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站在孤寂的後山。

　　四周空無一人。

　　師父在哪兒呢?

　　他在逼仄、狹小的後山頂上至少逡巡了三遍，才確認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一次，他終於比師父提前“夢”到了後山。

　　他盯著前方不遠處空空蕩蕩的地方。

　　那是師父習慣性站立的位置。

　　師父······將會以哪種方式出現呢?

　　從天而降?

　　瞬息移動?

　　無中生有?

　　亦或是老老實實地爬上來?

　　······

　　他開始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並對此充滿好奇。

　　今兒剛吃過晚飯，小菁又找上門來，虛心向他請教兩道立體幾何方面的難題。

　　“立體幾何其實一點兒都不難，”他信心滿滿地傳授著“獨門秘訣”，“只要畫出圖形，所有問題自然一目了然，迎刃而解。”

　　他熟練地畫出長方體、圓柱體的立體圖形，運用實線和虛線展示不同截面的立體效果。

　　他一邊寫意地解答，一邊欣賞著小菁深受啟迪、獲益匪淺的喜悅表情。

　　每當看見小菁這種表情，他自己也感覺非常滿意和欣喜。

　　雖然學校是學生，夢裡是徒弟，但實際上······自己亦好為人師?

　　他暗暗有些好笑。

　　但在下一刻，自詡“人師”的他，卻幹了一件最不該乾的事。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順著小菁粉嫩的面頰往下移，落在了最不該落在的地方。

　　自從深受“不良漫畫”熏導，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已經成了他下意識的慣性癖好。

　　唔，這般大小，只能算是梨子，而且還是小梨子······

　　他篩選著剛學會不久的專業術語。

　　B杯肯定輪不上號了，不過比A杯還是要強個一丁半點兒的，勉勉強強算是······A+罩杯吧。

　　他回憶著夢裡曾經見過的風景，偷偷咽了口口水。

　　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是時候應該再去趟小菁家，向她請教請教英語語法上的困惑了······

　　“咳咳。”

　　一聲熟悉的咳嗽將他從追憶中驚醒。

　　“師······師父，您怎麽······您終於來了！”

　　看見師父赫然出現在熟悉的峭壁前，他盡力露出驚喜交加的期盼表情，拚命壓抑住深深的失望和不滿。

　　唉！終究還是沒能看清楚······師父是怎生出現的?

　　我剛才······又走神了?

　　“師父，你能教我······打好籃球麽?”

　　打完坐，他囁嚅著提出這個不知道是否合理的新請求。

　　我的願望本來只是想學好功課，現在又額外增加了打好籃球，師父會不會覺得我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要求愈來愈多、愈來愈過分?但······

　　白天籃球場上慘敗帶來的恥辱感，依舊如熊熊烈焰般灼燒著他的心。

　　“打籃球?”

　　師父果然有些意外。

　　“是的······打籃球。”

　　雖然心中忐忑不安，他還是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

　　師父沉默了一會兒。

　　面具下看不見師父的表情，他有些擔心師父生氣了，又怯生生地補了一句。

　　“我其實······就是想投籃能投得更準一點。”

　　“這個容易。”

　　師父終於開口了。

　　他也松了口氣。

　　“學習上我不是提過‘坐得住、看得進、學得好’的道理麽?”

　　“是，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飛仔，你要學會舉一反三。”

　　舉一反三?學習和打籃球?一文一武之間······會有甚麽乾連?能有甚麽乾連?

　　看著他懵逼不解的樣子，師父笑了。

　　“道理是一樣的······”

　　“投籃時只要做到‘站得穩、看得準’，就能‘投得進’！明白了麽?”

　　這麽簡單?

　　他半信半疑地望著師父。

　　師父打開了話匣子，談興漸濃，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教。

　　“萬變不離其宗。”

　　“所有的問題和困難，只要做到了‘製心一處’，就將‘無事不成’······”

　　師父老生常談的這些話，他後來壓根兒就沒聽進去。

　　他開始幻想自己淡定自若地立於球場上，牢牢盯住籃筐，瀟灑無比地拋出一個個彈無虛發的致勝之球，將不可一世的“馬虎猴”隊打得潰不成軍、捶胸頓足、仰天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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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著從夢中醒來。

　　發現已過了起床時間。

　　糟糕，自嗨過了頭，要遲到了······

　　他披衣、拎包、飛奔下樓，與時間展開競跑。

　　逝者不可已，來者猶可追。

　　一屁股在餐桌旁坐下來，他抓起一根大油條就往嘴裡猛塞。

　　老爸看了一眼他勢如猛虎、不忍直視的不雅吃相，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看電視。

　　“飛仔，慢點吃，別噎著了。”

　　老媽遞給他一碗剛盛好的熱豆漿。

　　“謝謝老媽。”

　　他滿嘴油條，一邊打嗝，一邊含糊不清地應道。

　　“飛仔！”

