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
他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對這位灑脫出塵的師兄,他一向非常尊重。
空空蕩蕩的房間內,唯一那位坐在破舊藤椅上的中年男子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清矍、英俊的臉,眉宇間隱隱有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哀愁。
男子上下打量著他,目光看似柔和,卻在瞬間將他由外到內看了個通透。
“是你,老七?”
“是我,二師兄。”
雖已面目全非,但二師兄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傳說中的柳三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
“老七,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會練成······這樣的術。”
二師兄歎息著,聲音裡除了些微的驚訝,更多的卻是惋惜和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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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他衝下崎嶇坎坷的山道,向那道越追越遠的背影大聲呼喚。
師父轉過身,長袍一軒,沒見如何作勢,便來到了他面前。
“老七,你還有甚麽事麽?”
“師父,您老人家不是讓我先學武,再學道麽?”
他鼓起勇氣問道。
如果可以,他現在寧願一輩子專修武技,也不想去碰懷裡那本燙得戮心的薄絹秘笈。
“你的武技修習進度遠遠超出了為師預期,”師父捋著額下白須,微笑道,“基本功打得尤其扎實,在一乾師兄弟中也算得上數一數二,是以現下修術,正是時候······”
師父繞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老七,莫非你不想學······”
“不,師父,”他身子微微一顫,趕緊誠惶誠恐地道,“我只是想······再向您老人家請教一個問題。”
一個昔日曾經請教過的問題。
“哦?甚麽問題?”
甚麽問題值得老七你不惜追下大半座山來?
“師父,究竟什麽是魂魄?”
多年前,他專門向師父請教過這個問題,得到的唯一答覆便是······“先學武,後學道”。
如果現在······
“這個問題呵······”師父沉吟了片刻,長眉一軒,反問道,“老七,你對魂魄之術很感興趣麽?”
“是······師父。”
他的確非常感興趣,但不全是為了自己。
師父繼續捋著白須,開始沉思。
如果師父他老人家知悉了我的真實意圖······
他畢恭畢敬地垂著頭,根本不敢去看師父。
過了好一會兒,師父才緩緩道:“老七,既然你想學這門學問,為師也不反對,不過······你想要的答案並不在為師身上,而是在本門的禁地裡。”
“禁地?位於後山的石門禁地?”
他驚訝地抬起頭。
“沒錯,就是石門禁地。”師父點點頭,“老七,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打開那道石門上的禁製,你就去學······”
師父壓低聲音,說出了那個禁忌之術的名字。
“是,師父!謝謝師父!”
他心情激動萬分地道。
“哈哈哈哈······”
爽朗大笑聲中, 師父這一次終於揚長而去。
隻留下兀自雙手抱拳、彎腰而立,身軀微微顫抖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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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去學這樣的術。”
他明白二師兄話裡的意思,但······
“若未練成這種術法,我只怕早已在劫難逃。”
他面帶自嘲,坦然以告。
更何況,自己修習術法的初衷,本是為了······
“老七,你既已千辛萬苦逃出來,為何還要回到這座塔樓?”
莫非你不知道上來更是死路一條?
他抬起頭,與二師兄嚴厲的目光直視。
修習這種術法,我不後悔!選擇到這裡來,我更不後悔!
他用眼神無聲地訴說著自己決絕的心意。
“好!”
二師兄顯然讀懂了他的意思,目光亦再度變得柔和。
“不過,二師兄,”他卻依舊盯著二師兄,目光炯炯,“您為什麽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記憶中的二師兄,瀟灑不羈、飄逸脫群,根本不受任何世間凡俗的拘束······尤其討厭置身於這種充斥著爭鬥、算計的是非之地。
“我來這裡······”
二師兄無奈歎息著。
“是因為我也不得不來。”
說起來,你我皆身不由己,都是淪落天涯的······難兄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