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刑室內。
周倉為關羽提了這麽久的刀,還是第一次主審“犯人”,且他審問的犯人還是一名乞丐。
一夜之間,整個江陵城到處都貼滿了“假告示”。
儼然,這是有蓄謀的行動。
一番調查,周倉鎖定了一名乞丐。
有人看到深夜,便是這乞丐在城牆上張貼著什麽。
於是,這乞丐自然就成為了“此案”的突破口。
周倉端著步子走到桌案後坐下。
審問犯人,他多少還有些生澀,隔行如隔山。
更讓他緊張的是,就在隔壁牢房,關羽、馬良、關平、關興等人就守在那裡。
江陵城貼滿的這封“告示”雖是假的,可三枚印綬一應俱全,圖文分毫不差。
且其中告示的內容與荊州的歸屬息息相關。
這事兒太敏感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誰指示這乞丐?
是北面的曹操?
還是東邊的孫權?
…
這間屋子不能算是正經的公堂,卻比公堂給人的壓力更大,室內因為小而格外的晦暗,顯得陰氣森森。
牆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鐵…
盆子裡的炭火燒的正紅,兩邊立著光著膀子的精壯刑吏。
他們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訴犯人,無論王侯貴胄,亦或者是乞丐流民,在他們眼中皆是平等而卑賤的。
“你叫什麽名字?”
“二狗!”
“是誰指示你的?”
“小的不知道官爺在說些什麽?”
周倉與乞丐一番對話。
“砰”的一聲,周倉拍案而起,“你知道他們為啥派本將軍審你,那是因為,本將軍最沒耐心,你若不招…”
周倉直接提起火盆中的烙鐵,一副要屈打成招的模樣。
這名喚“二狗”的乞丐還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官爺,俺,俺不知道官爺問的是啥呀?”
“本將軍提醒你下,江陵城的那些告示,是你張貼的吧?說——是誰指示你貼的?”
周倉瞪大了眼睛,他要用這雙虎目去震懾面前的乞丐。
一旦這乞丐嚇破了膽,接下來就好辦了。
哪曾想,這乞丐只是輕輕點頭,“是俺貼的!可沒人指示俺哪!”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在古代,哪怕是乞丐也會踐行這條最基本的準則,他們有著最樸素的底線,誰給他們吃的、穿的,他們決計不會出賣誰。
“你一個乞丐?從哪弄得的這些告示?還說沒人指示。”
周倉審的是越發的得心應手,語氣越發的冷冽。
“沒人指示,俺就是沒人指示,俺就是覺得好玩,貼著玩的。”乞丐咬著牙,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看起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周倉提起那燒的焦紅的烙鐵。
乞丐流著淚,還是那句話…
他不招,受苦的是他一個,可若是他招了,那些一道乞討的兄弟們,還有…還有那位“公子”都會遭殃,這點,他拎得清。
倒是隔壁牢房的關羽,他凝著眉,丹鳳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他已經意識到這件事兒的不簡單。
這是詭計啊!
“白眉…”關羽回望向馬良。
“關公。”此刻的馬良,也是愁眉不展,他想的更遠,如今事情已經發生,告示貼的滿城盡是。
那麽…
很快,無論是江陵城,
還是江夏、桂陽、長沙,乃至於整個荊州的百姓都會知道。 這封“告示”哪怕是“假的”,可如此傳播之下,假的怕也要變成真的了。
而無論是曹軍,還是東吳,都可以以此大作文章!
這是馬良最憂慮的。
“你怎麽看?”關羽歎息道。
馬良沉吟了片刻,提議道:“還是莫讓周將軍用刑了,這些乞丐平素裡生活的何等淒慘?如今能為人做事,定是收獲了大量的好處,從他身上穿著的衣袍就能看出。”
“知恩圖報,再加上他身後牽連的人怕是極多,就是酷刑,怕也不會招供,不過…”
馬良眼珠子轉動,頓了一下。
關羽連忙問道:“白眉有話直說無妨。”
“與其動刑,不如放了!”
“放了?”關羽滿是驚訝的望向馬良。
要知道,這些乞丐布告張貼的極其隱秘。
調查之下,便隻尋到了這麽一個,這是唯一的線索。
馬良輕呼口氣,感慨道:“只有放了,才能看到他接觸的是誰?才能從他們的交談之中,聽得一些線索,探明這幕後黑手!”
馬良這話脫口,關羽的眼眸漸漸的睜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沉默了十息,旋即他大手一擺,口中吟道:
——“放人!”
…
…
清晨,晨曦未明。
乞丐們三三兩兩聚集在江陵城牢房門外。
看到“二狗”被放出,連忙迎了上去。
一個頭頭模樣的乞丐連忙拉住“二狗”的手,緊張地問:“沒說啥吧?”
二狗搖頭,口中輕吟:“規矩俺懂,俺啥也沒說。”
“那他們就放你了?”
又一個乞丐驚訝的問。
“本來是要打俺的,可不知為啥,最後沒打,還把俺給放了…”
二狗的話讓所有乞丐如釋重負。
那乞丐頭感慨道:“沒說啥就好,以後,你就不要再見‘洪七公’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已經把今兒個的面餅給送來了,還有被褥,你的那份俺們特地留著。”
“只是,他老人家還不知道你的事兒,咱們不能讓恩人擔心哪!”
說著話,乞丐頭連連拍著二狗的肩膀,二狗懂事的點頭。
當然,“洪七公”可不是什麽老人家,之所以這麽稱呼,是這些乞丐們的約定。
他們雖是乞討,卻也是有些規矩的。
比如…乞討的時候,離人三步遠,避免把瘟氣、晦氣傳給人家;
再比如,關麟既向他們提及“不要讓別人知道他是誰?長什麽樣!”
乞丐們自然尊崇,平素裡但凡提到關麟時均用“老人家”代替。
這一次是因為沒注意,多說了“洪七公”三個字。
雖然,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可…
乞丐頭兒的話音落下,一旁推著一車菜往牢房送的車夫眼睛驟然睜大,其中的精芒閃爍的一下。
但,這只不過是瞬間的事兒,很快,他就繼續朝著牢房前的官兵吆喝。
“今兒個菜送來了,各個飽滿,官爺瞅瞅!”
除了這車夫外…
還有一個女子,長相小巧可人,不像是本地人,她本是也守在牢房外,不時的垂淚哭泣,像是在等什麽人。
而當“洪七公”這三個字自乞丐口中傳出。
她的啜泣聲戛然而止,眼眸不經意又意味深長的瞟向乞丐那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