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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之詩》第 一十七 章 夢場
  黛盤腿坐在地上,像往常一樣展開黑色的薄翼,眺望著懸在世界盡頭的巨大太陽。這已經是她在夢場的第三十個年頭,她知道那並不是什麽真正的太陽,而是夢場的“心臟”,這個世界的巔峰,一個她無法到達的地方。鬼怪與魔王都降生在那裡,最後死在阿基麗尓的手上。她也曾追趕那“心臟”,想要一探究竟,但直到腳步沉重,也感覺不到一絲到達的希望。她閉上眼睛,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微小的場。生活在夢場,無需吃喝,再無眠,而夢場的絕大多數時間裡都是這樣空無的,所以為了在百年的時間裡保持頭腦正常,要花大量的時間進入禪意的境界。所謂的禪意境界,就是在靜心而坐時可以在身體周圍產生一個巨大的空無的場,而現在她無法進入這樣的境界,她止不住去思考最近發生的事。霜雪應該是在鴉青到來之前的那次戰鬥中被魔王的場吞噬的,而她竟然沒有注意到霜雪狀態的異常,直到幾天前霜雪說完那句“我不想再繼續了”然後消失在她的眼前,那脫落的黑翼融入白色的大地她才反應過來。霜雪的百年之行就這樣提早結束了,所以鴉青才會這麽早到來,那黛剩下的還是真真切切的七十年麽?黛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場不向外擴散。

  鴉青盤腿坐在黛的附近,還沒習慣展開雙翼的自己,眺望著那巨大的太陽,她突然心痛起來,如果人們知道他們口中的夢場是這個樣子,他們還會渴望來麽。她閉上眼,忍不住回憶起初到夢場時的場景,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個混亂的場,回憶如身臨其境,仿佛是自己重新回到了那個時間一遍。

  那時鴉青眼前的一切都慢下來,白光在眼中擴散,那崩塌的屋頂和幾乎佔滿整個視線的巨像都在逐漸消失,直到世界白茫茫一片。她站在白茫茫的世界中,感覺腳下是松軟的土地,抬頭望去,在白茫茫的世界盡頭一顆巨大的暗紅色太陽懸在空中,那太陽並不耀目,而像是流體,暗紅色的光有如瀑布流淌下來,連接著地平線。她向前邁開步,身體輕盈,感覺自己用力一跳便可以飛起來。她的視線盡頭有一個人的背影出現,她加快腳步逐漸奔跑起來追上去,是羅生,她想喊卻喊不出來,一隻手拍在他的肩上。可那手好像落空一般拍在一扇門上將門推開,她看見羅生在一個屋子裡,坐在一個畫滿圖像的屏幕前,而她氣喘籲籲驚慌失措。

  “怎麽了?”羅生關切的問。

  她像是被抽離開那個身體,一下子跑到了屋子的外面,但她卻能隔著屋子的牆面看到屋子裡,她自己站在羅生的對面,不對,那不是她,她不會穿成那個樣子。

  那個長得和鴉青幾乎一樣的人恍惚了一下,然後對羅生說:“我們要阻止超現實環境繼續下去。”

  “你怎麽會在這裡?”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鴉青的耳邊,讓她甚至沒有時間去細想那個和她人長得一樣的人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黛?你怎麽?”鴉青認出了她,但在她的記憶裡黛已經退役,也就是說她應該已經死了,所以她先是驚訝,然後開始懷疑,甚至來不及問詢剛剛發生的那奇怪異象是什麽,“我死了麽?”

  “沒有。”黛的回答簡單有力,“但你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你來的太早了。”

  鴉青坐的離黛太近。

  “那個人是誰?”黛張開眼睛。

  “誰?”鴉青還沒有從思緒中走出,以為混入自己場中的黛的聲音來自記憶中的那個時刻。

  黛抓住鴉青的肩,

鴉青一下睜開眼睛,混亂的場一下煙消雲散。  “我說你看到的那個人是誰?”黛繼續追問。

  “是羅生。”鴉青回答。

  “就是你說的那個阿爾在失蹤前派月白前往遺地帶回樂園的人?”黛回憶著這個名字。

  “對,怎麽了?”鴉青還沒有完全了解夢場世界的規則,還處於覺得任何詭異事件都是正常的階段。

  “你是看到他進入夢場又出去了麽?”黛追問。

  “是啊,但你不是說這些想法應該都是我自己的場的作用,是幻想而已麽?”

  “不,如果剛才你的回憶準確的話。”

  “為什麽?”鴉青不解。

  “場是自己我意識的延伸,無論多麽混亂都是和主體有鏈接的,但你們之間有明顯的空白,可以肯定那是兩個場,只是對方的場是空無的。”黛開始焦慮起來,“沒有人可以進入夢場然後如此自如的出去,就連阿爾也只能在他的圖書館中給我們留言。”

  “可能這正是阿爾需要他的原因呢。”鴉青總是這樣向好處想。

  “他來做什麽?”黛像是問鴉青又像是在自語。

  “那個我看到的和我長得幾乎一樣的人呢,那也是別人的場麽。”鴉青問。

  “不,那都來自你。”

  “可我聽都沒聽說過什麽超現實環境,那是什麽?”鴉青不解。

  “我不清楚,我正想問你。”

  “那房間好奇怪,還有那穿著。”鴉青咬著嘴唇努力思考。

  如同空白的世界突然襲來一陣微風,輕撫在黛小麥色光潔的皮膚上,她突然警覺起來。而鴉青感覺那風好像穿透了她的身體,讓她僵直著身體停止了思考。

  天空開始扭曲,就像鴉青到來那天一樣,然後一道閃光從天空中落下,大地仿佛被劈開一個小口,緊接著那小口開始向遠處裂開,發出金屬切割般的聲音。一把鏽色大劍出現在那裂縫上方,提著那劍的人也仿佛在同一刻出現,他不顧一切的向前奔跑著,怒吼一聲擴散出一個巨大的空無的場,在場的中央他揮舞著巨劍,在空白的世界切開一道道口子,讓黑暗摸到進入這世界的縫隙但馬上就被這世界的光芒所吞噬,他衝破那些縫隙,消失了,只在他消失的位置留下一扇如空洞一般的門。那是羅生,黛辨認出了他,他再一次進入了夢場然後輕松地離開。

  過了幾秒,那門就如同開足了馬力的吸塵器,將大群的人形鬼怪像灰塵沙粒一樣吸進來,然後不留痕跡的將那門抹去。那些鬼怪長得和人類無異,但都赤裸著身子,搖晃著身體,帶著微小而恐怖的場喊叫著,四處亂竄。

  “還記得在小窩時的訓練麽?”黛手持一根長鞭,將雙翼的邊緣變作鋒利的刃,看著鴉青說。

  而鴉青站在原地,神情慌張,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鴉青!”黛提高音量,試圖趕走那發呆的神情。

  鴉青轉過頭,兩眼閃爍著,仿佛是在問黛是在叫誰,然後她輕輕的念著那倆個她本不該陌生的字:“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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