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地下第二層,自由射擊場。
“孫老鐵,今天咱哥們兒想換種玩法。”
“小吳哥、小飛哥,請問您二位打算怎玩兒呢?”
孫老鐵佝僂著背,臉上陪著笑。
“賭槍!”
小胖神氣十足地宣布道,滿頭滿腦都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說實話,他也萬萬沒有料到阿飛今天居然會主動提出去賭槍,驚喜交集之余,不禁又有些可惜。
唔,我苦心孤詣準備了整整兩周的遊說之辭根本還沒來得及排上用場哩······
小胖忍不住悄悄摸了摸兜裡那張巨額銀行卡,感覺裡面的數字即將和自己的信心一樣劇烈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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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槍?”
孫老鐵抬頭瞅了瞅兩個學生仔,渾濁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他緩緩彎下腰,從吧台冰櫃取出兩杯冰鎮可樂,遞給他倆。
“這兩杯飲料免費贈送,不收錢的······您二位請跟我來。”
二人跟著佝僂而行的孫老鐵慢慢來到一間標志著“VIP”的射擊室。
這間射擊室足足有三十米寬、一百多米長,不但比上次安排的三號房面積大了數倍,裝潢配備也豪華了許多。
如此奢侈浪費的空間······
小胖不停東張西望,一向自詡行家裡手的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用說射擊,恐怕玩野外真人CS也綽綽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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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怎麽玩呢?”
兩個“無知”的小孩兒緊緊盯著孫老鐵。
孫老鐵好像笑了笑,指了指百米開外的那道白色幕牆。
“標靶是投影在幕牆上的紅色圓斑······比賽開始後,率先命中圓斑的一方就算獲勝。”
這麽簡單?
“圓斑呢?還沒有投上去麽?”
小胖眯縫著眼,在巨大的白色幕牆上仔細搜巡,但······什麽都未看見。
“早已投上去了啊,”孫老鐵用渾濁的眼睛看著小胖,“不過圓斑只有一元硬幣大小,而且一直在做無規律的變速運動······”
一元硬幣大小的圓斑!
小胖哀嚎一聲。
這麽遠的距離,根本看都看不清,更遑論擊中?除非配上狙擊槍的高倍放大瞄準鏡還差不多,但手槍麽······
熟知手槍性能的小胖立馬敲起了退堂鼓。
他衝阿飛使勁眨眼,傳遞著莫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信息。
兄弟,難度太大,扯呼吧!
豈料阿飛對他的“緊急撤退暗號”視若無睹,居然不慌不忙地啜著冰可。
“玩嗎?”
孫老鐵看著他倆,視線焦點卻像是落在更遠的地方。
“玩啊!”
阿飛爽快地回答道。
小胖氣得直翻白眼,不爭氣的心臟更立刻跳到了嗓子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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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鐵眼中難得露出期許之色。
“小飛哥今天玩哪種槍?”
“和上次一樣······P8。”
阿飛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選擇。
實際上,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真槍裡面,他唯一知道的型號,就是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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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輪賭槍前,要先下注,這兒的規矩······底注至少一萬。”
一萬?
兩個學生仔相視一笑。
一萬的確已不是小數,但對腰包鼓鼓囊囊的兩個小夥子來說,倒還完全承受得起。
就讓飛仔先玩兩把過過癮,即便輸了······也不過權當交納幾萬塊娛樂費罷了。
做好後果分析預判的小胖稍稍松了口氣,“砰砰”亂跳的心又揣回了肚子裡。
“孫伯,我只有一個問題。”
望著空空曠曠的房間,阿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小飛哥請說。”
“我的對手······究竟是誰?”
敢玩如此高規格高難度賭槍的,必定是射擊界大師級別的專家吧!可是一直到現在,還沒看見任何一位專業選手的影兒哩······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孫老鐵淡淡地道,嘴角仿佛露出一絲笑意。
已經來了?!
