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多鍾,彭老板讓他的兩位修車工下班,然後對我說:“兄弟,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咱們邊喝邊繼續聊。”我推脫不過,只能答應了。
晚飯還是在我們中午吃飯的那家喜來順酒家,老板看到我們來,態度比中午時熱情多了,我知道這是彭老板的原因。
由於櫻子也在,她對我們熱衷的話題始終沒什麽興趣,我們也照顧她的感受,吃飯期間沒有再提及文學的話題。我向彭老板敘述了我們這次旅遊的緣由和途中發生的一些事情,他聽了嘖嘖稱奇。談到我出車禍那一段,三個歹徒突然丟下我離去,一定是看到了彭老板的車正好開過來,他們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再者他們覺得已經在很大程度上給他們的同夥報了仇,所以見好就收。那我和櫻子當然萬分感謝彭老板的突然出現,救了我們一命。
相談甚歡之際,彭老板接到了一個電話,“嗯嗯、好好”了半天,放下電話,若有所思了起來。
“有事嗎?”我問。
彭老板看了我一會,又看了看櫻子,突然眼睛一亮:“哎!你們不是急著要繼續趕路嗎?不如你把車放在我這裡,我換輛車給你,你們明天就可以繼續上路。等你旅遊完回來經過我這裡,你的車應該修好了,你可以換回你自己的車回家。”
我心中一喜,再看櫻子此時也面露喜色,考拉在我們出門時我把它關在彭老板的修車廠裡了,否則它也會興奮地大叫。
“關鍵不是有車了,”彭老板繼續說道:“你們知道那是什麽車嗎?那是我縣城裡一個鐵哥們的房車。有了那玩意兒,你們一路上住宿的問題完全可以解決了。”
我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嚇了櫻子一跳,正在忙碌的酒家老板也驚訝地回頭望著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興奮地大叫。
“這叫想睡覺有人送枕頭來了。”彭老板笑道。
“不過,你朋友的車,這......行麽?”我忽然有一些顧慮起來。
“沒事,我這哥們早年有一輛小車,後來他老婆看到抖音上有許多人開著房車到處去旅遊,心生羨慕,便吵著要換房車出去旅遊。然後他把小車賣了,換了輛房車,也出去過兩三回。後來他那房車迷的老婆熱情減了,也沒再出去過。他開著房車上下班也很不方便,於是又淘了一輛二手小車,那房車就一直在自家門口擱著。剛才他打電話給我,說是要我幫他把房車保養一下,然後叫我留著,想出去玩自己隨便用,可我現在哪兒有空出去玩呀。”
“可是......”
彭老板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了,沒關系的。我這哥們為人很講義氣的,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不會說什麽的,何況你還有一輛比那房車更值錢的車在這裡。”
我和彭老板,還有櫻子一起笑了起來。
吃完飯,彭老板向酒家另外買了一瓶白酒和一些熟食,說是要我回他的廠裡繼續聊聊,我答應了。然後我們幫櫻子找了一家旅館,讓她住進去。
我們在彭老板的修車廠繼續邊喝邊聊,除了聊文學外,也聊到了個人生活。我這才了解到彭老板其實也是個苦命人。他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因病去世,是他父親和姐姐把他帶大的。那年高考失利,他開了家修車鋪,剛開始的時候門面很小,生意也一直不好。後來他結婚了,一年後生了個兒子,小日子開始過得還不錯。誰知在兒子四歲那年,
家裡連遭不幸,先是父親因病去世,幾個月後,夫妻之間因丈母娘的作梗,矛盾越來越深,最終以離婚收場,兒子也判給了女方,他自己落得人財兩空。 “唉唉!世事無常,放平心態,認真對待。”彭老板呷了一口酒歎息道。
“對呀!來日方長,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和彭老板碰了一下杯。
那天我們聊了很久很久,“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籍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第二天上午,彭老板的朋友把房車開了過來。彭老板向他介紹了我,並向他說明我要用他的房車繼續完成此次的自駕遊之旅,他明白了緣由後,非常豪爽地答應了,這令我驚喜異常。
我和櫻子爬上了房車,考拉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參觀了一下我們即將啟用的長途旅行座駕。那是一輛小型的大通房車,車廂後面有一個床鋪,中間右側是通道,左側是廁所,駕駛室後面的雙人座椅放下來又可以成為一個床鋪,這樣,我跟櫻子可以互不干擾地睡覺休息。 至於考拉,櫻子的床下有個很大的空間,可以讓它充分自由地活動。彭老板的朋友隨後也上了車,給我介紹車上一些設備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要不是他介紹,有些事我還真不明白。
“太完美了!”考拉高興地歡呼起來,我也壓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向彭老板和他的朋友連聲道謝。
彭老板和他的兩位修車工一起動手,花了大概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把房車保養完成了。
“天色不早了,兄弟你如果急著趕路的話,我就不留你了,怕是天黑了找不到可以停房車的地方。”彭老板說著,眼圈有點發紅。
我握著他的手,叫了一聲:“彭哥!”嗓子也有點堵住了。
“好吧,我送你一程,起碼得把你送到湖南境內。”彭老板叫他外甥去把他辦公室的皮卡車鑰匙拿來。
皮卡在前面開道,我駕著房車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駛出修車廠,駛出小鎮,又到了我們來時的那條路,然後向西面駛去。一直開了半個小時,路邊看到了一個“湖南界”的標志牌。
彭老板把車停在路邊,來到我的車前,緊緊握著我從駕駛室裡伸出來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要我路上務必小心,不該管的事不要去管,以免再惹出是非。
我繞過彭老板停在路邊的皮卡,繼續往前駛去。車子開了好遠,我從倒車鏡裡還看到他站在路邊,朝我這邊望著,我眼眶有點潤濕了。一直到山路轉了個彎,看不見後面的景象。於是我想起了岑參的那首詩:“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