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仔細端詳了半天陳諾臉色的陳言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出了門,奈亞雖然說會解決陳諾的問題,陳諾看起來也沒什麽事情了,但他還是免不了有些不放心,在白大叔的車上隔不了半分鍾就要看下手機,就怕沒看見陳諾的消息。
人之常情。
直到陳言推開自己辦公室兼值班室兼休息室的門時,他看到了一個渾身裹在黃褐色袍子裡的兜帽人坐在他的椅子上。
兜帽的臉部開口是一片詭異的陰影,完全看不清臉。
祂面前還擺著一瓶康帥博綠茶,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看著。
陳言感覺自己的血壓一定漲了,漲到額頭都有種一抽一抽的跳動感。
這位是他面試時見的第二位面試官來著。
事實上,他到現在也記不得第二場面試的情形,隻記得奈亞帶他到了另一間會議室,他推開門,就見到了這位。
而這位同時抬頭看向他。
之後的記憶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只有某些概念性的文字留存在記憶中,他知道自己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但那一時那一刻的畫面,統統消失了,他隻記得自己“看到了那人的眼睛”這個事實。
···
陳言心裡嘀咕了一句:“這位出現在這裡的話算不算房客啊···問不問住哪···”。
兜帽人袍子動了動,轉過頭,仿佛能聽到他心裡想什麽一樣回了一句:“不算。”
陳言一激靈,頓覺驚恐,又意外的發現這一次他居然能看到兜帽人臉上戴了一副面具。
慘白色的,全覆蓋的,沒有任何開口的面具,五官只有模糊的起伏和輪廓。
兜帽人身前的綠茶瓶子不知何時已經蒸發般消失,輕靈悠遠的聲音響起。
“就一件事。”
“關於奈亞,祂要你找的東西,你需要去地下室看看。”
這是陳言第一次聽到兜帽人開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言總覺得兜帽人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回音,像是從什麽極為空曠悠遠的地方傳來。
下個瞬間,兜帽人的身影消散而去,而椅背上已然莫名搭著一件黑色的長衣服。桌上還放著一個手電筒。
那種很大,很重,金屬外殼的老式手電筒。
陳言拿起手電擺弄了一下,在耳邊晃了晃,沒聽到什麽聲音,擰開後蓋一看,除了裡面是北孚電池也看不出來什麽特別的。
陳言又拿起了那件衣服,捏著衣服抖了幾下,打量起來。
全黑,帶帽子,有點像很厚的那種橡膠雨衣的樣子。
他仔細的審視著這件衣服,這是用來幹什麽的?
“還有,地下室在哪啊···”
···
在一樓轉了轉,陳言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一層沿著最左側的樓梯往下就是,樓梯口下是濃重的黑暗,陳言嘗試著拍了拍手,嚷了幾嗓子,並沒有如他預想的一般亮起聲控燈。
“嘖,真是不人性化···哦!要不說給我拿個手電筒來呢。”
很快,陳言一手抱著那件厚重的黑衣,一手舉著手電,照著下面的台階,這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極窄極長,而且居然沒有絲毫光亮,近乎伸手不見五指,而且隨著陳言一步一步往下走,有股不知來源的寒氣逐漸彌漫開來。“為什麽之前會完全沒注意過這裡···”
“嘶。”
陳言已經看到了自己呼出的白氣,忙不迭套上了那件厚重的黑衣服。
要命,
這地下室難道通著什麽冰窖嗎。 奈亞要找的東西真的在···
陳言的頭突然一陣刺痛。
奈亞要找什麽來著?
一陣更劇烈的刺痛。
嘶···行行,怕了怕了,不想了,下去看看再說。
樓梯終於走到了盡頭,陳言邁下最後一節台階,面對著真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抬起了手電。
正對樓梯的是一副巨大的壁雕,牆面上刻滿了各種各樣的符號和形象,一種歷史重現的強烈震撼撲面而來。陳言晃了晃手電,沒看到有什麽別的東西,於是邁步向前,細細端詳起來。
“這可真是···發現了似乎很不得了的東西啊···”陳言轉了轉手電筒的光,目光隨著手指和晦暗的橘黃光芒緩緩移動,那隻空著的手細細的摩挲面前的花紋。“能看出這一塊似乎刻的是···海,船,還有意義不明的大片黑色。”細碎的白氣在眼鏡片上起了層薄薄的霧,“看不懂的是這種劃痕一樣的紋路···刻在海上···海裡有什麽東西嗎?”
陳言收回手,退了一步,微微抬起頭,看著整面牆壁,歎了口氣。
“真是上了奈亞的賊船啊。”
“這東西我什麽也看不出來啊,總不能讓我考古去吧。”
陳言想了想幾秒鍾就放棄了,既然他並不具備相關的知識,那麽為什麽不問問萬能的搜索引擎呢?他乾脆的掏出手機,拍照搜索!
哢嚓。
手機屏幕上突然一陣電火花般的白光閃過,隨後直接黑屏。
“喂!這不好吧?!”