適才對百米開外一元硬幣大小圓斑自認“眼瞎”的小胖大驚失色,趕緊東瞅西瞅,前看後看,但······
整間射擊場除了阿飛和孫老鐵,根本別無他人。
難道······
他最後不得不將難以置信的目光盯在孫老鐵身上。
是你??可瞅你那副佝腰駝背、腳步蹣跚的猥瑣模樣,除了勉強勝任端茶倒水、接客看場這類簡單雜活兒,全身上下哪有一丁半點兒職業射手的范兒呢!
“沒錯,”孫老鐵態度愈發謙卑,“你們今天的對手······就是我這個糟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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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得到肯定答覆後,兩個學生仔同時大吃一驚。
這位一直以服務員身份作陪,貌不驚人的糟老頭子,莫非······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射擊高手?
望著孫老鐵一雙渾濁不堪的昏花老眼,二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匪夷所思的猜斷。
就憑這雙老花眼,能看得清百米開外高速移動,僅有一元硬幣大小的圓形亮斑?
他倆不信。
但,懷疑歸懷疑,不信歸不信······比賽還是要繼續的。
阿飛刷卡押了一萬塊錢底注,開始將子彈一粒粒裝彈匣。
孫老鐵默默觀察著他的動作,過了片刻才仿若隨口般問道:“小飛哥,上次我送的那把槍······您還在玩麽?”
“玩啊,天天都玩。”
阿飛裝好八發子彈,瞄了瞄準星,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不但天天玩,還配了子彈······準備下次用來玩打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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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玩就好······”
孫老鐵滿意地點點頭,撿起一柄P8,隨隨便便抓起一把子彈,然後隨隨便便一把拍將下去,只聽“啪啪”彈匣開闔兩聲響,子彈已魔術般全部裝好就位。
果然······有一手!
兩個學生仔被這手酷酷的上彈手法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槍在手,孫老鐵整個人似乎發生了某種說不出的變化,全身隱隱散發出難以壓抑的冰冷、銳利,甚至連佝僂的背也顯得不那麽駝了。
倆人倒抽一口冷氣。
也許······還不止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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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小胖皺著眉,模仿著孫老鐵裝子彈的動作,“怎麽練出來的?”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抓一拍”,八發子彈就能精準無誤地同時上膛?
“這一手啊,其實也沒甚大不了的,”孫老鐵滿不在乎地道,“玩得久了,自然也就會了······不過是手熟而已。”
“玩出來的?”
小胖眉頭皺得更緊,眼中閃著懷疑。
“是啊,只要玩到了位,槍就會像自己身上的······手一樣聽話好使。”
孫老鐵看了看一臉沉思的阿飛,不無深意地道:“不管是什麽槍,只要多玩,或早或晚,都能體會到‘槍手一體’的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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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一體?
這又是哪門子高深奧妙的道理?
這回輪到阿飛皺眉了。
剛才有那麽一瞬,他也產生了想要模仿孫老鐵上槍動作的強烈衝動。
但他拚命忍住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這麽做,一定會當場“獻醜”。
而一旦“獻醜”,賭槍雖未開始,氣勢上已經輸了一大截。
然而······孫老鐵說的“槍手一體”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他不無好奇地握緊了手中的P8,但除了傳回來的冰冷和僵硬,絲毫體會不到別的任何感覺。
槍就是槍!手就是手!二者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啊。
“槍手一體”?
老頭兒,你當我是學生仔······詐唬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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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
系統機械的報幕聲將阿飛注意力拉回射擊場。
他盯著寬大幕牆左下角的紅色小亮點,瞄也不瞄,不假思索地抬手就是一槍。
還好,師父長期的投籃訓練沒有白費功夫,至少以前······自己就看不清百米外這麽小的目標。
第一槍不幸落空了,但實時監控大屏幕顯示子彈落點距離移動標靶也僅相差一線。
“好!”
盡管首發不中,但小胖和孫老鐵同時叫起好來。
我叫好是為飛仔加油,可身為對手的孫老頭為什麽也會叫好?
