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雲璃仙宮東大殿內,璃月仙子跪在蒲團上,她的上首處,一團朦朦青光籠住了大殿的部分地方,只見那青光之中,有神通金光隱現,又有晦暗難言的某種恐怖威能如鎖鏈封禁四周。
璃月一動也不敢動,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顫動,她從剛才的聲音中已然聽出了自家師尊的微微惱意,可一想到榮家岌岌可危,璃月一咬牙關,還是道:“懇請師尊允弟子出宮...”
轟!
一股無法阻擋的沛然巨力從朦朦青光中鑽出,化作一道巨掌般,一下將璃月仙子鎮壓在地。
緊跟著,一個洪大的聲音震徹雲璃仙宮。
“傳吾法諭:即日起剝去榮鶯鶯的璃月之仙名,貶入羅生道一百年,懲戒之期滿後,若百年內無法成就‘我道’元嬰,當逐出師門,從此與我雲璃宗再無乾系!”
被鎮壓在地的榮鶯鶯整個人傻掉了,她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可是師尊向來疼愛的弟子,在這雲璃宗內素日間也是眾星拱月的存在,幾位師兄師姐對她也頗為不錯的。
怎麽會?怎麽會!
“師...”
榮鶯鶯想開口說什麽,可發現自己有口難言,在這巨掌鎮壓之下,她鼓蕩全身法力,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麽會如此?!
榮鶯鶯想不明白,她當年將天品築基丹偷偷調換給自己弟弟,後來被師尊發現都未受到過如此重罰。
半晌後,一道人影從朦朦青光中鑽出,來人是一名背負三尺青鋒,身著水藍長袍的俊秀男子。
榮鶯鶯一見此人,頓時如同見到救星般,催動本命元力,方才開口吐出幾個字。
“三師兄...”
榮鶯鶯與這三師兄素日間最為要好,可此刻面對榮鶯鶯的滿臉哀求,這位三師兄隻一臉無奈的道:“師妹你此番去了羅生道,當好生悔悟才是,爭取早早求得師父的原諒。”
說完,這位三師兄手上閃爍出一道玄冥幽光,一張畫卷徐徐張開,只見其上有仙人高居天穹,有凡人穿行於凡塵之中,又有鬼氣森然的九幽冥地。
榮鶯鶯見此大為驚恐,可她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就被畫卷中的凡塵吸了進去,轉瞬就不見蹤影。
“師妹你要感念師恩,若非師父念及舊情,此番你就不是被打入羅生道了,而是被打入九幽冥地的幽羅道。
哎...”
一聲輕歎,這位三師兄收起畫卷,腳下一動,再度鑽回朦朦青光之中,神識微微迷頓間,下一瞬,這位三師兄就出現在一座白雲環繞的高峰之上。
這九天雲峰上,一位披著滿頭花白長發,身著淺色道袍的老者,正與一位頭戴玉冠的長須美男子對弈。
三師兄上前行了一禮,道:“師父...”
“若是求情的話就別說了,榮鶯鶯愚不可及,若不能幡然醒悟,日後就任她自去吧。”
那老者一邊說一邊提起黑子下了一手,對面的長須美男笑道:“師兄這一步堪稱妙手,可惜啊,師兄的棋路只剩下三百多手了。”
“是啊,時日無多,不過離開之前總要處理好首尾才是,不至於讓師弟煩心。”
兩人打著機鋒,那位三師兄似明非明,眼中仍有疑色,不由張嘴還想說什麽。
不過,那長須美男子瞟了一眼,下定一手棋後,道:“明非,你也別怪你師父心狠,實在你那師妹頑固不堪,難以點化。
你可知兩千多年前,本宗可謂兩萬年傳承之中最危急之時,當時破天劍宗三大劍主道內,誕生了兩位煉虛真人,一位化神中期。
本門當時雖有九大化神修士,
可只有你師公一位煉虛真人。而那百藝門又異軍突起,不僅何師我此人以旁門證大道,其弟子宋心則堪稱化神第一人!
