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起床啦!”張思琪靚麗的聲音從屋子外傳來,暖洋洋的陽光從門外照了進來,充滿恬靜的小山村開始複蘇。
曹燼耀一開始是因為無法進行長途跋涉,再加上張思琪的原因,所以留在這休養了一陣子。
不過現在,曹燼耀已經差不多休養好了,他打算過完這個采花節就離開。
離開這個小山村,離開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曹燼耀朦朦朧朧地睜開眼,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看著一個人影模模糊糊地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好像端著一盆水。
她的嘴角依然掛著笑,柳眉鳳眸中閃爍著光,皮膚白皙如雪,在太陽光線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小哥,起床啦,洗把臉然後準備去采花啦。”張思琪把裝滿水的面盆放在了床頭櫃上,像變戲法一樣抽出一根毛巾來塞到了曹燼耀的手裡,朝他擠了擠眼,有些俏皮地說道,“小哥,我去外面等你噢。”
說完張思琪便邁著開心的步伐一步一跳地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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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曹燼耀洗完臉,換好衣服走出房間時,張思琪已經坐在老屋的舊門檻上把玩著手指,等了他好久了。
“走吧小哥。”張思琪朝曹燼耀彎起了月牙般的笑,站起身來挽住了曹燼耀的手。
曹燼耀身上穿的衣服是張思琪從村口大娘那兒借的,她的兒子常年待在城裡,家裡的衣服都很新。
雖然每次都知道買來的衣服多半沒人會穿,可大娘還是忍不住買,就像是以這種方式給遠在萬裡之外的兒子傳達愛意一般。
當張思琪提出借衣服給曹燼耀穿著時,大娘高興得不得了,一邊讓曹燼耀穿上試試,還一邊找著好看的衣裳搭配了起來。
曹燼耀穿上了張思琪與大娘一大一小搭配出來的衣裳,本就健壯的身材與俊美的面龐被襯托得更加閃亮。
那套白西裝穿在身上宛如王子一般,氣質好得不得了。
大媽看著穿著兒子衣服的曹燼耀眼眶有些發紅。
曹燼耀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大抵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吧。
大娘調整得很快,轉過身抹了一把淚又笑了起來,“小夥子,沒什麽,沒什麽…………大娘…………大娘就是,就是高興!…………你穿上這身衣裳帥成這樣,可小心別被我們這群老大媽拐了去啊…………………思琪,看好小曹啊,別讓他去外面沾花惹草!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大媽一邊抹著淚,一邊說著,推推搡搡地把二人“趕”出了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二人,“采花節的時候,思琪你一定要帶著小曹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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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爺子我們就走了?”曹燼耀紅著臉,朝著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張老爺子問道,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一個女孩子挽著。
張老爺子連頭都不抬一下,依舊在看著他愛看的報紙,這麽十幾天來,曹燼耀倒也習慣了,這小老頭就是這個樣子的,不喜不悲,好像沒什麽東西能波動他的感情一般。
“哎呀走啦,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爺爺。”張思琪也懶得廢話,拽著曹燼耀離開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跟爺爺打了個招呼,“爺爺!我們走啦!”
一男一女走在門口的小徑裡,男的高高瘦瘦,身著一套整潔的白西裝,雙手插兜,滿是意氣風發。
女的蹦蹦跳跳,身著靚麗的白色連衣裙,開心地挽著男生的手。
兩人就像情侶一樣地走著,走著離開了老屋。
兩個後輩離開後,張老爺子這才慢慢放下了報紙,從報紙後探出頭看著兩人的背影,眼裡滿是慈祥與悵然,這是之前從沒出現過的感情。
這時,一個虛影從他背後緩緩出現,一道古老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洪鍾一般的聲音響起,言語裡滿是惆悵。
“唉,只希望他們能走得遠些吧…………………………”
“可是這對小姐未免有些殘酷了…………………………”
“天命難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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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曹!思琪!這邊!”村口大娘一眼就認出了那套白西裝,在人群裡揮揮手朝著姍姍來遲的兩人招呼道。
“來啦!”曹燼耀熱情地回應著,在村子裡這幾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村口的那群大娘們個個待他如親兒子一般。
她們的兒子都在遙不可及的城裡,此時出現的曹燼耀正好填補了她們心中那缺失的一部分。