小胖大惑不解地看向孫老鐵······而孫老鐵則毫無參賽者自覺,不但不積極主動投入比賽,反而好整以暇冒充起“看客”來。
難道,這老頭叫好的意思是······好險?但看他木無表情的一張老臉······壓根兒沒將飛仔放在眼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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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啪啪!”
阿飛毫不猶豫地將剩下的七發子彈傾瀉而出。
誰先命中目標誰贏。
這種比賽,拚的就是手快······
打完一匣子彈,他看見小紅點依舊完好無缺地在牆上自在遊弋。
等他準備重新裝彈上匣的時候,終於發現站在旁邊的孫老鐵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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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
孫老鐵仍然毫無出手之意,波瀾不驚的臉上仿佛帶著一絲笑意。
“打完了。”
阿飛尷尬地收回準備裝彈的右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禮尚往來,就算是帶賭注的競技比賽,也應該讓老孫出槍了,而且······即使自己厚著臉皮想再次搶先出手,沒有老孫那手裝彈絕活兒······也是白搭。
他回想著孫老鐵的上槍動作······隨隨便便“一抓一拍”,就將彈匣輕輕松松裝滿。
這個動作,不但炫酷,實戰中一定極其管用······
“該我了。”孫老鐵不慌不忙地道,“看好囉。”
他學著阿飛的樣子,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一槍。
邯鄲學步!
小胖撇著嘴,不屑地想道,但······即便不是真正內行,他也覺察到老頭兒的動作似乎有些地方頗為不同。
一槍過後······
兩個學生仔同時長大了嘴。
白色幕牆上一直悠哉悠哉晃動的小紅點應聲而滅。
&&
“明白了麽?”
孫老鐵放下槍,面向阿飛。
“明白了。”阿飛還沒有回答,小胖已搶著道,“玩得久了,自然也就會了······不過是手熟而已。”
他將孫老鐵曾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照搬出來。
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明白。
“你呢?”孫老鐵繼續問阿飛。
阿飛盯著小紅點消失的地方,一言不發,仿佛已呆若木雞。
然而······在他的大腦深處,卻在做著高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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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子彈出口速度為1200米/秒,幕牆距離100米,因此整個射擊時間約為1/12秒。
目標移動速度隨機不定,但總體范圍基本在0.5米/秒—1米/秒之間,而其直徑僅有2.5厘米,也就是說······
即便出膛子彈完全瞄準了目標,但經過1/12秒擊中幕牆時,小紅點早已脫離了其有效射擊范圍······這就是自己八發子彈,槍槍落空的真正原因。
對於這種遠距離、高速、不定向移動的小目標來說,瞄得越準,越難命中。
明是明白了,但真正的問題是······
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如何才能命中標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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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可能像孫老鐵那般,隨隨便便一槍便將目標擊中。
想贏······就必須另辟蹊徑。
阿飛思索著,一發一發將子彈裝好。
“這一把,”他按規矩先刷卡下底注,“我押十萬。”
“什麽?十萬?”
阿飛報出的巨額數字,驚得小胖差點兒跳起來。
首局剛剛慘敗,飛仔就不知死活地將賭注提高了整整十倍?!
他倆賭博向來是搭對子,同輸共贏,上把阿飛輸出去的一萬塊,其中一半的損失,就得由小胖來承擔,而這一把若是再輸,那麽就會造成······
小胖眼珠一轉,迅速計算出自身潛在的損失金額,不禁急得額頭冒汗。
唉!飛仔又衝動了!這老頭子深藏不露,絕非易與之輩,與他豪賭,純屬耗子舔貓屁股——找死!
但現下阻止已是不及,小胖唯有眼睜睜看著新一幕“慘劇”接踵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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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幕牆上再次出現紅色亮點,阿飛毫不遲疑地舉槍便射。
先發製人!
“啪啪啪!”
