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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夢奇緣》第30章
  下坡雜貨鋪。

  劉老板將九發新製的子彈整整齊齊排列在桌上。

  就擺放在那柄老破玩具手槍旁。

  “小朋友,您先驗驗貨。”

  他臉上依舊灰撲撲的,像是剛才某個髒兮兮的作坊鑽出來。

  阿飛隨意撿起一枚子彈,用挑剔的目光仔細審視起來。

  子彈長度約1.5公分,通體發黃,似是某種極堅韌的竹質物製成,上面還繪有幾條淺褐色的紋路。

  “這種子彈······”

  阿飛輕輕摩挲著子彈外殼,享受著它光滑潤澤的質感,心中有種莫名的喜歡。

  “這種子彈叫‘弩彈’,”劉老板眼睛發著光,毫不掩飾對自己作品的鍾愛,“是可以反覆回收使用的。”

  “這種子彈會打傷人麽?”

  “以你現在的······”劉老板沉吟著,隨即啞然失笑,“不會,當然不會,不過······如果打在身體上,一定程度的疼痛也是在所難免的。”

  “其實,”阿飛略帶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想用它來打鳥兒。”

  “打鳥兒?”

  劉老板灰撲撲的臉上明顯露出錯愕之色,但很快又笑了起來。

  “打鳥兒好啊,用它來打鳥兒正合適,豈止是合適,簡直就是天造之合······小朋友,只要射點把控準確,完全可以讓任何一隻小鳥兒暫時失去行動力,從而輕輕松松將其捕獲。”

  阿飛輕輕放下弩彈,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柄老破玩具手槍。

  自打第一眼看見這把槍起,他就莫名有些偏愛,如今僅區區三日不見,竟生起一種仿若老朋友久別重逢的喜悅。

  咦?這是······

  他把玩著手槍,意外發現槍管、套筒、扳機、彈匣等部件都已經被重新拆卸、清洗、上油、保養、組裝過一遍,整支槍破舊歸破舊,卻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他感激地看向劉老板。

  一身灰撲撲的劉老板,似乎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

  配到滿意的子彈,阿飛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饒有閑情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曾經擁擠的雜貨鋪變寬敞了。

  鋪子內的空間自然不會變大,只是上次兜售擺放的瓶瓶罐罐、鍋碗瓢盆少了許多,尤其是······

  之前懸掛在屋頂,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鏡子,統統都消失不見了!

  難怪會覺得屋內變大了,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變空曠了才對。

  只是······這些個奇形怪狀的鏡子,有這麽好賣麽?才短短三天時間,就全部被搶購一空?

  阿飛搖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漫無目的地瞥了兩眼貨架上所剩不多的商品,很快又發現另一件奇怪的事。

  曾經昏暗的雜貨鋪變亮堂了。

  這也是錯覺麽?

  有了前車之鑒,他審慎地尋找著可能的光源:狹小的店門,還半掩著,擋住了絕大部分天然光線;除此之外,室內四壁無窗,頂上無燈······

  真是奇哉怪了!

  最後,他將逡巡的目光投向了劉老板。

  灰撲撲的衣裳、灰撲撲的臉,以及······一雙並不灰撲撲的眼睛。

  他盯著劉老板的眼睛,再也移不開來。

  那是一雙明亮而絕不平凡的眼睛,在眸子深處,甚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光芒極淡極微,卻足以照亮整間空曠的店鋪。

  不是錯覺······

  他在極度訝異中釋然了,想收回目光,卻發現已然無能為力。

  劉老板那雙奇怪的眼睛仿佛有一種無形吸引力,讓他的視線、他的意念、乃至於他整個人慢慢融了進去······

  恍恍惚惚間,他看見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栩栩如生的“阿飛”立於面前。

  這是······全息投影技術?不······

  他恍然大悟。

  應該是劉老板的眼睛······他那雙會發光的眼睛,就像一面活生生的鏡子,將自己的形象巨細無遺地展現出來。

  好生厲害的眼鏡,不······鏡眼!

  “咳咳。”

  劉老板輕輕咳嗽兩聲。

  下一瞬間,全息鏡像消失了。

  站在阿飛面前的,還是那個灰撲撲的人,穿著灰撲撲的一件衣裳,擁有灰撲撲的一張臉,以及······一雙平平凡凡的眼睛。

  我眼花了麽?