　　臨出門前，老爸破天荒地站起身，一臉嚴肅地叫住他。

　　“最近外面······不是很太平，你上下學要注意安全哦。”

　　“好的。”

　　囉裡叭嗦，純粹耽誤我寶貴的上學時間。

　　憑直覺，他猜測今早的電視新聞一定又爆出了什麽猛料，才會令素來對自己不聞不問的老爸突然表現得過度關心。

　　他拔腿就想跑，卻再次被老媽叫住。

　　“飛仔，記得戴好護身符······多許許願。”

　　“好······的。”

　　他苦瓜著臉道。

　　完了，玩了個完，這般耽擱下去，今天真要遲到了！

　　他踩著點衝進校門，感覺像是贏得了百米跑步比賽冠軍。

　　哦耶！

　　他雙手悄悄比起勝利剪刀的姿式，歡欣慶幸之余，忽然想起了老爸老媽反常的叮囑。

　　外頭不太平?不大像啊！一路上順風順水，太太平平的。

　　唉！老媽神叨囉嗦是常態，想不到現在······連一向木訥沉穩的老爸也被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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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學課上，章酈老師一氣呵成推導出圓錐體積公式，最後一道筆畫寫得尤為瀟灑靈動，簡直像要從呆滯的黑板上破空而去。

　　字如其人······

　　阿飛盯著黑板上龍飛鳳舞的粉筆字，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同樣被詡為靚女教師，蘭老師和酈老師卻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美。

　　一個是感性之美，一個是靈性之美。

　　也許······

　　他思索著平時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從審美的角度出發，美應該分為好幾種，譬如說貌美、形美、骨美、氣美、神美······

　　他欣賞著酈老師英氣勃勃卻又不失溫婉的舉止，思維繼續跳躍發散。

　　這就正如常說的帥氣，有些人帥在外形，有些人帥在氣骨，有些人帥在神韻，還有些人帥在境界······

　　正想得投入，右臂劇痛，他登時從哲學的巔峰掉了下來。

　　同桌思慧發出了充滿善意的撞擊報警。

　　“認真聽課哦，酈老師瞪你好幾眼了。”

　　我勒個去！

　　他表情奇怪地看了思慧一眼，然後轉過頭去，無奈地盯著黑板。

　　無知的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做了一件什麽樣子的事?

　　他歎息著。

　　你成功阻止了一個偉大哲學思想的誕生······

　　做隨堂練習的時候，酈老師走到了他身旁，停了下來。

　　他裝作沒察覺到，愈加賣力地演算題目。

　　“求解這種題，”酈老師看了一會兒，伸手指向他書寫的步驟，“要考慮公式的變化應用。”

　　當酈老師無意間輕輕觸碰到他左手時，神經元快速傳導過來的柔膩異樣感覺，讓他如遭雷噬，左手更條件反射般猛地一縮。

　　他滿面通紅地望向酈老師，腦子裡居然迸出一個絕對不合時宜的古怪念頭。

　　對了，美應該還要加上一種，觸覺之美······

　　對他的窘狀，酈老師似是一無所覺，面無表情地收回手。

　　她又看了一會兒，眼神卻並不凌厲，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溫和。

　　“下次，”臨走時，酈老師輕輕道，“課堂上多留點神。”

　　他趕忙大點其頭，接著又伏案大書特書。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到酈老師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受到酈老師其實一點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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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 學校食堂。

　　快樂午餐時間。

　　阿飛正在大快朵頤，面對面坐著的小胖忽然神秘兮兮地湊過頭來。

　　“下午放學後，帶你去個好地方。”

　　“好地方?”

　　阿飛放下筷子，皺了皺眉，不無警惕地反問道。

　　死胖子五毒俱全，壞透了！他嘴裡的好地方，一定不是什麽善茬！

　　“上次，”小胖聲音壓得更低，小眼珠不停左顧右盼，“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去玩把大的麽?”

　　阿飛點點頭。

　　玩把大的?難道是······

　　他的大膽猜測得到了小胖的充分肯定。

　　小胖點著頭，眼中閃著熱切的光茫。

　　“沒錯，就是賭、賭······”

　　他看見阿飛眼中也開始閃著熱切的光茫······除了熱切，還夾雜著強烈的好奇。

　　飛仔上鉤了。

　　“我不去！”

　　阿飛突然斬釘截鐵的拒絕讓他目瞪口呆，嘴裡歡快咀嚼的大肥肉險些掉回餐盤。

　　我莫非又看走眼了麽······魚兒自始至終，都沒有上當?

　　阿飛低下頭，繼續享受午餐。

　　他其實並非沒有心動。

　　但出門前父母苦口婆心的叮嚀，仿佛猶在耳邊。

　　“上下學要注意安全啊······”

　　更重要的是，今天放學後，他還要找小菁請教英語上的難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