在手機上點了點導航。
看了眼導航,陳言這才意識到,他完全不記得上午來的時候,都經過了那些路段,通向這條街道的路程,似乎在記憶中被抹去了,就連回憶車窗外的風景,也只是一片空白。
陳言張張嘴,猶豫了一下,又想起白大叔早上的提醒,還是決定不問了,聊點別的比較好。
不過,此時的陳言還沒有意識到,雖然他已經注意到了途中的風景在記憶中被抹去了,但不知為什麽,他完全沒有想過要現在看一眼車窗外,而剛剛看過去的導航頁面,也已經沒有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