  阿飛站在昏暗的雜貨鋪內,使勁但徒勞地擠弄著眼瞼。

  灰撲撲的劉老板將手槍和子彈裝進一個口袋,遞給正拭目“已呆”的阿飛。

  “小朋友······後面的,就交給你了。”

  後面的,就交給我了?這是個神馬意思?

  阿飛腦袋已經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隨手接過口袋,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袋子也是灰撲撲的。

  *********************************************************

  阿飛把玩著手槍回到寢室。

  有槍有彈,可以打小鳥兒啦!

  他的那點小心思,很快轉移到這件光想一想都覺得興奮的事上。

  至於“下坡雜貨鋪”遇到的怪事兒······反正最近怪事特別多,早已見怪不怪了。

  他甚至還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而那位躺在床上,全身心投入到不良漫畫的不良少年對他的囂張表現完全置若罔聞,隨口敷衍了一句:“回來了?”

  自上次慘遭戲弄後,他和大強就再也不肯陪阿飛去逛學貓街。

  “回來了,子彈也配好了。”

  阿飛瀟灑地將手槍前後旋轉,耍酷地表演剛剛練成功的高難度動作。

  帥吧?我飛大將軍現在可是有真家夥的人了!

  興趣缺缺的小胖子乾脆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阿飛,繼續起勁地欣賞漫畫。

  我勒個去!這簡直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啊!算了······你永遠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阿飛無趣地收好槍,準備上床補會兒午覺。

  “飛仔!”小胖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極其要緊的事,要緊程度足以讓他圓圓的小腦袋猛地掙脫不良漫畫的強大吸引,“今兒放學後,咱倆去死胡同賭槍?”

  死胡同?賭槍?

  一連兩個敏感、禁忌的詞語,令阿飛寒毛直豎。

  避之唯恐不及,還要去招惹?

  “打槍可以,賭槍免談!”

  阿飛義正言辭地宣布自己做人的原則和底線。

  “咳!”小胖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繼續誘之以利,“飛仔,以你‘一槍八發、發發十環’的大滿貫槍法,咱們這回一定可以贏得滿堂紅、滿堂彩哦。”

  “我······”

  剛剛信誓旦旦的阿飛立刻猶豫了一下。

  他其實對賺錢並不甚感冒,但很想再去靶場練練實彈射擊,因為上一次實在沒玩過癮,但······前不久在死胡同遇襲的陰影依然在心中揮之不散,讓人思之猶有余悸。

  “今天周末,我······家裡還有事。”

  他略帶遺憾地扯了個謊。

  今天的確是周末,但他家裡根本啥事兒沒有。

  “唉!”

  小胖大失所望,隨即從床頭拋出一張銀行卡。

  “沒得關系啦,大不了下周有空再去,喏······這是上次贏的錢,一共是八十萬,我都替你存卡裡了,初始密碼是六個一。”

  阿飛熟練地接過銀行卡。

  八十萬!

  這麽多錢!

  從未擁有如此巨額資金的他,自以為堅定不渝的強烈意志,竟毫無節操地動搖了一下。

  下周······是去,還是不去呢?

  *********************************************************

  周末一大早,阿飛鬼使神差地離開了家,和父母甚至連招呼都沒顧得上打一個。

  老媽買菜去了。

  老爸窩在書房······他成天除了看電視新聞,就喜歡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也不知道在瞎搗鼓個啥?

  阿飛木無表情,一步一個腳印直奔最繁華的鬧市而去。

  他混跡於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有想自己在做什麽,也用不著去想。

  所有的動作似乎都源自本能。

  而本能是天生的,無須思考的,譬如吃飯和睡覺。

  冥冥中,似有什麽東西在遠方向他發出了召喚。

  一種完全不可抵抗的召喚!