這一次,他一口氣發出了三顆子彈。
三顆子彈排列成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圖案,齊頭並進向目標襲去。
阿飛緊緊盯著高速移動的子彈和紅色亮斑,腦海裡不斷修正彈道軌跡、目標曲線和時間形成的四維建模。
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成功的幾率是······
一瞬間,時間仿佛變得停滯,以1200米/秒超高速度前進的子彈也似乎變得緩慢異常,讓他有足夠的余暇審視和修正自己的射擊模型。
然而在現實中,僅有1/12秒的子彈飛行時間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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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而過的三粒子彈幾乎同時擊中幕牆。
其中一粒不偏不倚命中了目標。
紅色亮斑一閃而滅。
“耶······死!”
小胖右拳緊握胸前,爆發出險死還生、喜極而泣的大聲吼叫。
慘劇雖仍是慘劇,不過慘的人卻不是自己,而是······
悲劇主角孫老鐵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不但沒有絲毫懊惱,反而頗有欣賞之色。
這一槍······有點兒意思。
至於勝利最大功臣阿飛,則呆呆地站在當地。
計算結果出來了,這三槍連發的成功幾率······不足一成。
換句話說,我這次之所以能射中,靠的······完全是運氣!
之前建立的射擊模型策略,還不夠完善,並不足以倚之取勝,還須進一步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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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哥,您下一把打算玩多大?”
孫老鐵淡定地道,從容鎮定的態度根本看不出來剛剛一把就輸掉了十萬塊錢。
阿飛結束了思考,眼中閃爍著亮光。
“下一把······我押五十萬。”
“啊?!”
經過前車之鑒,盡管早已做好充分心理準備,小胖還是被阿飛爆出的天價底注嚇得跳了起來。
飛仔,果然又······有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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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孫老鐵點點頭,“五十萬不多······我再加五十萬,你敢跟麽?”
“我帳上只有八十來萬······”
這麽多天以來,一直“荷包鼓鼓”的阿飛終於再次感受到“囊中羞澀”帶來的困窘,剛才“一擲千金”的豪情受挫,說話也有些畏縮吞吐起來。
“我卡上還有錢!”
關鍵時刻,小胖這個損友站了出來,衝阿飛眨眨眼。
飛仔,我挺你。
阿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死胖子毛病雖然多,但關鍵的時刻······永遠是最靠得住的朋友。
“孫伯,我跟你一百萬。”
他梭哈了。
我這種賭法,算是控制住了張教授說的“度”和“量”了麽?
他唯有苦笑。
小胖眼中更掩飾不住赤裸裸的興奮和貪婪。
哇,這一把要是贏了······我和飛仔就都成了名副其實的“百萬富翁”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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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伯,這裡彈匣容量最大的手槍型號是什麽?”
即將開賽前,阿飛出其不意地問道。
“p9,一次性可裝九發子彈,”孫老鐵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小飛哥,您需要換槍麽?”
阿飛點點頭。
九發子彈,正好可以完美詮釋自己剛剛構建的全新射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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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
幕牆中心位置紅點乍現,阿飛舉起新換的P9手槍,連連扣動扳機,將子彈噴射而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九粒子彈形成一個經過精準計算的複雜羅網,捕撈向目標獵物。
玩這種賭槍遊戲,就得快······眼快、手快加腦快!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腦快!