若非你師父苦心孤詣,布下驚天大局,不僅讓百藝門和當時二流第一的八景仙門血戰不休,並以此調轉了破天劍宗的部分氣運,你以為咱們雲璃宗還能高居在這九天之上?”
對於這些事,天越真人這位三弟子‘袁明非’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只是不明身前的師叔--天昊真人為何此時提及這事,這又與自家師妹有何乾系。
“你與這劣徒說什麽,他一樣是不堪造就之輩,否則也不會遲遲無法以‘我道’成嬰。
我不過是念他忠心,才留他侍奉一二。
否則,早將他和他那蠢頑師妹一起打進羅生道,當一對紅塵鴛鴦了,也正好遂了他的意。”
披發老者正是天越真人,他看都不看自家弟子,‘啪’的又將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天昊真人搖搖頭,笑道:“若是被外間知道大名鼎鼎的‘青吟劍君’被當做劣徒,當真是要驚掉一地下巴。
師兄也有些過苛了,明非還不到三百歲,能感悟大道的時間還長的很,我這當師叔的倒是覺得明非日後定能‘我道’成嬰的。
所以,有些事也該告訴明非了,師兄覺得如何?”
天越真人沒有吭聲,專注的看著棋盤,仿佛在認真研究棋路一般。天昊真人見此,隻當得了自己師兄認同,轉頭再度看向袁明非,說出了一番讓袁明非震驚不已的話來!
“明非,你隻知當年你師父何等了得,但你知不知道你師父圖謀的是何等人?
是一眾化神修士和位於此界之巔的煉虛真人,你以為他們好對付?
就說那百藝門的何師我,你知不知道此人曾打上雲璃仙宮,滿門上下無人敢攖其鋒?就連你師公都避走域外星空。”
袁明非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自家師叔,滿眼的不可置信。
天越真人一張臉陰沉下來,冷的都快要滴出水來,反倒是天昊真人沒事人一般,繼續笑著道:“何師我此人當真是一代奇人,不僅自創那旁門無上大法《五轉靈火訣》,而且身懷絕大神通,我和你師父兩人探查了千余年,都不知此人當時是如何將八景仙門那位煉虛真人從此界抹去的。”
天越真人聞言抬頭看了自家師弟一眼,這算是他的一個心結,在他的棋盤中,一直冥冥中感覺這八景仙門消失的煉虛真人是一路漏掉的棋,可惜怎麽都參不透。
天昊真人繼續道:“當初八景門與百藝門血戰百年,八景門兩位化神後期,被宋心以一己之力打的一死一傷,之後門中煉虛真人被何師我從此界抹去後,所有人都以為何師我會趁勢滅掉八景門,卻沒想到此人卻悄無聲息的打上了我雲璃宗!
當時,何師我本元已受重創,可這等窮途之人偏偏是最為可怕的,你師公雖避走域外星空,但此人通過因果秘術指定你師父,以我雲璃宗的傳承重器為承誓之物,連接你師父的道心與我雲璃宗的氣運,許下了重誓!”
這時,天越真人終於開口了,道:“三千六百載內保百藝門不亡,傳承不被奪,《五轉靈火訣》的道統不消逝,還有...”
天越真人念了一啪啦,越念臉色越冷,等其念完,一旁的天昊真人卻笑道:“這何師我當真是出奇,把誓言搞得像買賣一樣,可他想的再細,仍舊是師兄棋高一著!
隻一言,既保住了百藝門不亡,又讓其一路衰落至今。
想當初,這百藝門可是有機會登臨此界諸多仙門的頂端,如今,連小小的榮家都能登門欺辱,這就是何師我冒犯我雲璃宗的下場!”
說到這,天昊真人再度看向袁明非,道:“明非,你現在可明白了?
我們雲璃宗修的並非無情道,也沒讓誰太上忘情。
可你那師妹只顧自身血脈,絲毫沒體悟你師父當年那一言的根由,她忘了,她替榮家出頭時,借的卻是我雲璃宗的無上威勢!