看到曹燼耀,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當然,漂亮可愛又懂事的張思琪本日在村子裡也是飽受寵愛,村子裡的每個人都對她視如己出,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村子裡唯一一個年輕人。
張爺爺是村子裡名望更高的赤腳醫生,村子裡的人走不出大山,遇到病魔根本束手無策,是張爺爺以瘦弱之軀將病魔擋在了村子外,僅憑這一點,他們對張思琪就絕不會差。
有時候,真的很同情這個如花一般的小女娃,就是這麽一個乖巧的小女娃,卻得了啞巴這種怪病。
她們多希望這個小女娃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啊,即使因為這樣,張思琪就會離開小山村,他們也願意。
現在的張思琪在他們眼裡仍是那個說不出話的啞巴。
她長得漂亮,生得好看,卻有著先天性的缺陷,村子裡的人都攔著不讓張思琪出村,生怕她受了欺負。
張醫生倒是沒說什麽,每次都是冷哼著不出聲,可是大家不答應啊。
於是,張思琪每次出村都是蹭的其他村民的車出去的,村民大叔每次去城裡賣茶,都會捎著張思琪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但每次,村民大叔都要鄭重其事地告訴她,去到了外面,要把頭低著做人,她長得太漂亮了,村民大叔把她被欺負。
於是,一個活潑靈動,如同小鳥一般憧憬著外面世界的女孩,到了城裡頭,只能畏畏縮縮,把頭低下,盡可能地扮著醜態。
在純樸的村民們的心裡,外面的世界很亂,也很危險,作為“啞巴”的張思琪,漂亮,絕對是個負面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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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燼耀看了看身旁的張思琪,不由得有些失神,看她如花般的笑容,也不由得有些動容,要不是命運纏身,在這兒待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桃花樹下立著一個巨大的木桶,大娘們正站在那木桶裡踩著什麽一樣。
一旁的張思琪三步做兩步爬到了木桶裡,朝著一臉呆愣的曹燼耀做了個鬼臉,肆意嘲諷著他呆愣的模樣。
“小夥子,上來啊,還愣著幹什麽?”村口大娘熱情地招呼道,一邊說,一邊在木桶邊上伸出了手,一把將曹燼耀拉了上來。
曹燼耀上來後,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大家好像在……………………跳舞?
村民們在粉紅色的海洋裡頭躍動著,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他們舞動著身姿,盡情地釋放著快樂。
在世界上的所有舞種都可以在這裡見到,大家想到什麽跳什麽,怎麽開心怎麽來。
腳下踩著的,正是釀酒用的桃花瓣,後續會重新清洗,不用管腳氣的影響,現在要做的,就是盡情踩踏他們!
“采摘下來的桃花想要釀酒,就必須踩碎!來來來,我們一起跳舞,邊跳邊踩!”大娘朝著曹燼耀大叫道,隨後又奔放地繼續跳起了廣場舞。
現場的音浪一浪高過一浪,人實在是太多了,熱鬧非凡的桃花樹下擠滿了人,以至於村口大娘想要跟曹燼耀說話,都得大叫著。
曹燼耀理解是理解了,可還是在人群裡有些不知所措,跳舞?不會啊,這個老師沒教啊!!!
“哎呀真笨!”見他這副呆愣愣的模樣,張思琪隻好一臉無奈地走了過來,纖細的手牽住了曹燼耀,紅唇貼在了曹燼耀的耳邊靜悄悄地說道,“來,跟著我,一起跳。”
曹燼耀被拉著跳起了舞,不知怎的,跳起舞來的張思琪格外的靈活,白潔的連衣裙像微風一般跟著她起舞,她如精靈一般舞弄著身姿。
一舞終閉,曹燼耀不由得有些愣神,眼前的這人,實在是太美了。
“喂,大豬頭,你跳個舞而已至於嗎?把你跳傻了?”張思琪在曹燼耀面前揮著手,小聲地問道,一邊說還一邊左右搖晃著頭,生怕被周圍村民發現自己不是“啞巴”的事實。
雖然這也算是某種善意的謊言,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啞巴這個身份也保護了她。
村裡有些年輕人容易見色起意,但礙於啞巴的身份,又不可能與自己結婚,至於某種“強迫式的一夜情”,善良的村民是無法接受這種出生行為的。
之前就有一個村民的兒子欺負她是啞巴不會說話,想要對張思琪乾點什麽,結果就是,先不論暴動的村民們,就是他老子也忍不了啊,當場就給逐出村籍了。
“哪………………………哪有……………………”聽到豬頭這個熟悉的詞語,曹燼耀猛地回過神來,回過神來的曹燼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臉上紅了一片,畢竟看著美女看呆了,這說出去多不好意思啊。
周圍的大嬸大娘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兩人不由得大笑起來。
“年輕就是好啊。”
“咱們家裡那些小兔崽子,還沒成年就急著往城裡跑,不知道城裡有什麽好。”
“是啊,咱們村裡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不提這些傷心事,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接著奏樂,接著舞!”一個大娘高舉起手臂,有些歡快地繼續跳起了舞。
她們是打心底裡為張思琪高興,這群質樸的村民心裡沒有那麽多壞心眼。
“哥…………………哥哥……………………哥哥。”這時,一個稚嫩的童聲從曹燼耀的腳邊傳來,一個一米左右高的小男孩用小手拉著曹燼耀的褲腳,右手裡還捏著一朵小桃花,“這個……………送給你……………”
曹燼耀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我嗎?”