阿飛收好槍,滿意地看著子彈按既定規劃順利前進。
當軌跡過半,他已預判出這一次紅色亮斑注定將在劫難逃······九粒子彈中,有兩粒都已卯準目標行跡,正一前一後有序奔赴狩獵交叉會合點。
雙殺雙保險,勝算應該是······百分之兩百!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
而此時,孫老鐵才剛剛出手。
孫伯年紀大了,反應是慢了些······
阿飛微笑著,用眼角余光瞥著孫老鐵槍口射出的兩粒子彈。
雖然僅晚了1/24秒,但即使能命中,也已經來不及了,咦······
他忽然注意到孫老鐵發出的兩顆子彈竟撞到了一起。
後面一顆子彈後挫落地,前面一顆子彈則陡然加速。
這······
奇變倏生,阿飛瞳孔瞬間放大,高速旋轉飛行的子彈軌跡突然變慢變緩,一切都清晰可辨。
照這種趨勢發展······
阿飛盯著空中移動的子彈,腦海裡重構出最新結果的四維模型。
我那顆即將命中目標的子彈,將會······
果不其然,那顆通過碰撞獲得足夠前進動量的子彈後來居上,在最後關頭精準擊中前面那顆即將中靶的子彈。
兩顆子彈撞擊發出四濺火星。
兩顆子彈運行軌跡同時改變。
阿飛睜大雙眼,重新修正“彈-靶新模型”。
雙殺的兩粒子彈中,第一粒已淪為炮灰,而第二粒······
孫伯的那顆子彈,雖成功撞飛自己勢在必中第一擊,但以其目前的飛行方向和角度,已不足以威脅即將完功的第二擊,還好······
他終於放下了心,感覺依然穩操勝券。
然而······
真正詭異的變化還在後面。
孫老鐵那顆直線斜飛出去的子彈,竟憑空拐了個彎,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弧形,分毫不差地命中雙殺雙保險的第二粒子彈。
子彈撞擊迸發出的耀目火星,映照入阿飛不敢置信的眼眸深處。
這種情況,似曾相識,仿佛在哪兒見過······
妖異子彈的精彩表演還沒有結束。
它瀟灑地擊落兩名必中對手後,再次華麗轉身,一馬當先斜斜射入幕牆,帶走了那枚紅色圓斑的亮光。
阿飛腦海中全新構建的完美模型,也隨著目標的消失而徹底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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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麽?”
孫老鐵放下槍,面無得色,開始習慣性說教。
不明白······
阿飛黯然搖頭。
小胖則連連點頭,如雞啄米。
明白,明白······這一把輸了一百萬!整整一百萬啊!
胖子長籲短歎,臉色難看得如喪考妣。
兜裡銀行卡上的數字,不但沒有劇烈膨脹,相反還巨幅度縮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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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教訓委實太過慘痛,而且······
阿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孫老鐵。
子彈加速也就罷了,可為什麽還會拐彎?你打的究竟是子彈,還是導彈?
孫老鐵顯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槍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淡淡地道。
你的真正目標,自始至終都不是幕牆上移動的紅斑,而是······我這個糟老頭子。
“其實,”孫老鐵上下打量了阿飛一眼,臉上充滿欣賞之色,“以你目前的造詣,也不是不能辦到的。”
我也能?
向來頗有自知之明的阿飛啞然失笑。
但忽然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一幕。
在夢裡!
面具師父完全無視籃筐漂移的精準投籃!
這兩者之間,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通之處。
阿飛若有所思。
也許,真正重要的並不是“槍手一體”,而是······“人槍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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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地下射擊場時,兩個損友失魂落魄,分別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裡。
一想到輸掉的一百萬,小胖就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而阿飛······在沉重外表掩蓋下,一顆心卻是活潑潑的,甚至有一種難以壓抑的雀躍和興奮。
“如果沒控制好‘度’和‘量’,就必然會受到······教訓和懲罰的。”
張教授的話猶在耳邊響起。
我這算是受到教訓和懲罰了麽?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
也許算吧······
輸掉一百萬,無論怎麽說,教訓已足夠深刻,懲罰也已足夠嚴厲。
但有些道理,卻遠遠比區區百萬的得失重要許多許多。
輸而悟道,值了!
他又笑了笑。
阿飛臉上連續出現的奇詭笑容,終於成功引起了小胖注意,並為之毛骨悚然。
飛仔,這是輸得來······失心瘋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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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仔,”面具師父放下手中籃球······他已連續命中第101次投籃,“今晚怎麽忽然想起玩籃球了呢?”
他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行過籃球訓練。
“因為······”
阿飛放下高舉的籃筐,盯著師父的手,陷入了沉思。
面具師父完全無視籃筐位置隨意作弊改變的100%變態命中率,已不能僅僅用出手快、判斷準來解釋。
“我想真正搞清楚師父您是如何完成這些高難度投籃動作的。”
搞清楚我曾經忽視的東西······
“飛仔,你認為呢?”