你當這等重誓是可輕易違逆的?
若是再放任她妄為,七殺門,八景門這等與百藝門有血海深仇的仙門,就會借著她的手復仇,一旦百藝門有失,觸動當年誓言,你以為會有什麽結果?”
袁明非這才一陣後怕,連忙跪地請罪。
“弟子有罪,日後再不敢妄為。”
天越真人接過話頭,冷厲道:“這還只是當年根由,更別說如今百藝門攀上破天劍宗,那邵世延雖初入修行,可作為一劍君親傳弟子,原始劍道的傳承人,破妄真本劍的執劍人,身份已全然不同。
榮鶯鶯借著我雲璃宗的名頭,再繼續涉入榮家與百藝門中間,那是給日後我等兩大宗爆發衝突埋下隱患!
哼,凡事不為師門多思量,也不明大勢輪轉,一味顧念血脈私情,當得了什麽事!
你大師兄和二師姐並非不顧念與榮鶯鶯那丫頭的情誼,他們對此事也並非全然知曉,可他們心中顧念師門,顧念為師,更曉得天時大勢,這才抽身避開榮鶯鶯。
偏生你這劣徒好大膽子,屢次助榮鶯鶯遮掩。
你既知錯就走吧,離開此界,不以‘我道’成嬰,不得再回我雲璃宗!”
說完,天越真人大袖一拂,袁明非頓時身形飄飛,從這九天雲峰跌落,不知去往何處。
“師兄這又是何苦呢?”
“蜜罐裡長不出參天大樹,明非之後就該紅霜了,最後再讓星龍與我一道離開,他日這雲璃宗就靠師弟一人獨挑大梁了。”
天昊真人聞言面色沉滯起來,他深知自家這位師兄的二弟子葉紅霜可是雲璃宗內公認未來最有可能成就煉虛真人的苗子,如今已然元嬰後期,連此女都要被在未來三百年內被打發離開,那...
“師兄,日後局面當真這般凶險?”
“一飲一啄,氣運消長罷了,小到個人,再到一門一派,大到楚北之地,都有自身的氣運。
這些年我調轉天道氣運,保住了我雲璃宗的昌盛,但天道好輪回,氣運總有消長的,百藝門不就衰極複升了嗎?
但總的來說,楚北一地的氣運會在我離開後迅速進入低谷,師弟到時候一定要謹慎才是!”
天昊真人心頭沉甸甸的,他對氣運之說也了解甚深,就說這楚北一地,有道統立下以來,從未超出過五位煉虛真人,能同時出現五位煉虛真人,就是氣運鼎盛之時。
但反過來的話,氣運若是一路下墜,直若墜落深淵般遲遲不見底的話,過往歷史中可是出現過兩次一位煉虛真人都沒有的局面。
換言之,若是楚北一地的氣運極速墜落,他這位煉虛真人必定首當其衝,到時候未知劫難加身,身死道消絕非虛言。
只是走到煉虛這一步,又哪個不是心智堅韌之輩,天昊真人微微直去腰身,露出一抹笑容,仿佛煩擾盡去,隻道:“只要師兄的棋子生效,一切按師兄的布局走,師弟日後定能撐住局面。”
啪。
又是一枚棋子落定。
天越真人自信道:“快了,百年之內,那枚棋子很快就要開始他的狂飆了!破天劍宗十世殺劫臨身,何楚明那老匹夫會妥協的,破天劍宗的實力不會壓過我雲璃宗去的。”
“那師弟就放心了,到時候撐過氣運低谷,維持住師門的局面。
算算時間,在我離開之前,何師我逼迫我雲璃宗許下的誓約期間也該到了,到時候...”
天越真人聽到此言,眼中的狠厲之色一閃即逝,淡淡道:“那都是千年之後的事情了,師弟自己做主便是。”
......