  他不停地走路、走路、走路,上坡、下坡、上坡、下坡,然後又是走路、走路、走路······

  他猶如被操控的木偶傀儡,除了走路就是走路。

  &&

  題外話1(與劇情無關):

  笛卡爾:“我思故我在。”(配合畫面:昔之賢者沉吟著,飄然隱去,隻留下一地雞毛和千古不休的爭議。)

  阿甘:“我跑故我在。”(配合畫面:狂跑、不停狂跑;配合表情:介於傻笑和洋洋自得之間;字幕橫標:挑戰賢者的傻子,究竟誰對誰錯?。)

  阿飛:“我走故我在。”(配合畫面:暴走、持續暴走;配合表情:根本毫無表情;字幕橫標:接龍還是話題終結,觀眾您說了算——記得務必按鍵。)

  阿甘:“飛仔,你這是對我的拙劣模仿!”(配合畫面:分屏,超現實超時空對話;配合表情:不屑鄙夷。)

  阿飛:“阿甘,你傻啊!你跑你的路,我走我的道,‘走’和‘跑’能一樣麽?”(配合畫面:保持分屏,繼續超現實超時空對話;配合表情:嗤之以鼻;配合心聲文字:看了《甘佬正傳》,我原以為你是裝傻,沒想到是······真傻!)

  阿甘:“走’和‘跑’,好像······是不大一樣啊。”(配合畫面:分屏結束,動作時走時跑,扭扭捏捏,最後定格面部特寫;配合表情:搔頭憨笑。)

  &&

  兩個小時後,他走到了目的地。

  他終於停了下來。

  這是鬧市中的一幢大廈。

  這是一間裝潢現代、前衛的寬大工作室。

  頂上長幅橫匾題有“欣心工作室”五個燙金大字。

  “欣心工作室”。

  這是他夢裡曾經來過的地方。

  &&

  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他站在工作室前,空空如也的大腦一點一點恢復思考能力。

  我怎麽來這兒的?

  我來這兒幹什麽?

  我剛才是······“白日夢遊”了麽?

  他在一瞬間向自己發出了好幾個“大哉問也”。

  但毫無疑問······

  這些問題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答案。

  &&

  “先生,您請進。”

  前台女服務員微笑著,彬彬有禮地迎了上來。

  先生?

  阿飛前後左右環顧。

  這是在叫我麽?不是······在叫別人吧?

  但前後左右只有他一個人。

  已經習慣被人喚作“小孩子”、“小同學”、“小家夥”、“小老弟”,甚至“小屁孩”、“小鬼頭”,他在第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女服務員是在招呼自己。

  &&

  阿飛躡手躡腳緊跟女服務員身後,在會客區柔軟舒適的大沙發上落了座。

  他模仿著老爸平時看電視的坐姿,盡量將背打得筆直,仿佛不這麽做,就對不起“先生”這個稱謂似的。

  女服務員奉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

  “先生,請問您和張教授提前有預約麽?”

  盡管已打過一次“預防針”,他還是未能對“先生”一詞徹底“免疫”,聞之不免心頭再度一緊,捧在手心裡的熱茶也險些蕩出。

  “沒······沒有。”

  他將熱茶捧得更緊,不無緊張地問道:“張教授······今天沒空麽?”

  “先生,請告訴我您的名字,”女服務員沒有直接回答,臉上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我馬上向張教授請示一下,看能不能做個安排。”

  “我叫何飛,是市八中高一的學生,前不久剛在學校聽過張教授講授的心理輔導課。”

  “學生仔”一口氣說完,趕緊低著頭喝了一大口熱茶水。

  自報身份讓他有種被揭開冒名頂替“先生”這一稱呼的羞愧。

  幸好忙著快速作記錄的女服務員似乎一點兒都未察覺他的窘態。

  “好的,何先生······您請稍坐。”

  &&

  阿飛忐忑不安地坐在沙發上。

  我傻乎乎跑到這兒來,如果連張教授一面都見不到······

  這個念頭令他心裡空落落的異常難受。

  唉,我到這兒來,究竟是為了看病,還是看······

  他滿腦子胡思亂想。

  還好女服務員很快就回來了。

  “何先生,張教授請您現在就進去。”

  現在?!

  他驚喜地站起身,怯生生地問道:“張教授······現在正好有空?”

  “不!”

  前面領路的女服務員回答道,一直平靜的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困惑。

  “張教授為了見何先生您,剛把上午所有的預約都推後延期了。”

  &&

  他受寵若驚地坐在張欣教授對面,拚命壓抑著內心深處不停躍動的緊張和······興奮。

  好不容易,終於和張教授在現實中單獨共處一室了。

  “何飛,”張教授低著頭收拾桌上的案卷,淡淡地道,“你來了。”

  “嗯。”

  阿飛順口應承著,隨即浮起了一縷疑惑。

  你來了?