師父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我認為······”
他腦海中劃過一粒會自動拐彎的子彈。
“師父您能控制籃球······即便在出手之後。”
他說出了這個聽起來好像很可笑很不可思議的結論。
但師父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有時候,沒有說話就意味著······
阿飛眼中開始閃亮。
果然,師父最後點了點頭。
“飛仔,你終於······看出一點兒門道來了。”
“師父,您是怎麽做到······隔空驅物的?”
他激動起來,心跳也開始加快。
如果我能學會隔空驅物,我就可以實現許許多多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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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空驅物?
面具師父暗暗歎息。
事實的真相不是那麽簡單,裡面牽涉了太多太多不可述說的秘密。
但看到阿飛熱切的眼神,他又有些猶豫不決。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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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能在籃筐移動過程中將球投中,”師父最終下定了決心,“是因為我將自身的一部分意念轉移到了籃球上······是以無論籃筐如何改變位置,我都可以通過意念重新調整籃球飛行軌跡,以確保精準無誤的命中目標。”
所以······這才是籃球能在空中不可思議自動拐彎的真正原因。
若是以前,阿飛自然不會相信這類無稽之談,但現在······親身經歷了和孫老鐵的賭局,見識了能精準定向導航的子彈飛行模式,他對這些超乎正常認知的玄奇怪譚早已有了足夠強大的接受能力。
嗯,孫伯是“人槍一體”,師父是“人球一體”,歸根結底······都是人的意識在作祟。
“師父,”阿飛眼中噴著急不可待的火花,“我是否可以學習······隔空驅物呢?”
“當然可以。”
師父歎息著。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飛仔,其實以你目前的念力修為······只需掌握一點小小的技巧就可以了啊。”
“師父,請您不吝賜教。”
阿飛畢恭畢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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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正常念力一般可以分為三種,而你已擁有其中兩種。”
至於第三種是什麽,現在還不是介紹的時候,最好······永遠都不用提起!
“你自身具備的兩種念力,一清一濁,屬性恰好相反。”
“隔空驅物需要做的,就是將清之念力附著在籃球上,並利用清濁念力間的聯系紐帶,將自己的意圖轉移給籃球······從而實現遠距離操控。”
就這麽簡單?
“道理聽起來很簡單,但要真正實現,還需做大量專業訓練,譬如說,如何分離清濁念力,如何在清濁念力之間建立感應······”
“記住,”師父末了總結道,“萬事萬物本身是不會動的,動的都是無妄雜念。”
他最後這句頗富爭議的結論,將“貌似簡單”的道理直接提升了好幾個層次,令阿飛肅然起敬、刮目相看。
好深奧的理念,雖然不可避免的帶有主觀臆斷······唉,師父自強行推出“無思無想,忘人忘我”的觀點後,愈來愈喜歡裝腔作勢地發表一些不知所雲的哲學論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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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跟隨黑紗蒙面女子進入偌大的房間。
來過多次後,他注意到這間屋子幾乎佔據了整層樓的一半。
那麽,這間屋的主人應該是······
這間屋的主人張欣教官,正一如既往端坐在紅木椅上,遠遠望去,姿態優雅嫻靜的她就像是供奉桌上的圖騰雕像。
當兩扇大門緩緩闔上,阿飛留意到領路的信姐並未如往常般退下,而是垂手恭侍門角,和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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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教官。”
他習慣性地打了一個招呼,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張欣微微額首,放下手中批閱文件的朱筆,抬頭凝視著阿飛。
“飛,最近研究進展如何?”
研究?是指女性身體結構,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特指女性內部器官系統?
“還不錯。”
他一臉平靜,中規中矩地回答道。
其實不是還不錯,是非常不錯······不過,他記得張教官曾經諄諄教導過自己:“飛,諸般心事要學會不形於色。”
他將這句教誨一直牢牢記在心裡。
“還不錯?”