千榕府。
煉器室內金光大作,就見金光之中,空間被分割為上下六層,每一層之中,都有一組空禁大禁,而每組空禁大禁之中,又有平行其中的諸多血禁大陣。
“合!”
何煉一聲暴喝,就見每組空禁大禁的中央,兩道逆運的‘芥子納須彌’空禁驟然一亮,六層空間內的禁製瞬間壓縮在一起。
這正是何煉觀悟齊伯言的‘空禁折合煉法’後,結合自身的‘空禁疊合血煉法’,創出更進一步的‘空禁壓縮疊合煉法’。
呼...
何煉張口吐出一團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白淨火焰,將自身真焰威能催動到了準三階的層次!
“真兒,快來幫爹一把!”
“來咯!”
就見真兒的身影猛地出現在何煉身旁,小嘴嘟起朝著空中的白淨火焰一吐氣,火勢登時大熾,真焰威能一下突破了準三階的上限,達到真正三階靈火的威能。
準三階靈火是《五轉靈火訣》二轉的上限,也是築基修士所能承受的極限。
但何煉翻看《離陽天焰訣》,受此功法大成後可短暫轉化離陽天焰的啟發,可借助真兒之力,能在真焰離體後,將水行真焰臨時突破到真正的三階靈火層次,並短暫操控。
眼見空中的真焰已然突破到三階中品的層次,何煉不敢再等,禦使其裹住空中的六層疊合禁製,然後猛地落向下方放在石台上的一張巨大的玄青色的皮上。
轟!
真焰仿佛帶著莫大的力量,將六層平行的壓縮禁製在一瞬間悉數壓入皮中,那玄青色的皮頓時綻出朦朦靈光。
“成了!”
何煉興奮的握緊拳頭。
“空淵獸不愧是堪比四階上品的海獸,一身材料都是寶,這獸皮的禁製承載力也如此強!”
不過興奮之後,何煉隻覺靈台一陣空乏,卻是神識殆盡的征兆。
真兒看到何煉的樣子,有些心疼道:“爹,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要不真兒給你吃顆糖。”
說著,這丫頭把手放進小衣內,何煉趕忙道:“要不算了吧?爹歇歇就行。”
何煉一邊說,一邊將刻印完禁製的空淵獸皮投入星海寒月鼎之中。
“來嘛來嘛,吃了真兒的糖,爹就不用歇了,保證又活力滿滿喲。”
真兒扒拉到何煉的身上,伸入小衣內的手取出後,就見指尖拈著一顆白瑩瑩的小丸子。
“真不用了,真兒,爹沒那麽脆弱。”
“爹,乖啦。”
真兒一隻小手捏住何煉的鼻子,然後咻的一下把小丸子丟入何煉的口中。
還別說,這小丸子入口,何煉立時覺得靈台空乏的感覺盡去,神識雖沒有顯著的恢復,但一股溫潤之力包裹著他,讓他覺得很舒服。
但怎麽就這麽想吐呢?
“好了,滿意了吧?爹也吃了你的糖,謝謝真兒了,出去玩吧!”
真兒歡天喜地的走了,何煉這才把目光投向星海寒月鼎。
就見那玄青色的獸皮在白淨火焰的灼燒下迅速變小,最後化作一個大碗一般的樣子,而在其旁邊,另有幾件東西上下懸浮。
“這血靈元蟄鼎的幾個部件只怕還要煆燒不短的時日才能最終完成,等到最後鑄形合煉徹底成型只怕要兩三年後了。
不過此番能白嫖到這等材料,自是不能錯過的。”
何煉一臉笑容,這血靈元蟄鼎乃是《九寶合身訣》的核心法寶,也可稱為功法的根器。
何煉之前曾委托吳均明購買過一批海獸材料,就是為了煉製修煉此功法所需的九寶,但那批材料中自然不可能有空淵獸這等品階的存在。
這高達四階上品的空淵獸材料,乃是靈植院在四海商會三十年一度的精品大宗交易會上花費九百來萬靈石以及一大批上乘靈材才入手的一整隻空淵獸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