  這句平淡無奇的見面問候語,怎麽聽起來就像是······知道我要來似的。

  他偷偷打量著張教授,注意到她今天沒有穿平時的工作製服,而是套了件黑色的薄薄短衫,將完美的身體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張教授很快收拾好資料,雙手交叉放在桌案上,抬頭看向阿飛。

  阿飛也正看著她。

  在近距離觀察下,他清晰地看見了一張美麗、精致的面龐,而本已該是極為柔和的臉部曲線,卻因強大的自信而變得異常堅毅和······剛硬。

  美麗、柔和、堅毅、剛硬,不同的元素糅合在同一張臉上,不但沒有因此顯得不協調,反而呈現出一種超乎異常的魅力。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張臉竟讓他產生了極為熟稔和親切的感覺,就像是曾經見過千百遍一樣。

  然而,即便加上做夢,我最多只見過你三面而已······

  一霎那,他又有些迷惘了。

  &&

  等回過神來,他看見張教授正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等待著自己。

  告訴我,你來見我的真正原因?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意圖。

  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緊張,但還是保持著股莫名的興奮,另外,還多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仿佛找到歸宿般的心安感覺。

  或許,就這麽一直面對面坐著,就已經很好很滿足······

  張教授神情平和,盡管已等了許久,但既沒有催促,也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之色。

  相信我,我可以接納你的一切。

  她的眼神充滿包容和期待。

  “我來這裡,”受其眼神鼓舞,阿飛心底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不可遏抑地想要噴湧而出,“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有病。”

  他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說出了不敢向別人說出的話。

  擔心的嘲笑並沒有到來,他從她臉上,看見的只有關懷和欣慰。

  緊閉的閘門一旦打開,禁錮已久的洪流自然而然傾瀉而下。

  “我最近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有癮,想戒又戒不掉,真是好生苦惱,另外······”

  “我還喜歡看······不良漫畫,就是那種漫畫了,我知道不該看的,但又忍不住······我經常一個人躲在家裡偷偷摸摸地看。”

  承認這兩個嗜好,尤其是後一個,讓阿飛羞得滿面通紅。

  但羞愧之余,他心中卻隨之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解脫和輕松。

  終於······將這些見不得光、難以啟齒的糗事兒都說出來了。

  “還有麽?”

  張教授不動聲色地問道。

  “還有······”

  他猶豫著該不該將“夢遊”、“神遊”的怪事也一股腦倒出。

  如果我將這等離奇的神叨事情說出來,會不會被診斷為神經病,立即被送往精神病院?

  他遲疑著搖了搖頭。

  半開的閘門又緩緩關閉。

  張教授不無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做賊心虛地垂下了頭。

  “這兩種嗜好,”張教授沉吟著,“在你身上持續有多長時間了?”

  “大約······三個月左右吧。”

  張教授點點頭。

  “這兩種嗜好,分別代表普通人的兩種欲望。”

  “一種是物,一種是性。”

  物欲和性欲······

  阿飛默默叼念著,後一種欲望的名字,讓他耳根再度燒紅。

  “對於你現在所處的青春期年齡段來說,出現這兩種欲望都屬於正常現象,完全無需擔心。”

  “真正值得關注的,是任何欲望都不能太過,不能任由其泛濫無度。”

  “毫無節製的欲望,容易成為洪水猛獸,對人對己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和傷害。”

  那麽,我該怎麽做呢?

  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張教授。

  “很簡單,”張教授道,“若想根治你的這兩種嗜好,關鍵在於控制好自身的物欲和性欲。”

  “注意我在這裡說的是‘控制’,而非‘消滅’。”

  “因為普通人的正常欲望,從本質上講,都是很難被真正‘消滅’掉的。”

  她的這一結論,得到阿飛真心誠意的擁護。

  根本戒不掉啊,無論是賭,還是那個啥······

  &&

  “控制人的欲望,一般有兩種方法。”

  “兩種截然相反的方法。”

  “一種靠堵,一種靠泄。”

  “我個人比較傾向於後一種方法。”

  靠泄?

  阿飛不由自主聯想到了上次夢中親身體驗過的“由緊入松”。

  好可怕的“由緊入松”!

