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與肉體是不可分割的,他們的結合才組成了一個完整而獨特的人,而單純的所謂靈魂上傳,那只是複製,在殘殺肉體的同時也在殘殺靈魂,複製出一段刻板的數據,無論那數據顯的多麽真實,那都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那只是我們在欺騙自己......”
“老顧還是那麽固執。”星落坐在演講大廳的後排,看著站在講台後面頂著一頭黑白參半短發的半百男人,悄悄的衝羅生說。
羅生偏過頭,然後抓住她的手。
“你說,如果我成為了一段數據,你還會愛我麽?”星落假裝漫不經心的說。
“嗯......”羅生認真的思考,“我不能確認那還是不是你,雖然有數據的陪伴我會好過很多......”
“我聽說超現實接入公司在招聘環境搭建師,我打算去試試。”星落握緊羅生的手。
羅生看著她,欲言又止。
演講大廳的前排突然站起一個青年,不知他從哪裡拿到的麥克風,強行打斷了老顧的演講:“我覺得你不用那麽委婉,你說的複製應該就是特指超現實接入的上傳,而上傳已經被初步驗證是行之有效的,而你這樣貶低一個新技術,是否是為了掩蓋你的研究還沒有取得任何進展的事實?”
“如果,在你死亡之前就將已經上傳的數據內容啟動,你覺得你和數據化的你,在面臨完全相同的選擇時每次的抉擇會完全相同麽?”老顧有條不紊的說。
“這樣有違人的唯一性的倫理道德。”青年理直氣壯的說。
“你們是不敢!”老顧突然提高了音量。
演講大廳突然沸騰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
“如果剛開始你就知道我活不久,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星落在噪雜中貼著羅生的耳朵說。
羅生來不及對老顧的激烈言辭進行思考,看著星落,他知道這個問題早晚會來的。他撫摸著她的頭,輕輕的說:“從見到你第一眼起,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那天會是我見到你的唯一一次,所以那之後我可以多看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上天的恩賜。”
星落在越來越混亂的演講大廳中將頭靠在羅生的肩上,她不太關心老顧會說什麽,因為她平時聽老顧說的太多了,要不是羅生的強烈要求,她今天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世界不單是精神物質,靈魂不是一段數據那麽簡單。”老顧幾乎是喊出來。
“靈魂不是一段數據那麽簡單。”這句話在羅生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知道夢場中的星落是否只能算是一段數據。老顧對星落的冬眠真的沒有成功麽?
羅生抓著那半本浸血的《阿爾之詩》站在廣場中央,所有人都在安靜的等著他的發言。
“我去過夢場。”羅生說,大家眼神裡都充滿期待,“夢場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天堂,夢場是一個人造系統,我現在更能確定。”
人們喧嘩起來,顯然這個解釋不符合他們的期待。
“這種人造系統是從我生活的那個年代開始出現的,而我們一直在討論的夢場,就是我生活的那個年代建的,一直保留到現在。”
“你說是人造系統,你怎麽證明?你知道夢場的工作原理?”橋在人群中大聲的說著,試圖刁難羅生。
“這種人造系統使用的是一種類神經元芯片,能量來源是幾種放射性物質,為了傳輸的穩定性和系統的耐用性,芯片和能量來源都被包裹在一種特殊的液體中,
然後容器被深埋於地下,通過一些終端人們可以進行遠程接入。” “所以呢?”橋繼續追問,他不像其他風之子那樣對羅生有著崇拜性的信任。
“你看那!”羅生指著不久前從地下升起的巨門,“那個就是裝載夢場的容器。他還是個巨大的信號發射塔。”
人群越來越騷亂,月白在旁邊沒有去安撫大家,因為她知道羅生要幹什麽。而羅生覺得還不夠,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麽風之子的壽命普遍很短麽?”
人群瞬間安靜。
“夢場的能量來源是放射性物質,它所產生的輻射就在我們身邊,而輻射會縮短壽命!”
