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他思索著,問道,“您來這裡,就是為了阻止我上樓麽?”
“是,也不是。”二師兄淡淡地道。
是,也不是?
這句似是而非的回答,他自然聽不大懂。
“那麽,二師兄,”他換了一種更直接的問法,“我怎樣才能上樓呢?”
“很簡單,老七,”二師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你只需接下我的全力一擊。”
全力一擊?
二師兄的全力一擊?
他想起了那一擊的可怕名字。
“一筆鎖乾坤?”他盯著二師兄,問道。
二師兄點點頭。
其實,這一著並不是為老七準備的,但該來的人卻沒有來······
上樓嚴苛至極的條件讓他啞然失笑。
毋庸說現下僅剩四成功力,即便在自己全盛時期,也斷無可能接下二師兄這全力一擊的。
老七,你既已千辛萬苦逃出來,為何還要回到這座塔樓?
他想起了二師兄說的這句話······以及話中的真正含義。
莫非你不知道上來更是死路一條?
雖然已完全明白了,但······
他唯有苦笑。
“老七,你現在還想上樓麽?”二師兄問道,眼中帶著一絲揶揄。
“我······”
他無奈地搖搖頭,將體內殘存的力量重新凝聚起來。
“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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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蕩蕩的房間裡,一股暗流開始悄悄湧動。
二人的衣衫皆無風自動,向後不住搖擺飄蕩。
二師兄泰然自若地從破舊藤椅站起身來,手上憑空多出一支斑竹墨筆。
這不是一支普普通通的墨筆。
他緊緊盯著二師兄手中這支看似朽敗的禿筆,神情異常凝重。
這支筆有一個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乾坤筆!”
一筆可以畫乾坤。
一筆足以鎖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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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二師兄執筆於手,整個人散發出飄逸絕塵的脫凡氣勢,“就讓二師兄看看,這些年你到底長進了多大的本事!”
“二師兄,請您賜教。”
他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作揖,暗中將自己最擅長的“蝠聽術”發揮至極限,全方位窺探著二師兄的一舉一動。
武和術之間,存在著近乎不可逾越的級差,通常情況下,唯有術才能破術,亦或是······
師父的教誨,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武技還是不錯的,”二師兄滿意地點點頭,“基本功打得相當扎實······怪不得師父他老人家一直誇讚你是他最肯吃苦下功夫的兩名徒弟之一。”
另一位肯吃苦下功夫的笨徒弟是大師兄······
“不過,很可惜,”二師兄又輕輕搖了搖頭,頗為遺憾地道,“以老七你如此深厚的功底,居然隻掌握了兩種術,而且,其中一門還不夠純熟······”
“實在是非常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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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本門的修煉,是以‘武’為主麽?”
有一日,他在山上烹茶岩向師父請教。
師父啜了口澄黃色的山茶,深思了一會兒。
“本門的修煉,
可以用‘武、術、道’三個字來總括。” “武術道?”
“錯了,不是‘武術道’,是‘武、術、道’,三個字要分開來念。”
“武、術、道。”
他默默念了好幾遍。
這和······“武術道”有甚麽區別嗎?向來灑脫大度、不拘小節的師父,今日怎麽咬文嚼字,搞起拗口令來了?
“區別很大。”
師父放下古藤茶杯,緩緩捋著額下白須。
“‘武術道’是專指武技的道理,其實就一門功夫。”
“‘武、術、道’則不同,‘武’是指‘武技’,‘術’是指‘術法’,‘道’則是指‘天道’,三者合起來,就簡稱為‘武、術、道’。”
“老七,你明白了麽?”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徒兒明白了······謝謝師父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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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自以為“明白”的他又開始向師父求教。
“師父,‘武、術、道’的修煉是不是有一個最佳的固定順序呢?”
“這個問題,”師父忙著品嘗熱氣騰騰的香茗,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還是先由老七你來告訴為師吧。”
適才這壺茶沏得太好了,色香味溫俱臻上乘,須得趁熱趕緊喝完······
“徒兒認為······”
他苦著臉,撓撓頭。
我若是知道了答案,哪還用得著向師父您老人家討教啊?
他垂首認真思索。
師父則埋頭喝茶。
過了一會兒,他囁嚅著說出了自己想到的答案。
“徒兒想,應該是循序漸進······先‘習武’,再‘修術’,最後再‘悟道’。”
“還有麽?”
師父不置可否,一邊吹著滾燙的茶,一邊大口大口地喝。
“我聽說······大師兄是由‘武’入‘道’,直接跳過了‘術’的。”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一直在喝茶的師父。
難道······這才是最佳修煉途徑?
另外,師父今天的喝相······
“嗯,還有沒有?”
師父又給自己斟滿一杯茶。
“徒兒······不知道了,也想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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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師父終於心滿意足地放下杯子,恢復成平時仙風道骨、風輕雲淡的樣子,而一壺新沏的茶已經喝得乾乾淨淨、點滴不存。
“武、術、道’三者之間並沒有一個固定的修煉順序。”
“因為,無論從哪一種順序修煉,都是可以的······既沒有優劣之分,更沒有對錯之別。”
“有的資質超卓的天才,甚至可以直接‘悟道’。”
“所謂的最佳固定模式,根本無從談起。 ”
“一切都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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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提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啊。
而且就連答案,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慚愧地垂下頭。
“不過,你提的問題並非毫無意義。”
師父捋著長長的白須,似是洞悉了他心中所想。
“你給出的答案,更不是毫無意義,因為······”
師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唯一適合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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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連道“可惜”,莫非認為我這個不成器的師弟完全不堪一擊?
然而,一招定輸贏,其中的變數還很多······
他緩緩將自身潛能催升至極限,做好了全力以赴迎戰的準備,但並未搶先出手。
畢竟站在對面的,是他的二師兄。
與師兄過招,即便是性命相搏,該講的規矩也是不能少的。
但縱使身處絕對劣勢,他亦面無懼色,應對從容、法度森嚴,頗具大家風范。
好!不愧是······我的師弟。
二師兄仔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和反應,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意。
“老七,接招吧!”
二師兄提筆於前,隨手一揮,瀟灑寫意的姿態,就像是······多年前,他在跑腿謀生時以指代筆,憑空虛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