  全身肌肉為之顫栗的同時,他隱隱約約猜到了接下來將要推薦的方案······

  &&

  “我們先說‘賭’。”

  “常言道:‘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如果是小賭,你不妨繼續賭下去,但務必要掌控好‘度’和‘量’。”

  “何謂‘度量’?‘度’是指頻次,‘量’是指數量。”

  是這麽區別的麽?另外······二者有區別麽?

  阿飛聽得一頭霧水,滿眼星星和問號。

  “除了把握好‘度’‘量’,你還要學會止盈,更要學會止損。”

  聽著她侃侃而談,阿飛忍不住偷偷摸了摸兜裡那張巨額銀行卡。

  張教授······肯定想不到我這個高中生一次賭博輸贏都可以上百萬吧!‘度’尚且不知道有沒有過,但‘量’肯定是大超特超了。至於止盈麽······

  他回想起自己在牌桌上的一次次梭哈,唯有苦笑。

  “張教授,假如我控制不好‘度’和‘量’,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呢?”

  他坦率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和擔憂。

  “如果沒控制好‘度’和‘量’,”張教授一臉嚴肅,“就必然會受到······教訓和懲罰的。”

  教訓和懲罰?

  阿飛眼角抽搐了一下,想到了那個昏暗的死胡同,以及前後不斷逼近的四條彪形大漢······

  “如果受到的教訓和懲罰足夠深刻,我想······下一次你一定會重新調整好‘度’和‘量’的。”

  她的表情依然很嚴肅,但不知為什麽,阿飛總覺得裡面藏著一絲戲謔。

  如此莊重嚴謹的張教授,也會······開玩笑麽?

  他不敢置信地搖搖頭,臉上沒有露出半分輕浮笑意,以免顯得自己這個“何先生”還不夠沉穩。

  “好的,張教授,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恭恭敬敬地道。

  看來下周······我非得找個機會好好陪死胖子賭一把槍不可了。

  &&

  “至於看······不良漫畫,我倒不建議你繼續無休止地看下去,直到厭倦為止。”

  “俗話說:‘功夫在書外’,同樣的道理,你要徹徹底底戒掉這個陋習,功夫必須下在······畫外。”

  功夫下在畫外?

  阿飛聽得想笑,但還是不敢笑。

  他當然不知道多年以前,有位老先生曾經對自己未來的徒弟說過同樣的話······當然,徒弟同樣對其嗤之以鼻。

  具體來說,我該怎麽做呢?

  最初的好笑和迷惘過後,阿飛開始浮想聯翩。

  難道是要我······

  &&

  “你什麽都用不著多做,只要配合我做好‘夢療’就可以了。”

  夢療?

  聽說過物療、化療、理療,就是沒聽過甚麽“夢療”的!

  “‘夢療’是我獨創的心理療法。”

  “通過‘夢療’,你可以將在現實中無法,甚至無力實現的欲望,在夢境中轉化為真實存在,就像······”

  “就像上次張教授在課堂上讓我們做的思想試驗!”

  他恍然大悟,脫口而出道。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虛幻的試驗,一個在清醒時做,一個在睡夢裡做。

  “沒錯。”

  張教授微笑著,意示嘉許。

  舉一反三,孺子可教。

  &&

  “張教授,現在就可以······‘夢療’麽?”

  他聽得心癢難搔,已經有些等不及了,目光在房間裡四下逡巡,想尋找一處適合躺平的地方。

  有張教授在身旁陪著,睡個覺、做個夢,順便再治個療,唔,光是想想,也感覺蠻好蠻好的喔。

  “不,現在不行,“實施‘夢療’還需要一些前提條件。”張教授道,“你每晚睡覺前,有什麽習慣麽?”

  “習慣啊,”他大失所望地撓撓頭,雖不明就裡,但還是認認真真想了想,“就是收拾收拾書包、盥洗盥洗囉,還有就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唄。”

  尤其是看完十八禁漫畫後,想法特別多,特別荒誕,特別······天馬行空。

  張教授不禁莞爾。

  她的笑容令他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還有······我睡前習慣摸一摸護身符······”

  以及······許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願望。

  “護身符帶在身上麽?可不可以給我看一看?”

  張教授溫和地道。

  當然可以!