張欣重複了一下,似在思考話中的真實含義。
“最近······還看漫畫麽?”
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漫畫”是專指“哪種漫畫”。
“早就不看了,”他坦然道,“因為······沒意思。”
“是沒意思,還是沒興趣?”
張欣繼續刨根問底。
“沒興趣”是指什麽?和······“沒意思”的差別又在哪裡?
他思索著。
“既沒意思,也······沒興趣。”
他維持著“一臉平靜”,慢慢回答道,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否接近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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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段時間的研究,”張欣道,“基本局限在理論上,從今晚開始,我們的學習,要從理論轉為······實訓。”
實訓?
那又是什麽鬼?
關鍵是如何實訓,以及和······誰實訓?
阿飛向來不缺乏想象力,事實上,他的想象力極其豐富。
在經歷過“三維全息***像演示教學”後,他更是腦洞大開,什麽都敢想,什麽都願想,什麽都能想。
他盯著張欣今天特意穿著的一襲緊身薄衫,腦海裡忍不住浮想聯翩。
“實訓······誰來實訓······”
他口乾舌燥、心跳加快,熱切地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完全忘記了要繼續保持“不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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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訓練的當然是教官。”
張欣微笑著。
“不過我最近有事兒,所以······實訓就委托信姐代勞了。”
怪不得信姐今晚一直站在門口沒走······
他目光下垂,恰好落在她高聳的胸前,隨即盡量埋下面龐,以免被看出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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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張欣站起身,宣告今晚短暫面授結束,“你可要跟著信姐好好學啊。”
“嗯。”
阿飛繼續垂著頭,聽到張欣走到門口,向信姐低聲做叮囑。
“信,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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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在身後緩緩開啟,然後再度闔上。
偌大屋子裡,又只剩下兩個人。
他聽到信姐款款走到自己面前。
“何先生,”她輕聲道,“您第二階段的實訓課,就由我來負責······”
他抬起頭,望著信姐,臉上已恢復平靜。
“說起來,咱倆雖然接觸過許多次,其實還未真正見過面呢。”
她說著,取下了黑色面紗。
露出一張美麗動人的臉。
&&
“何先生······”
“信姐,請叫我阿飛吧。”
他實在無力再去忍受這個和自己難以聯系在一起的怪異稱呼。
“好的,阿飛,”信姐溫柔地道,“您前一階段的學習主要集中在圖像投影和書籍資料,堪稱‘紙上談兵’,這些都和實際情況存在極大偏差的。”
所以,才會有這一階段的實訓,可是······又該如何實訓呢?
他疑惑地望向信姐。
信姐微微一笑。
“阿飛,圖像是死的,人是活的。這就是兩者之間最大最本質的差別,而實訓,既然稱作實訓······自然離不開人。”
她泰然自若地褪下黑色職業外套,信手擱在檀木桌上。
她裡面穿著黑色緊身衣,將完美的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盡管通過圖像展示已然對女性身體結構從外到內進行了深入、細致和全面的研究,但真正面對面看到真人時······
阿飛立時面紅耳赤,心跳如劇。
“不形於色”是什麽?
當信姐白玉般的纖手伸到胸衣扣鏈時,他雙眼圓睜,呼吸亦為之停頓。
雖然僅有兩個人,但空曠寬大的房間裡空氣溫度驟然急劇升高。
阿飛的心,隨著信姐的纖手,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來了······
但在最後最關鍵的時刻,信姐手上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她衝目瞪口呆的阿飛微微一笑,笑容裡充滿了鼓勵之意。
“阿飛······你來解。”
“我?我來?”
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顫抖著伸出手,仿佛對面是看不見的暗黑深淵,又像是熾烈燃燒的熊熊焰火。
“信姐,我······我······”
他哆嗦的雙手,停留在她胸衣扣鏈前,似是既擔心被暗黑深淵吸引,又害怕被熾烈火焰灼傷。
“叫我阿信。”
“信······阿信······”
他口中喃喃,全身都在顫抖······顫抖著將手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