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言回到醫院,準備看看自家妹妹的情況時,他驚訝的得知了一個消息。
陳諾,也就是他妹妹,居然出院了。
從他第一天面試回家後陳諾陷入昏迷開始,截止到他今早去上班,陳諾已經昏迷了兩天,昨天下午才剛清醒過來一次。
如果不是因為奈亞聲稱他能解決妹妹出現的問題,陳言肯定不會咬牙簽了那張見鬼的合同,又如果不是那句“不去上班後果自負”的恐嚇,陳言也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妹妹身邊,然而,就是這幾天陳言唯一一次沒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就醒過來,然後自己辦了出院。
哦靠。
陳言既擔心又惱火,還有滿腹疑問,陳諾是怎麽做到當天醒過來當天就出院的?不管哪個醫院,就是手續辦的再快也得隔天出院吧?於是他趕忙去辦公室找了負責陳諾的醫生。
醫生也有些無奈,揉了揉額頭:“首先病人自己執意要求出院,而且就像之前咱們談過的情況,您也知道,她的症狀已經完全消失,後續所有的檢查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連個亞健康都沒有,我當大夫這麽些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雖然按一般情況,即便病人要求出院家屬也簽了字,應該也是第二天手續和費用都辦完了才能正式出院,但是這一次的手續今天就給批複下來了,連半天時間都沒過,簡直就像是出院要辦的一整套流程都準備完了,就差她開口說出院一樣,不瞞你說,我從小到大在哪都沒見過辦的這麽快的手續,但我們領導還專門說了不用管,我也不知道說什麽。”
“而且,當時聯系你的時候,你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我們也隻好先按照流程辦。”
手續今天就下來了···他早上八點半多從病房出來,現在才下午六點多。陳諾就是卡著他前腳邁出病房後腳就醒的,也不能這麽快吧···
陳言又仔細的翻了三遍自己的手機,確認絕對沒有任何一個未接來電,今天只收到過運營商的廣告短信。
陳言的神經敏感的跳了一下,他隱約覺得自己接觸到了某種“非正常”的情況。
沉默了幾秒,陳言問道:“今天有沒有其他人來看過她?”
他懷疑這是奈亞搞的鬼。
妹妹不知道受了那張見鬼的合同什麽影響而吐血昏迷,而奈亞承諾他,作為他簽下那份合同的條件,會抹除掉這份合同產生的影響。
現在看來,似乎奈亞的確施加了某些影響?
醫生回想了一下,又打了個電話問了問護士,搖搖頭:“沒有。”
奇怪···
想著再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到什麽消息,陳言還是著急先回去看看妹妹的情況要緊,於是起身告辭,而醫生也站起身來,但就在陳言剛拉開椅子轉身時,周圍突然變得如同墜入深海般極度安靜,城市的活動聲一瞬間就消失了,就連房間內醫生起身和推開凳子的聲音也異常的戛然而止。
陳言動作僵硬了一下,稍微回過頭。
醫生奇怪的僵住了,維持著一個幾乎站起來,但是腰沒有挺直,腿也沒有站直,半站半坐的姿勢僵硬在那裡,像是個關節鏽死的老式木偶。
陳言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他看著僵著不動的醫生,悄悄咽了口唾沫,空氣中有種凝固的窒息感,呼吸一下子變得艱難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椅子,慢慢轉過身,抑製著狂跳不止的心臟,正對著醫生,開始緩緩的,腳步極輕的後退。
就在陳言行將退出辦公室的時候,
醫生像是個提了線後動起來的木偶,猛地直起了頭,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眼鏡的鏡片莫名變得無法透過視線,伴隨著令人頭昏腦脹的眩暈感,幾乎讓人產生一種那鏡片正在噴吐著刺目白光的錯覺,某種不屬於醫生的聲音機械的道:“別,問,回,家。”
壓力在這一刻徹底爆表的陳言一把扭住了身後的門把手,頭都沒回的拉開門閃了出去。
“呼···”一路狂奔直到出了醫院,陳言才漸漸冷靜下來,想了半天,覺得應該只有奈亞乾得出這種事情來,畢竟前天簽合同時候才剛嚇唬過他的。
人類的手續也在奈亞處理的范圍內嗎?這抹除“影響”未免有點方便啊,這可真是···剛才嚇得我頭都大了,我還以為張大夫要變身了呢···
“嗯?剛才發生了什麽?”