“嗯………………”小男孩點了點頭,“不是………………”小男孩又搖了搖頭,“媽……………媽媽說…………………啞巴姐姐…………………聽不見我說話………………你幫我送給………………啞巴姐姐………………”
“啞巴姐姐?”曹燼耀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張思琪,“她?”
張思琪也注意到了小男孩,一臉溫柔地蹲下了身子,就這麽看著他,畢竟在他們眼裡,自己是不能說話的。
小男孩重重地點了點頭,曹燼耀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女聲就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小光子,你怎跑這來了。”一個大嬸模樣的人從人群裡竄出,看樣子是小男孩的媽媽。
“花……………送花…………………”小男孩焦急地指了指被曹燼耀拿在手裡的小桃花,眼裡滿是童真。
曹燼耀愣了愣,急忙擺了擺手,生怕小男孩怪罪自己,轉過身立刻細心地別在了張思琪的頭髮中,然後低下身子跟小男孩柔聲解釋,“送了送了,哥哥送給姐姐了。”
“好…………………好耶!!……………………大哥哥………………是好人!!………………好人!!”見花已經送到位了,小男孩開心地笑了起來,那笑容滿是童真,充滿了美好。
那大嬸看了看曹燼耀,又看了看一旁紅著臉的張思琪,立刻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一把抱著玩花的小光子就走了。
好似想要給二人留出一片空間來似的。
張思琪烏黑的頭髮上別著的粉紅色的桃花格外顯眼,嬌羞的模樣搭配上潔白的連衣裙完美無瑕,像一朵漂亮的百合花一樣立於風中。
“小哥,你這花,是怎麽事?”張思琪有些害羞地問道,她正值青春年少,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有些事她也懂了一些了,還以為曹燼耀這是借機示愛呢。
可對於母胎solo十八年,還是切身實際一個人對象十八年生活的曹燼耀來說,送花就是送花,哪有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不是小光子拿給我的嗎?你不是在這嗎?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前因後果你都清楚啊,你還問我?”曹燼耀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怎了,自己也沒幹啥事啊,這張思琪怎麽臉紅成這樣。
曹燼耀不由得看了看天空,心裡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奇怪了,現在的確是秋季啊,為啥會熱成這個樣子,你看著臉都被曬成紅色的了。”
“………………………………”張思琪滿頭黑線,這曹燼耀怎麽能直男成這個樣子,要不是接觸得久,張思琪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什麽專門吊著人玩的渣男了。
“這小光子好可愛啊。”曹燼耀也沒多想,這就切換起了下一個話題。
“是啊,村裡人都很喜歡他,可惜他爹去年的時候在煤礦坑裡遇難死了………………………你知道他為啥叫小光子嗎?”張思琪也主動接過了話茬,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
曹燼耀聞言有些傷心, 這小光子從小就沒了爹,在村子這種比較舊的思想觀念裡,怕是會受到不少打擊,好在張家村的村民們都比較和善,從張思琪的人生軌跡裡就可見一斑了。
但是曹燼耀同樣有些好奇,這到底為啥叫小光子呢?“為啥……………………?”
“我們這的煤礦是挖來給村裡人用的,要不是晚上沒有光,小光子的父親也不至於去煤礦裡挖礦。”張思琪開始講述起了這個故事,臉上也開始變得有些沉重。
曹燼耀有些錯愕,這幾天觀察下來,張思琪家裡的確是一直點著爐子照明的,電只能供給一些必須的電器。
曹燼耀不由得有些感慨,在現代的二十一世紀裡,竟還有這樣的村子。
他在心裡默默念叨著,下次如果還有機會,一定要帶點禮物來村子裡,多少能改善一點他們的生活。
曹燼耀雖然錢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年輕小夥子嘛,賺得肯定是比花的多的。
不過張思琪可不知道曹燼耀內心的小九九,她的臉色變得有些憂愁,繼續將這個故事娓娓道來。
“所以啊,小光子一直說要做大家的光,做村子裡的光,這樣,就再也不用有人去煤礦裡工作挖煤了,這樣,村裡人就再也不會死於礦難,這樣,村子裡喪夫,喪父的人也就能少一點。”
“村裡的大家都很相信他,覺得他以後一定能在外面學有所成!回來,做大家的光的!”
“所以,他叫小光子!”
“村子的光。”
“生活的光。”
“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