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掉落。
百姓們中竟有人厲聲叫好。
“百姓們,我需要承認一件事情,有些黃巾軍,的確愧對黃巾之名。”
管翀的聲音響起來,眾人開始靜下來。
面前這個年輕的黃巾軍,給他們的感覺很不一樣。
此前,他們只知道日子苦。
但此人的話,讓他們不禁陷入思索。在想為什麽會苦。
“昨夜,我部黃巾殺入城中,有數十人不聽軍令,滋擾百姓,已在城南為管司馬所斬。”
管翀指向管統,管統也不知為何,忽然就挺想昂首挺胸的。
“天公將軍曾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眼前的百姓都聽著管翀所言,
“然而,他失敗了。及至陣亡,天公將軍仍舊心系百姓,言稱‘黃天既覆,蒼生何存’。”
“你們應當都聽過他,在青州,天公將軍曾救治無數百姓,大旱年間,他還曾在青州輾轉,為許多百姓尋井。”
百姓們聞言默然。
世人只知道黃巾起義席卷天下八州。
卻沒人清楚,太平道的誕生之地就在青徐之地。
管翀看向眾人,“從頭到尾,與爾等為敵的人就不是我黃巾部眾。有些賊寇借黃巾之名,行盜匪之事,此乃汙我黃巾威名,若遇此種人物,吾必蕩其部眾!”
“今日,我在此地公審惡劣士族,也並非要誘爾等投軍。”
百姓中有些稍有城府的,都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管翀。
方才管翀鬧了這麽一出,的確有人認為管翀想要募兵。
但這話一說,大家都有些震驚。
即便是孫邵也目露詫異之色,他本以為管翀要借著百姓群情激昂之際,裹挾百姓成為黃巾部眾。
“那,渠帥召集我等,是為了何事?”
先前那個胡須皆白的老頭膽子大了起來,開口問道。
他活了六十年了,見的人多了,之前還見過張角一面,但從未見過這種黃巾渠帥。
殺劣紳,不募兵。
即便他年歲如此之大,也不知對方這葫蘆裡面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為了分田。”
管翀笑著回答道,“方才所斬殺之人,都是這縣內的惡劣士族豪強,爾等猜猜,他們有多少田地?”
大家沒人回答,腦子裡面嗡嗡的,只有分田二字。
讓他們不可置信。
“僅葉家,家中地契有兩萬畝良田,八千畝劣田。”
管翀自問自答,“斬殺這十余人,總共有十一萬畝田地。”
所有百姓都聽得目齜欲裂,他們知道世家有錢有地,但根本不知有如此之多。
“這都會分給你們。”
管翀語氣平淡,下方百姓卻已經呼吸急促起來。
“此前,你們無田地,你們做佃奴,你們之中還有許多從獄中放出來的遊俠罪犯,你們沒有辦法抗爭,只能苟且求生。因為你們如果不聽他們的,就會餓死。”
“但今日,一切都變了。”
“昨夜統計人丁,是為了按人丁分發田畝,你們每個人都能分到二十畝地。”
百姓們已然瘋了。
如同巨大的石頭砸入河流,引起無數波瀾。
“但吾有一個要求,請你們記住一點,
今日之後,你們的土地,隻屬於你們。
沒有人可以欺壓,可以掠奪。
在你們的背後,有黃天看見!”
管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但你們自己,也需要拿起你們的鋤頭,拿起你們的鐮刀,守護你們的親人,守護你們的土地。”
“午後,你等便可以以宗族之名,推出五個公正老者,我會給他們分田地,他們會按照人丁再行發放。”管翀道,“即便你是單門獨戶,也不要擔心,每百人可聚成村落,爾等自己推舉公正之人,同樣再行分配。”
“一旦有人惡意阻攔,抑或分配不公,吾必斬其頭顱。”
“我時間很急,所以爾等在十日之內,做完這些事情。”管翀道。
“渠帥,你等不駐守在都昌縣嗎?”那老頭忍住顫抖的口,開口問道。
“我很想駐守在此地。”
管翀歎氣,“但我等攻陷北海之後,必有官兵攻我,到時候駐守都昌,害的是你等。”
老百姓聽後,不禁感恩戴德。
“渠帥可駐守都昌,吾等必將豁出性命,與渠帥共守城池。”有人大聲呼喊。
“即便駐守,我也只會留下數百人的部隊,但我不會離開青州,”管翀道,“你等若有事,我會再回來的。”
管翀怒吼道:“吾只希望,在我回來之前,爾等莫要做沉默羔羊!”
隨著管翀厲聲怒吼,百姓們在心神震顫的同時,頓覺羞憤難當。
他們不正是這樣嗎,一直沉默著,如同羔羊一般。
以往那些苦難往事,都閃現在他們腦海之中。
令他們握緊拳頭。
“吾等要投軍!”
有人大聲嘶吼。
“吾等要跟隨黃天。”
群情激昂下,有人大聲道。
管翀連忙將眾人的昂揚氣勢給摁下去,
“諸位,你等投軍我可養不起你們。 ”他笑道,“爾等安穩耕種田畝,若我還能活著回來,若有糧食可要借給我點,我會還的。”
像是開了個玩笑。百姓們被轉移了話題。
而後管翀吩咐百姓們務必在三日之內做好推舉工作,
在其後的七天之內,由黃巾軍配合清丈分田,按照宗族或者村落進行整體分割,
再之後個人分配,就由他們所推舉的公正之人自行處理。
這樣能節省管翀麾下的工作量。
而且現在這個時代,宗族觀念極強,管翀此行,不僅牢牢抓住了民心,更直接與宗族的五位有名望者產生了關聯。
雖然不實際控制基層,卻已經產生了關鍵紐帶。
都昌縣不是完全不能守,只是毫無戰略價值。
在毫無戰略價值的地方駐守,管翀認為留下數百人已經夠了。
當務之急,還是奪糧。
再就是找到根據地。
廣袤的山東平原是一塊巨大的肥肉,可現在管翀已經在其中撒上了毒藥。
現在是都昌縣。不過是一粒星火。
接下來,是更多。
在管翀看來,這些地方根本無需駐守,分田之策出來之後。
城中百姓只會成為黃巾軍的忠實擁護者,這無需多言。
在校場後面醫館內的左承祖,早已經醒了過來,但他的動作根本不能劇烈,只能緩緩聽著校場中發生的事情。
“咳咳,”
他咳嗽一聲,胸腔感覺劇痛無比。
“管翀,管翀。”他哭笑不得,默默念道,“這世上,何曾有能改的命?”