···
鬱悶至極的陳言四下轉了轉手電,突然發現房間角落裡影影綽綽的堆著什麽東西,手電照過去愣是看不清,似乎地下室的這片黑暗並非是單純的無光,還彌漫著什麽黑色霧氣般的東西。
剛才我感覺什麽也沒看見啊···
別趴著個鬼吧···
陳言一步一步的小心挪過去,預備著隨時拔腿就跑,隨著他緩緩接近,那東西的真容逐漸清晰,是一扇門似的石頭,上面有許多凹槽和凸出的滑塊。
陳言試圖辨認一下那些滑塊上的圖案,然後立刻悲哀的發現自己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湊近觀察,緩緩的把手貼上去,小心的碰了碰。
視野突然被白色吞沒。
···
回過神來,陳言的眼前已經盡是朦朧的白光,乳白色的,迷霧一般,像是淡淡的熒光。
就像夢一樣,他無法移動,無法說話,就連轉動自己的目光也做不到,不遠處開著白花的大樹下,一位黑發白袍的少女背對著他靠在樹身上,只露出半個背影,白色的花瓣以恆定的頻率飄落,卻墜不到地上,在空中就不知不覺的消失。
有種莫名其妙的急迫心情在陳言的意識中回蕩,他本能的想開口大喊,卻無法發出絲毫聲音,想做出些什麽吸引人注意的動作,卻又仿佛沒有身體一樣毫無知覺,而周遭的白色已經漸漸淡化···
下一秒,陳言睜開眼,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撿起了不遠處的手電筒,揉了揉臉,不由得倒吸了口冰涼的空氣。
哦靠,臉摔得有點痛,但應該沒有摔傷。
那種莫名其妙的急迫心情讓他顧不得臉,急忙把手電筒照向那扇石門。
石門還在。
呼——
陳言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
不過···
陳言湊近了石門,把手電筒放在腳邊,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
陳言深呼吸了幾下,打了幾個面對各種情況的腹稿,忍住自己的緊張,小心翼翼的又一次把手湊了上去。
等一下。
陳言蹲了下來,然後才繼續把手伸向石門。
寂靜。
陳言收回手,又放上去。
寂靜X2。
陳言不死心的又拍了拍它。
寂靜X3.
“見鬼了,你是網絡連接中斷了嗎???”
折騰了半天也沒結果的陳言剛剛走出地下室,就聽見老魯的大嗓門:“陳言,陳言,人呢?”
陳言連忙應了一聲:“這呢,乾嗎?”
老魯的大嗓門傳來:“過來給我拍視頻啊。。”
老魯還真拍啊···“來了,等我一會兒收拾收拾東西,收拾完了就過去。”
老魯居然還拍視頻傳視頻。
陳言看著老魯在廚房裡忙來忙去準備材料,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這個世界是怎麽了。
雖然老魯看著就是個正常的男人,但是陳言可沒忘記,他頭一天來這裡時,中午還分明空無一人,下午老魯不知不覺就出現了。至少到目前為止,陳言依舊在猜測老魯究竟“非人”在哪裡。
然而現在,XX平台視頻主老魯···非自然現象也與時俱進嗎?
以後貞子會不會放棄電視機業務,搞個什麽直播間?
但是這···
陳言坐在桌旁,注意力卻完全不在手機上,他看著老魯把手中空了的醬油瓶子唰地一轉,一投,醬油瓶子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哐當一聲砸進了垃圾桶。
真準,啊不是,這是否有點太正常人了?
陳言又一次敲了敲手機。
雖然能開機,但這玩意兒自從剛才拍過照之後就變得冰冰涼涼的,出了地下室半天了,結果溫度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正在疑心自己手機是不是出問題了的陳言有些百無聊賴,突然想到老魯說他算是來度假的,那不度假的時候呢?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老魯,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老魯收拾案板的動作停住了,隨後是十分令人不安的沉默。
時間在聲聲心跳中不安的流走,氣氛逐漸僵硬起來。陳言感覺到某種刺刺的寒意和巨大的壓迫力在迫近,某個時候,他產生了那麽一瞬間的恍惚,自己似乎是站在了幽暗的海面上,目光向下。
不透光的黑色海水鏡子般寧靜。
然而他不知道為什麽獲得了一種超越視覺的感官,有什麽類似意識的東西, 仿佛穿透了這萬米的海水。
他,“看”到了什麽。
海澤之下,似乎,有一隻巨大的眼睛睜開了。
與他。
對。
視。
···
!
“噗呼···”汗出如漿的陳言仿佛是剛逃出了那片似乎能溺亡一切的黑海一樣,大口的呼吸著,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驚魂未定的大腦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瘋狂的運轉著,在回過神的那個瞬間,陳言意識到自己他恐怕已經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那種不知原因的巨大壓迫感,和前兩天他打通奈亞的電話時,如出一轍。
那,接下來怎麽辦?
他控制不住的渾身顫抖起來。
“滋滋滋。”
陳言的手機突然一暖,震動起來,輕微的鈴聲傳出。
為了防止自己忘記正午巡邏的時間,陳言分別在11點和11點半都定了鬧鍾,11點的鬧鍾大概是為了提醒自己:如果正開黑,就別開下億把了。
啪嗒。
震動的手機滑出了陳言哆嗦的篩糠一樣的手,掉在了桌上。
不大的聲音對現在的陳言來說,卻刺耳的宛如催命的巨響。
暗蘊危險的氣氛忽然凝滯了,莫名的窺視感來了又去,這壓抑的沉默又持續了一會兒,陳言才逐漸感到那種巨大的恐怖感如同巨獸歸巢般緩緩褪去。
許久之後,老魯繼續開始收拾。
陳言有種劫後余生的虛脫感,他悄悄松了口氣,悶悶的聲音同時傳來:“以前算是創意總監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