  他毫不猶豫地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木佛吊墜,遞了過去。

  張教授慎重地接過吊墜,盡量避開和木佛本體接觸。

  她盯著木佛看了許久,才將墜子還給阿飛。

  “每晚睡前,看一看這塊護身符,然後再默念一遍我的名號。”

  “我的名號源自‘張欣’這個名字,張是‘弓長’張,欣通‘心’,也就是心意的心。”

  “因此,我的名號便叫作······‘心之長弓’。”

  “心之長弓”!這個名號好氣派,不但氣派······還特別好記。

  “張教授,這樣就可以了麽?”

  “夢療”的先決條件,竟如此簡單?

  他忽然想起了常做的有關後山的那個“夢”。

  他擔心兩個夢會不會重疊、交叉,甚至相互干擾、排斥。

  “是的,這樣就可以了。”

  張教授篤定地道。

  &&

  離開工作室時,還有一段毫無意義的對白。

  “張教授,耽誤您這麽多的時間,我應該付多少錢呢?”

  “不用付錢。我上課時講過,對你們學生來說,欣心工作室的心理谘詢是完全免費的。”

  “張教授,如果我不是學生,應該付多少錢呢?”

  你這孩子,好奇心倒是蠻重的。

  “大概······也就幾百塊錢吧。”

  其實遠遠不止。

  “好的,張教授,”他站起身,深深鞠上一躬,“從現在起,我欠您······幾百塊錢。”

  “你······”

  這是冷幽默,還是當真的?

  身為心理學專家的張欣,也難得地被噎住了。

  有機會,我一定會還給您的。

  我不能欠您的錢,即便幾百塊錢也不行,因為······

  我可是“何先生”哦。

  他暗暗下定決心,然後毅然轉身,一邊回憶著老爸的動作,一邊像個大人一樣離開了工作室。

  *********************************************************

  阿飛神清氣爽地回到家中,發現老媽正在客廳為小菁看病。

  老媽是中醫師,不少鄰居都喜歡上門請她幫忙醫治一些常見病症。

  一般說來,但凡老媽一出手,普通的小病小痛皆能手到病除。

  “飛仔,你回來得正好,”老媽正在把脈,看見“離家”歸來的兒子,面露喜色,“快去三樓儲物室將我的銀針拿下來。”

  “好的。”

  阿飛趕緊應了,衝一臉發白的小菁歡快地揮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和老媽一照面,他立馬由“大人”變回了“孩子”。

  等他捧著銀針跑回客廳,老媽已結束把脈,開始問診。

  “小菁,你現在還有那些地方不舒服?”

  “阿姨,我頭部兩側有些暈痛,偶爾流點清鼻涕,另外······胃部還有些鼓脹,吃不下東西。”

  “嗯,小菁你不要擔心,這只是最常見的受涼感冒而已。這種小病在阿姨這裡,根本連藥都用不著吃,扎幾針就好了。”

  老媽寬慰小菁兩句,熟練地打開針匣,取出三根銀針,在小菁右手手臂的曲池穴、掌背中渚穴和拇指大骨空穴分別扎了一針。

  三針下去,小菁整個人立時感覺輕松了不少。

  “行了,小菁你先坐一會兒,一個小時後取針······回家後記得多喝熱水。”

  “好的,謝謝阿姨。”

  阿飛還沒來得及開溜,就被老媽大聲叫住。

  “飛仔,你在這裡照看一下······也陪小菁聊聊天。”

  “是······老媽。”

  他臉上堆笑,無奈答應著。

  唉,大清早出門晃蕩了半天,學校布置的作業可都還沒做呢!

  &&

  阿飛坐在客廳沙發上陪小菁閑聊。

  老媽到廚房繼續準備午餐。

  “第一次扎針?”

  阿飛看著臉色已微微泛紅的小菁,開始尋找話題。

  “是啊,”小菁點點頭,“剛才看見那麽長的一根針,心裡其實挺害怕的,還好扎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疼。”

  小菁這丫頭,比我當年強多了!唔,即便現在,自己面對扎針同樣會發怵的。

  “咳,有這種反應完全是正常的,”阿飛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以前也不喜歡針灸,後來才知道針灸這門學問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相傳為人類三皇之首伏羲所創,對,就是那個傳說有著蛇身人首,發明了八卦和文字的聖人伏羲啊······”

  兩人天南海北吹了半個小時,善解人意的小菁很快發現阿飛有些心不在焉。

  “飛哥,你若是有事就先忙去吧,用不著管我的······我自個兒在這裡坐坐就好。”

  阿飛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廚房忙活的老媽。

  “小菁,你可能不知道······扎針是不可以沒人監護的。”

  “啊?這又是怎生回事呢?”

