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
江寧使故事為鉤,與寧敘一路閑談,倒是摸清了南瞻部洲的一些情況。
南瞻部洲,地大物博,大小國度加起來能有數百,其中以東土大唐為最,佔據了近乎一半的土地,號稱百國朝貢。
而當今天子太宗皇帝,如今已在位五百六十七年,定都京畿道長安。
這五百多年來,大唐國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少有妖怪為禍一方,民間多有傳說,那太宗皇帝乃是紫微大帝下凡,順應天道執掌人間,凡是大唐子民,無不以此為傲。
江寧聽著聽著,卻是有些恍惚了。
寧敘見他走神,連忙說道:
“你問我的我已經回答了,快告訴我,那楊過手臂斷了之後,到底怎麽樣了?”
江寧正要繼續說故事,前方的金壇商會車馬隊伍卻是停在了一處廢廟旁。
此時天色已漸暗,四周荒山密林,不適合繼續走夜路了。
徐三言站在前方喊道:
“把馬牽過來,今晚就在這裡落腳了。”
寧敘隻好壓下對後續故事的期待,讓江寧先下了馬,隨後翻身一跳,跟個小猴子似的落地,領著江寧,牽著馬,走了過去。
江寧見寧敘一路上不安地提防四周黑漆漆的密林,好像隨時會跳出什麽鬼怪一般,便問道:
“這個地方有異常?”
寧敘點點頭,小聲說道:
“這裡名叫萬墳崗,聽說以前打過仗,有幾萬人死在這裡,一直沒人收屍焚燒,所以養活了一堆的妖怪和厲鬼,平時都藏在山裡,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不少的商隊離奇消失在附近。”
江寧好奇道:
“那就不能繞路嗎?”
寧敘一副看外行人的表情盯著他,解釋道:
“方圓幾百裡,就這麽一個落腳點,繞路不是更危險了,再說了,回大唐的大道只有一條,小道倒是有一些,但誰敢走啊,天知道是不是妖怪修出來,就等著羊入虎口呢。”
江寧思索道:
“大唐的官府就不管嗎?”
寧敘悶哼道:
“這裡又不是大唐境內,官府怎麽會管,再說了,官府那些人頂什麽用啊,除非是出動大理寺管轄下的緝妖司。”
江寧猛然聽聞緝妖司這個陌生的名稱,心中一動,不等他提問,寧敘又繼續說道:
“扯遠了,扯遠了,以前倒是有不少商會聯合起來,重金請了仙師捉過幾次妖,不過都沒什麽用,這附近的妖怪奸詐極了,仙師們來了幾趟,連根毛都找不到,一來一回,再加上那些妖怪也不是經常吃人,所以也就算了。”
江寧望著周圍的黑山陰林,若有所思。
幾句話的功夫,就走到了廢廟。
金壇商會的武夫們熟練地扎營生火,寧敘牽馬去還,江寧見沒人管他,自顧走進了廢廟。
廟裡有供旅人使用的篝火堆,已經被商會的武夫點燃,火光照亮四周,是間山神廟,供著拄拐的神像,似乎時常有人落腳的原因,廟內蛛網稀少,牆邊堆了不少乾草,方便借宿的人墊著腰背過夜。
江寧找了一個乾淨些的角落,鋪了些乾草坐下,存神煉氣地開始休息。
沒過一會兒,除了那些忙碌的漢子外,又有幾人走了進來。
一名富態老者,一名青衣少女,一名頭戴帷帽看不清樣貌,腰攜長劍的道袍女子。
江寧睜眼望去,只見那少女一襲青色繡花錦衫裙,長發垂肩,
明眸皓齒,唇色淺紅,生得一副美人坯子,再看那道袍女子,身材曼妙,雖看不清面容,卻多了幾分朦朧之美。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直到一聲冷哼響起。
是那富態老者管事周通,滿臉不悅地瞪了江寧一眼。
那道袍女子似乎也對他直視不避的目光頗為反感,冷聲道:
“原來是個下流的小道賊。”
江寧摸了摸鼻子,收回目光,懶得說些什麽。
道袍女子見他憊懶,心底更加不悅,便從袖中取出一枚黃符,掐訣念咒。
那黃符憑空燃起,往地上一扔,忽地卷起一陣風來,掃出了一處乾淨之地,塵灰卻是全吹向江寧了,嗆得他連忙躲避,忙打噴嚏。
管事周通見那道袍女子施法,連忙稱讚道:
“羽衣仙子果然厲害,不愧是仙師,隨手施法便能除去這汙濁之物。”
江寧躲到一旁,愣了愣,心想這汙濁之物該不會是指我吧?
心底難免有些火氣,不過轉念一想,和這等人置氣,倒是顯得自己度量小了,就當聽不見,反正四周寬敞,又找了一處地方坐下。
那青衣少女見他狼狽,欠身行禮,歉意道:
“小道爺切勿見怪,容我代羽衣姐姐向你賠罪。”
江寧見這小姑娘客氣,原本也無心計較,便說道:
“在下風塵仆仆慣了,姑娘不必客氣。”
青衣少女看他說話成熟,不像是個稚嫩少年,倒是生起了幾分好感。
被稱為羽衣的道袍女子剛想說著什麽,青衣少女看向她無聲搖了搖頭,她隻好咽下了諷刺的話語。
管事周通此時早已鋪好了軟綿坐墊,兩名女子就地坐下,青衣少女又看向江寧,說道:
“小女子蘇懷柔,乃常州人士,不知小道爺在哪裡修行?道號為何?”
江寧早已打好了腹稿,胡謅道:
“在下江寧,道號逍遙子,向來以天地為家四海修行,不拘禮節慣了,姑娘直呼我姓名便可。 ”
不待蘇懷柔回答,管事周通卻是先笑了起來,說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如今的少年郎本事不大,口氣還挺大,好一個天地為家四海修行,怎麽修著修著,還修迷路了?”
江寧張著嘴,卻是沒話說了,心想我也沒招惹這老頭啊,怎麽頭一次見面就對我敵意這麽大?
他卻是不知道,這周通有一兒子名為周文,與蘇懷柔年紀相仿,自幼青梅竹馬,早就將蘇懷柔視為了自家兒媳。
先前一聽有路人同行,周通就有些不滿,見到江寧後,看他面清目秀,樣貌端正,又不加掩飾地盯著蘇懷柔,難免視他為敵,想來長路漫漫,要是這小子見色起意,一路死纏爛打,怕是不妥,所以此時出言貶低,是要為自家兒子清掃障礙。
江寧想了想,覺得這口舌之爭費神費時,他又不是猴子,愛佔些口頭便宜,隻好說道:
“老人家教訓的極是。”
說著挪了挪位置,躲得遠了些。
管事周通見這小子識趣,這才心滿意足。
卻不知江寧這番做法,又讓那蘇懷柔對他的評價高了幾分。
蘇懷柔心想此人心胸寬廣又謙虛禮貌,倒是品行兼優,不像是登徒浪子,綠林賊匪之流。
而那羽衣仙師,卻是對江寧又低看了幾分。
羽衣心想身為男子出門闖蕩,遇事如此畏頭畏尾,還穿著道服,簡直就是有辱道門。
至於江寧,他只要能少走些彎路到了大唐境內就是,這些人以後或許都不會再碰見了,哪管她們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