大家面面相覷,更多的是不理解。
“夢場系統的維持需要大量的能量,所以需要通過一些充滿能量的物質來維持,而這些物質所釋放的能量會外溢,因為能量巨大,所以外溢物質的速度十分快,會以肉眼不可見的方式射向大家的身體,長年累月的對大家的身體造成傷害。”羅生嘗試著解釋,但發現大家很難理解,所以他接著說,“維持夢場運轉的能量是一種邪惡物質,他會不斷的侵害理他太近的人。”
人們終於聽懂了,騷亂更嚴重了,甚至有風之子突然大喊起來。
“簡直荒謬,你怎麽解釋我為什麽沒有短壽?”老者突然問。
“因為影響不同,”羅生處變不驚,仿佛早就預料到這個問題了,“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輻射的影響程度也會不同。我知道大家覺得這很難理解,我也很難理解為什麽會有一群人長著翅膀,這完全不符合邏輯,這裡離我認識的世界太遠了,我只能從很細碎的信息中尋找線索。現在的夢場系統和我熟知的超現實環境也不完全相同,我不理解為什麽會有阿基麗爾被泡在那液體裡,我不知道她們現在算什麽,我更不理解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但我在夢場裡見到了只有我生活過的那個世界才會有的信息,所以我斷定夢場一定是從前的那個超現實環境。甚至連10倍的時間速率都沒有變。”
“我在昏迷的這段時間,都在夢場,我在那裡也看到了和羅生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了,和場景。”鴉青已經能夠自己穩穩的站住。
人們聽的越來越專注,飄忽不定的眼神停了下來,雖然不願相信,但也開始試著接受夢場是個人造系統的可能,畢竟,作為接替阿爾的新神,怎能哄騙他們。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對大家原本的世界觀是破壞性的,所以難以接受很正常......”羅生接著發表演講。
“夠了!夠了!”老者氣的渾身顫抖,“你的意思是,阿爾帶領先祖們來到這裡,所以才造成了風之子的短壽?”
“我不確定阿爾最初的用意是什麽,可能這是一種權衡,我在夢場中看到了一段信息,應該存在一種東西是風之子突變的抑製劑,有可能就是這種輻射,所以阿爾在風之子短壽和滅亡二者間取其一。”
老者無法反駁,但他絕對不想承認這種悲觀論調,身體顫抖的更加嚴重:“荒謬!”
“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惑著我們所有人,”羅生停頓一下,環顧著所有人,“阿爾為什麽讓月白帶我來這裡?”
所有人都被這個問題所吸引,這確實是一個巨大的疑團。
“因為只有我知道夢場到底是什麽!”羅生舉起那半本書,“阿爾留下了很多關於夢場的線索,他就是在引導我們發現。揚沒有說謊,阿爾一定和他有過單獨的交流,這本書,曾留下過進入夢場的通道,這種技術在現在的科學環境下揚是不可能自己研究出來的。”羅生慢慢放下那本書,“可是現在進入夢場的通道都關閉了,我們搜尋了很多天,無論是這本書,還是曾經的阿爾宮,或是阿爾山的其他的地方,都找不到能夠進入夢場的通道。至於那浸泡了阿基麗爾的巨門,我們也沒有任何破壞的辦法。 可能阿爾只是建立了幾個臨時通道,我不知道用意是什麽,不過阿爾留了信息,到世界之巔去找他,如果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世界之巔找到阿爾。”
人們沉默了,似乎被這些信息所轟炸的匍匐在地,不敢輕易的抬頭觀察是否已經停止。
“而且,從夢場中逃逸出來的靈魂是怪物肆虐的原因。阿爾的離開,夢場的失控,怪物的肆虐,我們如果繼續固守陣地,無異於坐以待斃,大家必須接受事實。不過隨著巨門的升起,輻射的變強,大家突變的可能性會變低。所以,大家可以選擇留在這裡,或是和我還有月白一起去世界之巔,去尋找真相,解決問題!”羅生慷慨激揚,“而且,據我猜測,世界之巔並不是什麽可怕的地方,《阿爾之詩》中那句‘出世巔之惡而無染的靈魂’說的應該就是阿爾生自那裡,那裡很可能只是住著一群和我相似的人類。”
漫長的寂靜後,羅生看到人群中零星舉起的幾隻手,他露出了笑容,他認定這是個好的開始,馬上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隨。
“那還不夠可怕麽?”橋在怔怔的看著他,寂靜中擲地有聲的說。他在所有風之子的腦海勾出了羅生異變時的樣子。
強大的智慧異族才是最可怕的群體。
一陣死寂之後,零星舉起的幾隻手也悄悄放下,淹沒在人群中。
羅生抓緊那本書,欲言又止,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看著把這裡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峭壁,起碼現在沒有人阻止他和月白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