  “因為扎針過程中如果出現暈針、刺痛等異常症狀,若是沒有監護人及時施救,患者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哦。”

  “是這樣呵。”

  倆人隻好又開始尋找新的話題閑聊。

  &&

  看著手上扎著銀針,但有人陪聊的小菁,阿飛大起同病相憐之余,又隱隱生起一絲不能為人所知的······羨慕和嫉妒。

  其實,和小菁一樣······我也是病人啊。

  只不過,一個是身體有病,一個是心理有病。

  一個找老媽治,一個請教授醫。

  一個治病有人陪,一個······即便病入膏肓,也不敢隨便找人傾訴。

  此外,小菁的小感冒,扎完針就會好;而自己的毛病,卻只能寄希望於不知道靠不靠譜的“夢療”。

  對於那虛無縹緲的“夢療”,他委實毫無信心。

  如果中醫是玄學,那麽,更玄上十倍的“夢療”又算什麽呢?

  莫非是老子所說,那個誰也聽不懂的勞什子······“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飛哥,”小菁忽然壓低聲音,“你還記得上次我提起的莊雯涵事件麽?”

  “記得,當然記得。”

  小菁這句話,就像是給一直興趣缺缺兼走神的阿飛注入了一針強心劑,讓他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

  嗯,上次正說到最要緊處,就被小菁母親打斷了,從此便沒了後續,成了一樁······懸案。

  “據內部調查人員透露,”小菁聲音已幾乎細不可聞,“莊學姐的真正死因,並非純粹的自殺。”

  曾被爆過料的阿飛這次終於沉住氣,面上不動聲色,但腦海裡已情不自禁展開極為豐富的聯想。

  一層層不可告人的黑幕被揭開,一件件令人發指的真相被還原,而所有橋段的源頭······都來自平時看過的電影和小說。

  透過濃濃的迷霧,他仿佛“看見”一名蒙著臉的真凶,在黑夜裡潛入臥室,殘忍無比地殺害了莊雯涵——他曾經仰慕的女神,如今則近乎無感,然後冷靜地清除所有犯罪痕跡,再巧妙地製造出“自殺”假象,借以掩蓋自己的罪行。

  好可怕,好可怕啊······

  他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真正的死因······”

  小菁的聲音已壓至最低,阿飛的耳朵已湊到她唇邊。

  “聽說是······中邪。”

  “中邪!怎麽可能,我勒······”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阿飛脫口大叫出來,更險些爆出粗口。

  “出甚麽事兒了麽?”

  老媽聞訊匆匆趕到,關切地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都是我大驚小怪。”

  阿飛定定神,義不容辭地攬下全部“責任”。

  哇塞!聽到這麽離譜的事,不大驚小怪才怪哩!

  “你這孩子!總是沒個定性兒。”老媽歎了口氣,仔細查看了一下小菁右手扎的銀針,見毫無異狀,這才點點頭,放心地走了。

  “我本來也不相信的,但······”小菁咬咬下唇,似有什麽難言之隱,隨即抬頭盯著阿飛,“答應我,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哦。”

  “放心,我絕對不會泄密的。”

  阿飛信誓旦旦地承諾。

  其實,這種邪門的事,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只會被人當作神經病!

  他看了一眼小菁的腦袋,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下。

  你該不會······真的和我同病相憐吧?

  &&

  治療結束。

  小菁自行拔下銀針,用厚紙包好,說是回家順路扔垃圾箱。

  “務必要投放進特殊物件箱啊。”阿飛專門叮囑道。

  銀針又細又尖,稍不留意就會將收拾垃圾的清潔工刺傷。

  “好嘞。”

  小菁爽利地答應著,從精神狀態上判斷,感冒已經好了一大半。

  “飛哥,我走了,替我再向阿姨道聲謝······記得有空來我家玩啊。”

  情緒還沒有完全從“中邪”一案中解脫出來的阿飛,隨手比了個“OK”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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