醫院的辦公室裡,戴眼鏡的醫生突然回過神來,滿臉疑惑的走出了辦公室。
而此時的陳家裡,美麗的少女穿著湖藍色的連衣裙,在案板前邦邦的切菜。
某一秒,她頓了一下,然後恍若無事的停下,端起了手邊已經切好的另一盤菜。
“哥哥準備從醫院出來了啊。”
“那這個可以先下鍋。”
“哼,這兩天過去手機都沒電了,笨哥哥回家時候也不知道給我收拾一下。”
“嗯——,這口鍋先扣出去再說,不過還得處理一下。”
等到菜下了鍋,陳諾走到鏡子面前,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臉色。
鏡子裡的少女完全不像是剛出院的樣子,豐足的血色是她天然的容妝,唇紅齒白鵝臉蛋漂亮的緊,面容帶著匠心雕琢般的非人精致。
“切,這可不行啊···”
她用力在臉上揉了揉,抹了幾把,也不見什麽其他的操作,一切就突然不同了。
鏡子裡的少女美麗依舊,只是原本豐足的血色已然消失,蒼白的臉上透出一股撲面而來的憔悴和柔弱。
原本攝攝生光的大眼睛變得有點委委屈屈的,眼神軟的讓人一眼看過去幾乎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如同兩灣帶著霧氣的湖面,水汪汪的可憐的驚人。
陳諾端詳了幾秒,滿意的笑起來。
雖然沒有回眸,但那個瞬間,又豈止百媚生。
“哦吼吼,這樣挨罵就不嚴重了,還會被哥哥疼。”
鏡中少女驚鴻一現的那種勾魂奪魄的氣質轟然破碎,成了滿地殘念。
“也不能怪我啊,這是我醒的早,不然哪怕是晚醒一天,整個醫院有一個是一個,全都得瘋掉。”
“還是有點麻煩。”
···
當陳言回到家裡時,他推開門,見到的是這樣一副景象。
妹妹坐在餐桌前,偏過身子向門口張望,對著他笑,溫暖的飯香環繞在家裡,跨過家門時,安心的仿佛是進到了另一個世界。
接連幾天不間斷的奔波操勞,非人的精神壓力和驚嚇,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原本有種久未歸家的錯覺和疲憊,突然就煙消雲散。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樣,就,和以前一樣。
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妹妹的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都泛著一種強打精神的憔悴。
但她還是笑著,坐在桌前,做好一桌飯菜,等著他回家。
你剛出院別在廚房裡折騰了啊!你是病人!
陳言氣急,眼眶又有點發酸,原本對她剛醒就自作主張出院的一點不滿,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嚨裡,他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可陳諾才剛出院,不管有什麽事情,做哥哥的也不能這個時候說她。
但是···
嗨呀好氣呀!你好了嗎就跑出來!
·
·
·
我很擔心你。
···
關於出院時那些奇怪的地方,陳諾大概都表示不知道,陳言也很自然的認為是奈亞做了些什麽。
時間很快過去。
陳言除了擔心妹妹之外,現在也不好說她什麽,只能叮囑她以後不要這麽任性,他很擔心。
一陣雞飛狗跳的詢問後,兩人一邊吃飯一邊串通了最近發生的情況,剛放下碗筷時,陳諾忽然停下動作,盯著陳言的眼睛。
“哥哥。”
“嗯?”
“今晚給我講故事吧。”
陳言眼睛睜大:“???你都多大了?”
陳諾嘻嘻笑起來:“我就是想你在我床前哄著我睡覺的時候了嘛~”
陳言臉一黑“行吧行吧。”
哄陳諾睡下之後,陳言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陷入了沉思。
這份工作不是好做的,坦白說他其實非常想提桶跑路,但是會有提桶跑路的機會嗎?離奇消失離奇出現的表格和帽子都不是能等閑視之的現象,更別說聽白大叔的口風,他以前的同事們可能連人都消失過。
他隱約記得奈亞似乎需要他做些什麽事情,還是找什麽?雖然這一塊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但總歸是個可能的道路,萬一事情辦完可以自己辭職呢?
而且架不住給的確實有點多,陳言被萬惡的金錢晃到了眼。就是風險能確定就更好了,有命掙也得有命花啊。
“呼, ”陳言出了口氣:“等等,再多看。”
白大叔的話也未必就是他想的那樣,不管接下來怎麽辦,多了解一些再決定總是沒錯的。
直到凌晨,世界安靜的悄無聲息之後,陳言的屋門無聲的被推開了一道縫隙。
陳諾無聲無息的移到陳言的床前,看著哥哥的睡臉,小聲的嘀咕著:“對不起嘛,可是要再在醫院待下去難免有些不方便的,現在這樣對其他人對我們都好。”
這句話說完,沉默良久,她輕輕歎了口氣,目光逐漸移動,在陳言整個人身上緩緩掃過,眼瞳由明亮的黑色變得豔紅似血,在深夜的暗色裡流動著掙脫出眼眶的光華。
陳諾的目光掃過一遍又一遍,她終於盯住了什麽,於是不僅是眼瞳,她的整個眼白都變得漆黑,漆黑眼眶中那兩點血紅光華已經不止是流動,如同電火花般閃爍起來,爆出點點猩紅的碎芒。
她緩緩地,緩緩地,循著某個無形的軌跡,目光逐漸移向遠方。
“嘶。”
不知是看到了什麽,陳諾抽痛般縮了一下目光,臉色扭曲了一下,猛然變得猙獰,她深呼吸了幾下,額頭還是一跳一跳的。
“···居然···”
許久,平靜下來的陳諾看著陳言的臉,苦笑著歎了口氣,她無聲的蹲下,趴在床邊,深深的凝視著陳言。
“這家夥我搞不定啊哥哥,你怎麽就這麽結下了契約印記。”
“呼,我親愛的哥哥,你可真是惹上了大麻煩,我得想想怎麽解決這個事情。”
“希望我們能平安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